春江水
水，是最柔軟的物質，也是最堅硬的物質。滴水穿石，以柔克鋼。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我從小就十分喜愛娃娃，但五十年代出生的女孩子，家庭的收入除去吃穿用，有時父母還要給祖父母寄些，所以娃娃也可算一個“奢侈”的玩具了。
我記得小時候我隻有過一個娃娃，是個真正的布娃娃。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包括頭，腳，手都是用布做的。眼睛，鼻子，嘴都是畫上去的。我和娃娃玩過家家，用小手絹做她的小被子，小枕頭，用個小紙盒做小床。無論走到那裏，我總是把娃娃帶在身邊。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覺得娃娃的衣服髒了，媽媽(我) 要給孩子(娃娃)洗衣服。我脫下了娃娃所有的衣服，放在水裏，洗來洗去，肥皂抹了一遍又一遍。洗好後，我把小衣服放在暖氣上烘(冬天的時候，我媽媽常把我們的衣服洗好後放在暖氣上烘) 。結果到了第二天，所有的衣服娃娃再也穿不進去了。以後我的娃娃隻好光PP了。我問媽媽要了一塊兒大一點的布，天天把娃娃包起來才能帶出門。
我小時候很愛生病。一生病，媽媽就帶我去醫院打針。我每次都很勇敢，從不哭，眼淚含在眼睛裏，嘴裏還要說我不疼。所以，每次打針的阿姨都會給我個小藥盒，或小藥瓶什麽的作為獎勵。我積攢了很多很多小藥瓶。爸爸幫我把藥瓶上那些鋁的封口剪掉，我就可以玩兒了。我找來家裏的紅藥水，紫藥水，碘酒等，加上一些水，“配製”成我的藥，裝在這些小藥瓶裏。時不時地給我的孩子“打針”( 用個象針型的小棍子當注射器) 。所以我的布娃娃滿PP上麵全是紅的紫的黃的水跡。這樣娃娃就更見不得人了。那時，我多麽希望媽媽能給我買個新的，更好的娃娃啊。
我記得在六七歲的時候，有一個要好的玩伴叫秋莉，她比我大一歲，住在我家旁邊的另一座樓裏。我經常去她家，在她家後門的陽台上玩兒(她家住在一層) 。一天，玩兒著玩兒著，從隔壁的陽台傳出手風琴的聲音。是一首很好聽的歌。我和秋莉都停下來，靜靜地聽歌。秋莉問我，你聽過這個歌嗎？我搖搖頭，她一臉驕傲地告訴我，這是蘇聯歌，是隔壁的三哥拉的。他天天都拉，可好聽那。我點點頭，想象著三哥的樣子。又一天，我和秋莉正在玩，手風琴聲又響起，而且覺得聲音很大。我和秋莉趕快跑出來一看，三哥正坐在他家的陽台上拉琴呢。我倆慢慢走近，我的眼睛被三哥飛快的手指吸引。三哥是看到了我們，但並沒有停下來，仍然很投入地拉著。優美而略帶憂鬱的旋律，從三哥纖細的手指下流淌出來。我覺得我已經忘記自己在哪裏了。
一曲拉完，三哥停下來與我們打招呼。秋莉告訴三哥，我叫小平，住在隔壁的樓裏。三哥是個很文弱的樣子，但非常有禮貌。第一次見麵，我很害羞，不知說什麽。我們正說著，通向陽台的後門打開了，出來一位穿著長裙的老婆婆，鼻子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咕嚕咕嚕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三哥告訴我們婆婆叫他進去吃藥，並問我們願意進去玩玩。秋莉看來是常進去玩的，我卻有點不敢，尤其是看到這個外國人婆婆，怪嚇人的。但有秋莉作伴，也就按耐不住好奇地跟了進去。
通向客廳的走廊有點黑，快到門口時我被立在門口的一個什麽嚇了一跳。定神一看，這是一個幾乎與我一樣高的娃娃。是個男孩子，金黃的頭發，藍藍的大眼睛，穿著背帶的小短褲。我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娃娃。從我看到他那時，眼睛就再也離不開了。三哥看到了，就問我你想玩嗎？我點點頭，三哥叫秋莉陪我玩娃娃，他去吃藥。這真是一個好玩的娃娃啊，與我的布娃娃不同的是娃娃的臉手腳都不是布做的(後來才知道那種材料叫塑料)。特別讓我驚奇的是，娃娃的眼睛會動，當把娃娃放倒躺下來，他的眼睛就閉上了。秋莉告訴我，這是婆婆從蘇聯帶來的。(這裏介紹一點背景材料：三哥的爸爸曾去蘇聯留學，在留學期間愛上個蘇聯姑娘。但很不幸姑娘沒有到與心上人結婚的一天就死於非命。三哥的爸爸在回國時就將姑娘唯一的親人----她的母親帶回來。從此以後，就與三哥家人生活在一起了----有點象傳奇，可惜我並不知道故事的細節)我再也顧不上三哥了，更不去想什麽好聽的歌兒了，隻顧玩起娃娃來，一會抱著他，一會哄他睡覺。秋莉與我玩兒了一會兒，就去看小人書了。不知玩兒了多久，三哥過來說小平，你該回家了吧，一會你媽媽找不到你會著急的。我這才想起來我該回家給媽媽開爐門兒了。
從此以後，我隻要有機會出來玩，總是不由自主地來到三哥家後門。有時秋莉與我一起聽三哥拉琴，秋莉總會說：我喜歡三哥。我為了不落後，也會跟著說，我也喜歡三哥。其實，我更惦記的是他家的那個大洋娃娃。後來，我與三哥和他家的老婆婆都很熟了，這樣我常被他們請進去，可以有機會玩娃娃。我總是一邊玩兒著娃娃，一邊聽著三哥拉琴，很多首動聽的俄羅斯民歌，就是那時聽的。可以說，三哥是我的俄羅斯民歌的啟蒙人。後來我又大一些以後才知道三哥有先天性心髒病，沒有工作，我想手風琴是他唯一的朋友吧。
時光荏冉，人海茫茫，自從我在十三歲離開了北京，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三哥一家的音訊。但三哥的手風琴，他家的大洋娃娃，他那和藹可親的蘇聯婆婆，一直在我的記憶裏。
信馬由韁，扯得太遠了，還是回來說我的情結吧。
後來長大，離家，插隊，回城，讀書，工作，結婚。。。布娃娃永遠沉封在我的過去裏了。
我真正想收藏PORCELAIN DOLL還得從我來到美國後，第一次買房子的時候說起。
那是老公畢業找到工作後，我們計劃買個房子。我們在REALTOR的帶領下去看一棟房子。這是一個老婦人的房子，她孤單一人住。因年老孤獨，想賣掉房子投奔住在南方的姐妹處。我們一走進房子，我就被到處擺放著的精美的PORCELAIN DOLL吸引住了。每個房間裏都裝飾著娃娃，並與房間的色調協調。各種各樣的服飾，姿態，讓我眼花繚亂，就好像走進了娃娃的博物館。整個看房子的時候我幾乎沒有看房子，而是在看娃娃。回到家後，老公問我感覺怎樣，我說，很好，老公說什麽地方好，我說她家娃娃太好了。老公說讓你去看房子，你怎麽在看娃娃？怪不得你進一個房間要那麽長時間不出來。我趕緊說那我們要不要再約一下REALTOR，再去看看(我還惦記著那些娃娃) 。老公說，不必了，我不看好這棟房子。不喜歡她家一進門就是一正麵牆是鏡子。就這樣，老公“槍斃”了這棟房子，卻鉤起了我的沉封多年的娃娃情結。
從那以後，我去商店，總是要多看看PORCELAIN DOLL。平時也很主意有PORCELAIN DOLL的信息。時常對老公叨叨以後我有錢了，一定要收藏娃娃。老公聽了總是嗯啊嗯啊不置可否。
沒有想到，在我四十歲生日時，老公問我要什麽禮物，我想也沒想，就說我要娃娃。老公說，你怎麽還沒有長大啊，什麽年紀了，還玩娃娃。我說，這不是玩具娃娃，是可以收藏的娃娃。我說你能否答應我一個請求，從今年我的生日以後，每一年我過生日，你不要給我買任何其他的禮物了，我隻要一個PORCELAIN DOLL作禮物。老公想想，這倒也省事了，就答應了。這樣我就開始了我“漫長而有趣” 的收藏。
這就是我的第一個正式收藏的PORCELAIN DOLL。
她的名字叫ROSE。(圖一)
其實在這個ROSE前，我還給女兒買過一個PORCELAIN DOLL。女兒偏偏不太喜愛娃娃，所以這個就歸入我的收藏了(圖二) BRENDA 。BRENDA和她丈夫SCOTT是我搬到這個城市所認識的第一對美國朋友。他們的家庭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們每星期來我家幫我學習聖經。我從他們那裏加深了對基督教的了解和理解。後來我雖然沒有信教，但我們仍然是很好的朋友。我很感謝他們為我花費的時間和心血。
以後幾年，我每得到一個PORCELAIN DOLL就給她起上名字。我給娃娃起的名字幾乎都是我來美國後認識的朋友，和值得記憶的人。
圖三，黃蓉，買這個娃娃時，我和老公正第二次在看“射雕英雄傳” 。黃蓉是老公最喜歡的人物。娃娃是老公挑的，他說長得象黃容。我就用黃蓉作名字了。希望金庸不會找我麻煩。
圖四，SAMANTTHA名字取自AMERICAN DOLL COLLECTION中的一個PORCELAIN DOLL。
圖五，CONNIE，這是朋友送的聖誕禮物，也歸入我的收藏了。名字取自朋友的女兒，我看著她長大。
圖六，SUSAN，這是我的鋼琴老師的名字。我從師於她七年，她幫助我很多。我從她那裏學習音樂，也學到很多生活的態度。
圖七，小王子。這個娃娃不是我的生日禮物，而是我一次很幸運地在商店裏看到的。我曾讀過女兒推薦給我的書“小王子” ，很喜歡。我看到這個娃娃時，一眼就覺得他很象“小王子” ，金黃色的頭發，隻是眼睛不是藍的而是棕色。你看他的神態，那自信的嘴角，真活脫脫一個小王子。我給他織了這條長長的白圍巾，圍上後，就更象了。他給我的收藏增色不少。
圖八，安娜，這也不是我的生日禮物，我買她因為她那雍容華貴的服飾和氣質。還有我得到了一個很大的減價，很便宜就買下來了。她所以叫安娜，一方麵是根據她的氣質，另一方麵是我很難忘托爾斯泰的小說” 安娜。卡列妮娜“中的安娜。讀這小說時正是青年時代，還為安娜的不幸流過不少傷痛的眼淚。
圖九，這是我的收藏中最大的一個娃娃，身高21英寸。(一般都是16，17英寸) 這是以一個曾與我一起打過工的美國女孩兒的名字LALAR命名的。LALAR是個有著淺棕色頭發，藍色眼睛的漂亮姑娘。她是個心地善良，質樸的人，但命運卻不眷顧她。十六歲就被人強奸後，沒有完成高中學業。她的父母也是那種下層人中不懂得對孩子和自己的生活負責人的人。LALAR告訴我，他父親永遠沒有長大，他是個今天發了工資後可以花五六百元買個巨大的魚缸，卻不知道明天的汽油錢在哪裏的人。LALAR很年輕就與一個喜歡她的男孩沒結婚生下了孩子。從此每天就是為生活而奔波。我很同情她的不幸，但有時也隻能是幫她一點小忙。她把我當成她的另一個媽媽(她媽媽比我還小一歲) ，有什麽苦悶，傷心會流著眼淚講給我聽。我買這個娃娃就是覺得她長的SOMEWHERER象LALAR。有一天，LALAR帶著她的女兒來我家玩兒，我拿出娃娃給她看，告訴她我叫娃娃LALAR。我是想告訴她，我不會忘記她，沒想到她對我說，她真希望她是這個娃娃。
圖十，RAPUNZEL。這是一個以童話故事“RAPUNZEL ” 裏的人物命名的娃娃，是我與老公第一次去一個FLEA MARKET找到的，也是我所有收藏中最值錢，最有收藏價值的一個娃娃。一般真正有收藏價值的PORCELAIN DOLL都是LIMITED EDITION，並有收藏證書。記錄著THE DATE OF EDITON ENDS，記錄著娃娃設計師的名字和娃娃的編號。這個娃娃不僅是我所有娃娃裏做工最精致的一個，而且她的收藏會引出一個係列的收藏。我很珍視這個娃娃。被放在我的臥室裏，不輕易見人的。
圖十一，ADDY，是個可愛的黑人女孩，名字取自AMERICAN DOLL COLLECTION。
圖十二，REBECCA，這是個以我女兒的英文名字命名的新娘。碧綠的眼睛象綠寶石。正是我女兒的BIRTH STONE的顏色。我渴望著看到女兒穿上美麗潔白的結婚禮服的那一天。她一定是個漂亮的新娘。
圖十三，雲。雲是唯一一個與我的其他娃娃完全不同STYLE的PORCELAIN DOLL,也是在我的收藏裏最性感的一個娃娃,有著現代的氣息。我所以叫她雲，是我很喜歡“雲” ，在天空中可以無拘無束，變化多端，自由自在地飄。
圖十四，LETTLE FAIRY
圖十五，RED HAIR FAIRY
圖十六，菲比
圖十七，PETER PAN AND RED HOOD
我不知道我的這些收藏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收藏，我去收藏他們也沒有什麽經濟上的動因，而純屬是一種喜好，一種“沒有長大”的情結。大多數娃娃都是來自普通的商店，甚至YARD SALE，或 FLEA MARKET。就象某種食物，有人就好這一口。我得到他們，擁有他們，欣賞他們也就滿足了。我欣賞娃娃的精美，更佩服那些做設計，製作娃娃的設計師和手工藝人精湛的技藝和製作。PORCELAIN DOLL一般都是手工製作，手工描繪。他們的服飾和隨身攜帶的物品象雨傘，提包，花束還有娃娃佩戴的首飾等都象真人的那樣經過精致的手工製作。很有DETAIL，很有觀賞價值。
現在娃娃越集越多，擺設和陳列他們的地方就慢慢讓我頭疼了。因總是暴露在外麵，灰塵是很傷害他們的，特別是日光，時間長了會使他們的衣服掉色。最近，我正考慮需要買一個陳列他們的櫃子，能夠更好地保存他們。希望我的預算能得到老公的批準。KNOCK ON WOOD。
謝謝大家的時間和耐心。
(老公看完，我問他怎樣？他半天才說一句：你真能白活兒。我真拿他沒脾氣。隻能叫他：滾一邊兒去。)
完稿於 07-15-07
我也見過這樣的娃娃擺在商店裏，我自己也很喜歡，但苦於沒有收藏的地方也就沒買。我現在收藏孩子的玩具，我發現很多孩子的玩具也很精致啊，到目前為止我收藏了一輛小牛頓牌的木製火車，兩套洋人孩子愛玩的塑料方塊，一輛走起來車上的乘客都會轉動腦袋的木頭小拉車，還差不多收集了一套人物模型（買奶粉的時候送的，哈哈）。
你怎麽會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女孩子”呢？這，這，這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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