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如綠豆小小兩顆,黑色的沒有眼白。三角型的頭和兩隻無肉的細腿,全身遍滿灰毛。個頭恐怕隻有我前世---那個中國女孩的手掌般大,我猜想。晨光乍現的每一天,J低鳴著叫我起來同去覓食。晚上我都會呆在窩裏看著J漫不經心地吟唱,滿懷崇拜。天氣好的時候J老是問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太平洋的那一邊是不是有個巨大的地方叫---中國?"是啊是啊---"每次我都這麽回答他,其實我自己也不很確定。被他問煩了才每次這麽應付著。
對,我是一隻鳥。
我不是很漂亮很名貴的那種。在鳥群中發現我的唯一方法是找那最瘦骨伶仃的,那是因為我找食從不甚積極,不和別的鳥爭搶也絕不吃人們漏下的餅幹渣。我隻會到Huntingdon Beach找點無意間跳上沙灘的小魚小蝦們,找不到的時候也不沮喪反而高高興興地餓著。大多數時間我喜歡靜靜站在海邊望著海的那一頭什麽都不想,白色的沙礫漫過腳爪後成了小小幾堆。J不知哪裏聽說人間的愛情就像握在手中的沙,握得越緊漏得越快越多。我不相信還把他的頭敲得砰砰響。J低下頭笑笑什麽也沒說。他總是默默地陪著我打都打不走,我沒想過他為什麽要這樣後來幹脆就不去弄懂了。我對他的依戀好象是與生俱來的,除了他我不會多看別的雄鳥一眼。
春看落花,夏賞夕陽,秋拾落葉,冬踏殘雪。我過得很開心,到了Los Angeles夏天偶爾的暴雨季節,我都要跳進雨中撲騰撲騰洗淨一身的塵土和鉛華。盡管回到小窩後會被J罵調皮,盡管也許我會因此病上幾天不能吃也不能喝,但這樣J就可以吻我的額頭柔情地我baby了。他的吻是我生生世世幾生幾世最想要的東西,我總是弄不清這當中有什麽蹊蹺和淵源,也許愛米會知道。J喜歡唱歌而且唱得非常好,他引頸高歌的時候窩前總是聚集了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鳥和動物。前世他是個音樂家也是我的soul mate。這些都是愛米告訴我的,愛米還說,他在前世的時候就說來世要做隻鳥和我一起飛翔。
有一天很熱,大概有華氏一百多度,我離開家沒多久就後悔出來。加州太陽毒辣舉世聞名。看不見的紫外線透過薄薄的雲層打在我們的翅膀上刺得生疼,J也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一言不發。快到海邊的時候,我看到一棵美麗的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她晃動伸向藍天的手招呼著我過去,綠色的枝葉遠遠的讓我的心立刻覺得平靜和清涼。
我不由自主地靠上前,樹笑嘻嘻地說她不僅認識我50年前我們還是死黨。怎麽會?"愛米這個名字你有沒有想起點什麽?"她說。我由於渴望陰涼,含含糊糊地答應著。我不相信她,覺得她是一棵美麗的樹我隻是一隻平凡的鳥。她沒有生氣,還是用葉子包裹著我,然後從樹根下抽出一疊發黃的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很多。看完後我大吃一驚。
這棵樹叫愛米,她講了很多關於我前世的事情。
(continu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