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6*4
(2007-06-07 03:41:08)
下一個
早上6點50分,該死的鬧鍾總是每天在這個時候準時吵醒我。閉著雙眼,頭腦中一片
混沌,一點起床的想法也沒有,象頭冬眠的熊。
6點55分,在鬧鍾第二次的催促下極不情願地爬起來。伸展了一下疲憊的肢體,用浴
巾圍成紗籠係在腰間,摸索著開燈走向浴室。
擰開淋浴開關,尚未加熱的水流從頭到腳,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剛才朦朧中空
洞著的大腦很快充滿了今天將要發生的瑣事:
信用卡的賬單要還了,圖書館的借書到期了,下午有個overseas telephone interview,
熱心人要介紹個女孩子給我讓我回話要不要考慮,還有,還有就是狗日的老板安排
的一大堆總也做不完的狗屎工作讓我當牛做馬。
水流很快溫暖了起來,每天早起能洗個熱水澡確實可以舒緩疲憊,讓人放鬆,盡管
放鬆的隻是身體而不是心情(相反,每天早起洗過澡神經就開始繃緊了)。真見鬼,
身上的泥垢好象總是洗不幹淨,隨手一搓就是一把,來了新加坡這麽多年似乎在家裏
就從來沒幹淨過,難怪隔壁的女孩子每次進了衝涼房半小時至少洗半小時,下次回
國一定找個澡堂子(國內早就更名為洗浴中心)好好泡泡,然後再找個揚州師傅好好
搓搓,估計能搓出半kg混凝土來。
7點30分,走進地鐵車廂。身邊除了一身戎裝的士兵,滿臉稚氣的學生,就是和我差
不多一樣的趕去公司的上班族,各個年齡段都有。漠然的表情,疲倦的眼神早己司
空見慣,新加坡人似乎從早上醒來就要為一天的生計奔波,車子,房子,孩子,還不
完的債,打不完的工。有人說過:新加坡人缺乏幽默感。可是生活在這樣的高壓力
高節奏的社會中,有幾人會快樂呢?
8點,拖著沉重的腳步,極不情願地走進辦公室。例行公事地向鄰桌的阿貓阿狗們問
早,啟動電腦。懶洋洋地看著昨天留下的工作,先慢慢處理一下,磨洋工吧。四周
看了一下,同事們也都差不多。
8點30分,經理進來了。TNND的,我們小夥計每天起早準時入場,你這個工頭卻睡懶
覺。
9點。昨天遺留下的工作完成了,趁經理還沒丟下新的狗屎,偷閑上網。先看新聞,
再查郵件。唉,信箱裏每天都是老三篇:廣告,獵頭,垃圾。隨便看看就刪除,要
是漂亮的妹妹每天固定給我發這麽多郵件該多好。正在胡思亂想,經理一聲吆喝,急
忙從網上下來,夾著尾巴進去:“yes, Mr Tan.”
“上司永遠是正確的。成績永遠是上司的,錯誤永遠是下屬的。”混飯箴言牢記在
心,麵對上司的挑剔,一口一個“yes”,一口一個“I see”,很快應付過去,回
到座位上,繼續工作。
10點。從網上看到國內全民炒股的熱情,打個電話給家裏。父母退休在家,炒點股
票如同打個小麻將吧。還好,人老了沒有什麽消費欲望,也不奢望發財,沒有投入
多少錢,賺幾萬虧幾萬不會令他們大哭大笑,玩玩就好。這邊心裏安心了,放下電話。
10點30分,喝茶時間到了。看看經理在打電話,抽冷子抄近路,從停車場的坡道一
路滾下去到了咖啡店。“一杯勾鼻曉歹(咖啡少糖),兩根油炸鬼(油條)。”好了,
坐下吃早餐。順手買了份報紙,看看廣告欄上有沒有什麽好的職位。本地政府一直說
形式大好,就是感覺不到錢包見漲,騎馬找馬看看運氣吧。哎,這咖啡店邊上不知
什麽時候多了個體重計,看著跟國內過去秤白菜的磅秤似的。早就惦記著要減肥了,
要不要秤秤去?看看自己肥胖的腰肢,算了吧,改天再秤,今天上去別把人家秤盤子
壓壞了。等我要是減去十公斤,先大吃一頓,然後打算去獻血200CC,好幾年沒獻血
了,來新加坡這麽多年,除了給募捐的學童和路邊的藝人一些硬幣,也沒做過什麽
善事。新加坡麽,對中國人也不算差,至少政府政策方麵還說得過去,多少回報點吧。
11點。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1點。午休時間到,沒有胃口不想吃,趴在桌子上打盹兒順便上網看看求職網站裏有
沒有什麽好的機會。還真別說,有個職務開出的條件符合我,忙發了封求職郵件過
去,還用打印機印了一份。進入文學城看看,好象人在獅城的水不大,估計那些豬頭
們星期天玩得太盡興,現在還沒醒過神來。
2點。開工!下午4點和谘詢公司的工程師有會議,先看看上次會議的minutes,和機
電同事們商量一下工作。沒熱情歸熱情,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領一天工錢做一天
工。
3點。來了兩個女推銷員見大家,打起精神問了一下產品性能。出於職業需要,兩位
都是濃妝豔抹,臉上的脂粉堪比牆上的日本漆,穿得一身光鮮。其中一位三十多的
嗲聲嗲氣,直接喊我“牛哥哥”套近乎,心裏回道:“少扯,亮出IC來估計我得喊你
大姐!”那位四十多的也不含糊,穿了件低胸套裝向大家拋媚眼亮乳溝,晚上出門
說是天安門的媽咪絕對沒人懷疑。唉,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可能孩子都懂事了,既
要賣力還要賣笑,想想那些素日裏死纏爛打的保險經紀,再想想自己每天在上司老板
麵前的孫子樣,不還都是為了一個飯碗嗎?目無表情地聽完了介紹,送二位出門,
告訴她們以後來可以在附近的一條閑置的行人道上停車,而省下固本。
3點半。總算把事情落實得七七八八了,喝茶時間也到了。和同事們說說笑笑到了咖
啡店,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不談工作。可是不談工作,新加坡巴掌大的地方,可
談的話資又實在有限。這不,我又沒話找話地恭維起一位早來的同胞了:“王大哥,
真是命好啊,這五房也供完了,車也有了,孩子初中畢業考得又那麽好進了英華,
臉上有光啊!”“得得,別在這兒拽了。”那位早就沒心情聽這馬屁了,“臉上有
啥光?有綠光吧!等我閨女大學畢業,我就找份輕鬆的差事,要麽就回去。”“回去?
王大哥,你可是入公民了。”我跟了句。“我要是早知道出來活得這麽累,說什麽
也不來這遭這洋罪啊。我小舅子前年買的60萬的房子,現在值一百萬了,我要是不
出來,還在自來水公司現在房子至少三套,前兩天我給加拿大那邊打電話,我妹妹一
家也是後悔出來,後悔有啥用啊!”人生沒有回頭路,出來的人都知道,可是國內
不還是有人想出來嗎?同來的馬來西亞同事談起這裏的生活來也是有些不平:“新
加坡有什麽?除了兩個錢什麽都沒有,錢還不多,兩個而已。”他故意把兩個這個詞
說得大大聲。是啊,新加坡是隻有兩個錢,可是你就要為五鬥米折腰。“等我供完
了吉隆坡的房子,我就回去。”他又說道。當年我們不也是這麽說香港的嗎?“香
港人有什麽了不起,隻有幾個臭錢。”可大陸能收回香港,大馬能收回新加坡嗎?新
加坡人對馬來西亞華人的態度已是很好了,至少沒有象當年香港人稱呼我們“表姐,
表叔,阿燦”。新加坡的這兩個錢也不穩定,風吹草動就可能貶值,不僅現金還有
房產,可是當地政府有著驚人的外匯儲備,還和文萊貨幣掛鉤,又有美軍駐紮,安全
係數也不輸給馬來西亞。
4點05分。開會,繁文縟節的嘮嘮叨叨,互相指責。
7點15分,總算開完會了。老板又要開會談起采購事宜,我們幾個不重要的家夥不需
要知道,離開會議室。本地老板多數不相信中國職員,認為大陸人靠不住,喜歡搞
陰謀。沒錯,大陸人是不象本地人那麽愚忠,可是本地老板對夥計又怎麽樣呢?根本
就是陽謀,擺明了要榨油的剝削。我們有陰謀,你們老板沒有陰謀,嗯,沒有,又
想起香港人常說的那個陰謀的笑話了,哈哈,阿Q似的一笑。
7點40分。離開公司,餓著肚子走向咖啡店。正吃著,手機響了,原來朋友們約我去
唱K。刹時,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放下飯碗,邁開雙腿一溜煙滾進一輛德士。
8點。進了包廂,四個人互相寒喧一下,直入主題:唱個痛快!。今天請客的朋友心
情好,開了一瓶軒尼詩。不過呢,叫來陪唱的中國妹妹慘了點,新加坡好歹也是第
一世界發達國家,怎麽國內來這的都是些芙蓉級美女呢,其中一位還是上海妹妹,簡
直是有損上海妹妹的招牌嘛!反正是人家請客,管他呢,隻要會唱歌就行,媽咪介
紹個越南妹妹,不挑不撿坐我身邊吧。我唱K,朋友們唱K,身邊的上海妹妹大連妹
妹也唱,越南妹妹唱的是越南歌,鬼哭狼嚎,其樂融融。不過,等了會身邊的妹妹不
高興了:“你怎麽總是點老歌給我唱,我都不會了。”啊?我一臉莫明其妙,鐵血
丹心,女人花,會老嗎?好了,唱小薇,老鼠愛大米,妹妹還是覺得老。那麽你自
己唱SHE吧,或者RAP吧。歡樂時光總是過得快,不知不覺3個小時過去了,酒也喝完
了,朋友請大家去吃宵夜。慢著,走前高歌一曲崔健的<<從頭再來>>,70年代生人
多數會唱這首歌。“我腳踏著大地,頭頂著太陽。我裝做世界唯我獨在, 我緊閉著
雙眼僅靠著牆,我裝做肩上沒有了腦袋。”那煙盒中的雲彩酒杯中的大海,並不能減
輕我們生活中的煩惱和壓力,出來了就不要後悔,任何事情都沒有“假如重新選擇”
這個前提,隻要是自己做出的決定,就不要怨天尤人。
11點半。巴蜀人家,大家開始涮火鍋同時也互相涮。不得了,後生可畏,妹妹嘴裏
的葷段子比我們的黃多了,敗下陣來。
淩晨2點,掙紮著回到家。打開電腦,想看看獅子城裏的小布爾喬亞美女們有沒有在
後麵說我的壞話,猛然間意識到:六月四號已經過去了。瀏覽一下壇子裏的帖子,
多是一如既往的口水貼,沒有幾貼是談6*4的,看來大家也對當年的往事不太感情趣
了。酒勁上來了,一頭昏到在床上,等待著日複一日清晨響起的鈴聲。
正如鄧小平在十一屆三中全會所說的:中國過去急風暴雨似的政治運動將會結束,
從今以後要把精力轉移到經濟建設中去。6*4作為一個影響中國曆史進程的重大政治
事件,不會被當代人徹底忘懷。但隨著中國經濟騰飛對於社會結構和意識形態所產生
的巨大影響以及隨引發的人們對於美好物質生活的渴望和追求,會使得6*4事件在社
會生活和人們思想領域的影響或印象被加速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