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報----與女兒一起成長(8) (上)

女兒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我們把她的活動減少了一些。我和老公還有女兒自己都覺得應該利用這個暑假打點工。

我們住的城市太小了，工作機會很有限，加上女兒沒有提早計劃和申請，(一般想暑假打工，最好在二月份就開始申請) 到了放假，臨時就很難找到了。女兒到圖書館查報上的廣告，除了送報紙還可以申請到以外，別的都早沒戲了。

送報就送報吧，女兒倒沒太挑剔。其實送報的工作一年到頭都是有的。原因是工作辛苦，收入低，星期六要早起，最要命的是要自己收報費。所以一般的人都幹不長。而且申請這個工作的往往是初中甚至小學高年級的學生。高中生願意跑去送報的是很少很少的。我看女兒沒說什麽，心想，讓她去吃點苦，體驗一下錢來得不容易也挺好的，反正也不是一輩子幹這個。

那天我是陪女兒去的，但到了報社門口，她說什麽不讓我露麵，自己進去了。申請的手續倒是很簡單，填了表，從報社給指定的幾條路線中選擇了一條，很快就出來了，說是回家等通知。通知很快來了，再到報社去一次，詳細說一下送報的要求：1，要準時，周一到周五下午送報，必須在五點以前送到；周六早上送報，要在八點以前送到，周日休息。2，不能送錯，漏送。3，要自己收報費。每兩周發一次工資，每次工資要扣除報費(兩周的)。(這條最苛刻，如你報費收不上來，你就算白幹) 。然後是買保險(意外事故保險，在今後的收入中扣除) ，錢並不貴，但真體現人家想得周到。(因送報常常要穿過馬路) 還要自己花$6元錢買一個裝報的大布袋子，$2元買100個塑料袋(是準備下雨天要求把報紙裝在塑料袋裏，弄濕你的衣服不CARE，但不能弄濕報紙) 。得，還沒開張，就小十快錢沒有了。女兒撇撇嘴，聳聳肩，把大布袋往身上一跨。我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個“啦啦啦，啦啦啦，我是“送”報的小行家” 了。

七月，驕陽似火，女兒開始了她的送報“生涯” 。她送的這個區域有六條街共一百多戶人家。大多數是住的退休老人，還有幾十戶藍領的打工階層年輕家庭。後來，女兒才知道這樣的區域是收入不高或老人走下坡路的住戶，收報費的工作很嚴峻。這是後話。這個區域離我家有一段距離，女兒身背沉重的報紙，不可能再騎車，所以我必須配合她，開車把報紙載到這個區域，再由女兒一家家送，而我隻好在車裏等她。(當時女兒隻是有學習駕照，不能單獨開車。正好在有我陪同的情況下，讓她來回開車，也是練習) 每天的報紙由報社派專人準時送到我家，然後你要點數，分報(也就是將要送的一些廣告分插到每份報裏)。周一到周五，廣告比較少，偶爾幸運的一天沒有廣告，就省事很多，報紙也輕很多。最辛苦的是周六，早上要5：30起床，等報，大約在六點前報紙來了，馬上要點，要分。這一天的廣告總是很多，要一份份分插到報紙裏。不能插錯。這個過程就要半個多小時。完了以後，要把報紙裝上車，再開到地點，又去了十五分鍾。一百多份報紙要送大約一個半小時，要趕到八點以前送到每戶人手上，時間是很緊張的。這時我會幫她送一，兩條街，否則很難在規定時間裏送完。女兒不錯，盡量不讓我幫她，還一再跟我說，這是我的工作，我要自己做。

第一天送報，女兒先背上一半數量的報紙，(一下子不可能全背上) 另一半放車上由我送到我倆商定好的一個街口。正當中午，天氣很熱，沒有一絲風。我叫她帶上一瓶水。女兒手裏拿著頭天晚上事先寫好的訂戶門牌號碼，上路了。我望著她的背影，看看天上高高的太陽，真擔心她吃不消。隻見她慢慢地向前移動，有時還會回過頭來向我招招手，表示她一切OK。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街的盡頭，我發動起車子，開到指定的地方等她。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時間遠遠超過我所預料，我在車裏也熱得不行，心裏毛焦火辣，正想著是否要去看看她，隻見遠遠地女兒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顯然每邁出一步都比剛才吃力。等她走到跟前，這時用大汗淋瀝來形容她一點也不誇張。隻見她通紅的臉，T恤衫也打濕一半，大口地喘著氣。告訴我，明天我一定要抹上SUN LOTION，戴上SUN GLASS，太陽太厲害了！我怕她中暑，忙著一邊叫她坐到車裏，發動起車子，把空調開大，一邊給她喝水。問她行不行，感覺怎樣？不想女兒還反問我緊張什麽？說她挺好的，出一身汗特舒服。就這樣休息了一會，女兒背上剩下的報紙又上路了。這次我心裏好受了很多，能在車裏看書了，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顯得快了很多。又是一個多小時，女兒又回到車上。高興地告訴我，一張報紙也沒多，一張也沒少。我說，太好了，說明你全送對了！我看看表，一共用了近三個小時。女兒說，媽媽，今天因為我是第一次送，對訂戶不熟所以送得慢，以後我會慢慢提高速度。另外，我需要一個更合理的路線，這樣我每次回到車這裏時不會因走回頭路而耽誤時間。於是我們一邊休息，一邊重新安排路線。看到女兒並沒有抱怨辛苦，而是信心興趣十足，我心裏很寬慰。女兒到底大了。我們一路高興地回到家。沒想到已經有幾個電話在等著女兒了。這幾個電話都是老人要求能不能不要把報紙放在信箱，而是送到門口，或夾在沙門裏，或放在一個指定的地方。女兒說，不要緊，我可以做到這個，老人們腿腳不方便，我隻是多走幾步路而已。最後有一個電話讓我們不解是說沒有收到今天的報紙。沒說的，我們顧不上換衣服，就又上路去報社拿報紙，但報社也下班了。怎麽辦？還是女兒想到我們去超市買一份。等我們把這份報送到訂戶家，天已漸漸黑了。

吃過晚飯，女兒又在打理她送報的一些事情，我看她正在重新抄寫訂戶的名單和門牌號碼。看我走過來，告訴我說她找出今天出錯的原因了，一定是有一份報送到了非訂戶。所以明天開始她要重新一戶一戶確定，可能還不能先求快，而要先求準。另外她說，她要把每條街有多少訂戶數出來，每送一條街就按定數背一袋，這樣能及時發現錯誤。女兒還作了一個讓我很不解的決定，把報送到每個訂戶的門口。我說，這樣你每天要多走很多路啊。女兒說，媽媽，別擔心，我能做。想不到，女兒對這樣一個臨時的工作還這樣上心。睡覺得時候，我把今天送報的事詳細告訴老公，當然也說了我這個媽媽對女兒的心疼。老公勸我，得放手時要放手，她已不是小孩了，鍛煉一下很好。而且我看她的能力比我們想象的要好。

從第二天開始，我就隻作旁觀者了(因我還要跟她去) 。由於合理的路線安排，加上她定數定街定人的方法，使得她在以後的送報中幾乎沒再出過差錯。而且速度也大大提高，從第一天的三個小時縮短到一個半小時，甚至一小時二十分鍾。而且以後她已不再用拿著小紙片，對照著門牌一家家送，而是記住了所有訂戶每一家的特徵。用她自己的話說，現在我閉著眼睛都不會送錯了。

每個星期六的早晨，五點半，我準時被鬧鍾叫醒。雖然是夏天，但天還隻是蒙蒙亮。看到女兒睡得正香，真不忍心叫醒她。報紙來了，我總是自己先把報紙抬到家裏，先分起來。一會兒，女兒聽到動靜就爬起來，一邊穿衣，一邊責怪為什麽不叫她。這時我總是趁女兒分報的時候給她準備簡單的早餐，往往是一杯牛奶，一片麵包。(複雜的來不及吃。) 星期六的報紙是平時的兩倍還多，主要是太多的廣告，孩子是加倍的辛苦。這時我免不了是要搭把手的。唯一這一天我幫女兒送兩條街。女兒總是給我兩條訂戶最少，最好送的街。還再三叮嚀不要送錯，讓我拿著她寫得很詳細的訂戶名字和門牌，甚至會在一些容易弄錯的訂戶名字邊上特意為我注明特徵，並詳細告訴我每一戶的報紙要放在什麽固定的地方。遇到下雨下雪，我們還要事先把報紙一一套上塑料袋。冬天的早晨從熱被窩裏爬出來的滋味可不是好過的。女兒還不錯，幾乎沒有偷過懶。總是我輕輕一叫就一咕嚕爬起來。每當我們的車開出家門，天還是剛剛亮，街道是寂靜的，當我們母女倆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送報時，總能看到成群的鳥兒們結隊外出，在剛透著亮的天空飛翔，有時一片叫聲響起，整齊地在頭頂上盤旋，真是壯觀。在送完最後一份報時，我倆匯合在一起，共同欣賞初升的朝陽，心裏充滿一股很不一樣的愉快。這時女兒會說，媽媽我請你到麥當勞喝咖啡吃早飯，是我付錢，為謝謝你幫助我。我對她開玩笑說，那你的那點送報收入豈不都讓老媽給“吃了”？這樣吧，我倆輪流付吧。女兒高興地給我一個BIG FIVE(擊掌)，說，DEAL！(成交！)於是那幾個月我倆成了麥當勞星期六早上的常客。

收報費的時候到了。女兒提前幾天寫好一個NOTE，上麵寫著收費時間，報費金額。打印成每個訂戶一份，然後夾在報紙裏送到每家。大多數訂戶都很配合，到了收費那天，早早把錢或支票準備好，等女兒一敲門就交給她，真是很快。但也遇到幾家困難的。幾次去，不是沒人在家，就是有人沒錢。後來再去，幹脆次次沒人在家。女兒再次送NOTE通知他，但總是今天推明天，女兒為此還單獨特意跑了幾次，專門去收報費，最後就避而不見了，然後就不了了之。女兒向報社反映，最終隻有停止他的報紙。真是人和人不一樣，想象女兒冒著烈日，每天準時把報紙送到你手中，讀了報卻不付錢，心裏真是替孩子憤憤不平。可是你又能怎麽辦呢？不過這樣的經曆對女兒倒很有啟示。送報使女兒有機會接觸到各式各樣的人。真實的社會就是這樣的，充滿不同的人，也有不公平的事。有善，有惡，有自私，也有無私。有很為別人著想的人，寧願自己麻煩，也給別人方便，也有糊裏糊塗，什麽都不CARE，對己對人都不負責任的人。但，值得安慰的是女兒看到大多數的人還是都能盡自己的本分，不去傷害別人，給別人帶來不便。

第一次的工資來了！從報社寄來的支票，被拿在女兒的手上。女兒顯得挺激動，自豪。媽媽這是我的REWARD(獎勵) 。更讓女兒興奮的是在聯在支票上方的紙頁上，除去有記錄工資的明細外，還有一行醒目的字：感謝你優異的工作(EXCELLENT JOB) ，我們收到很多訂戶的電話，對你的工作表示很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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