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楊
園中草木春無數隻有黃楊厄閏年
坐落在巴塔哥尼亞南部的納塔萊斯港（Puerto Natales），是通往托雷斯·德爾·潘恩國家公園（Torres del Paine National Park）的門戶。飛抵納塔萊斯港，當地導遊，兩個帥氣的小夥子早已等候在機場大廳，接上我們後，立即帶我們前往潘恩國家公園。在近兩個小時的路途中，兩位帥哥輪流為我們介紹當地的曆史文化和風土人情，話語幽默，有問必答，尚未到達旅館，就與我們這些遊客打成了一片。
潘恩國家公園被人們稱作“世界的盡頭”。這裏的草原廣袤無垠，遠處的潘恩山脈在雨霧中層巒疊嶂。入住旅館後，導遊立即帶著我們來到附近的步道熟悉環境，就算是練兵。我們的巴塔哥尼亞徒步旅行就這樣在緊張的節奏中開始了。
細雨中，在努特裏亞河小徑上輕鬆徒步，腳下的小路柔軟又略帶濕潤，兩旁是大片的麥哲倫森林，潘恩山脈高聳入雲的山峰像是大地的脊梁，威嚴中透著幾分神秘。努特裏亞河的流水清澈見底，讓人忍不住想掬一捧嚐嚐。
傍晚時分，徒步結束，旅館用烤全羊招待我們。吃飯時，烏雲在窗外漸漸散去，由三座陡峭的花崗岩山峰組成的“百內塔”（Torres del Paine）露出兩座。這三座山峰不僅是巴塔哥尼亞的地標，也是全球登山者和探險家夢寐以求的挑戰之地。
抵達巴塔哥尼亞的第二天，我們的日程是徒步遊覽潘恩大山（Cordillera del Paine）。早餐後，前往格雷湖（Grey Lake ），從那裏乘輪渡前往 Refugio Grey。
踏上船後，冷風撲麵而來，帶著冰川的氣息。船緩緩駛向格雷冰川（Grey Glacier），巨大的冰牆在遠處漸漸顯現。迎著清冽的寒風，望著遠方那鋸齒狀的潘恩大山，心中充滿了對這片野性土地的敬畏與向往。
冰川湖畔，湖水呈現出奇異的藍綠色，如同一塊鑲嵌在群山中的翡翠。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抵達Refugio Grey後，我們開始了徒步旅程。這是著名的“W步道”的一部分，被譽為巴塔哥尼亞最美的徒步路線。
冰川在身後隱去，碧綠的湖泊和高聳的山峰就在眼前。一座座漂浮在湖麵上的巨大冰塊，讓人不禁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沿途的風景純粹、原始，時常令人感到震撼，不得不停下來拍照。
徒步潘恩大山，是一場挑戰體能的冒險，也是一場靈魂的洗禮。在這裏，你會深刻體會到人類的渺小，也會被這片土地的壯美深深震驚。從湛藍的冰川湖泊到直入雲霄的花崗岩峰，每一處風景都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某個未被塵世汙染的秘境。
徒步結束後，我們來到潘恩大山的佩霍（Pehoé Lake）湖邊，再次登上一艘輪渡，穿越佩霍湖，從另一角度欣賞潘恩山脈的南麵美景。
船緩緩駛出碼頭，湖水清澈，山峰在湖麵倒映，南麵山脈的輪廓清晰可見。回旅館的路上，百內塔在夕陽的餘暉中顯露出嬌媚的身姿，導遊提醒我們趕緊拍照，因為這裏的天氣瞬息萬變。抓拍到百內塔，是一天徒步勞累後的完美句點。
我們這個徒步旅行團中，中老年人居多，因而，旅行社給我們安排的徒步路線都是精選的短途，風景優美，也不必在野外宿營。
第三天早晨，導遊帶著我們開始了新的行程，目標是禿鷹步道觀景台。沿著步道蜿蜒而上，周圍的風景隨著升高而逐漸開闊。兩位帥哥導遊一前一後，邊走邊說，給我們連呼哧帶喘的攀爬增添了放鬆和歡樂的氣氛。攀至步道盡頭的觀景台，潘恩最壯觀的360°全景出現在眼前。站在這裏，群山環抱，湖泊點綴，幾隻禿鷹在空中翱翔。此情此景，宛若仙境。
午餐後，我們前往Salto Grande瀑布。剛靠近瀑布，就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水流聲。50英尺高的瀑布如一條銀練，從高處傾瀉而下，水花飛濺，形成一片薄霧，映襯著遠處的潘恩山脈。
站在瀑布旁，感受著咆哮的水流聲和撲麵的水汽，仿佛整個人都被大自然的力量洗滌了一遍。接著，我們沿著步道前往Nordenskjold沙灘。湖水碧綠，岸邊的沙灘顯得格外靜謐，百內塔也披上了金光。
夕陽西下，踏上返回旅館的路程。車窗外，潘恩山脈被染上了一層金色，湖泊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羊駝在野地裏悠閑地吃草，整個景象好似一幅巨大的油畫。從禿鷹的翱翔到瀑布的咆哮，再到羊駝的悠閑，這片土地的每一處都充滿了生命與靈性。
上午揮別智利，跨越邊境前往阿根廷的埃爾卡拉法特（El Calafate）。一路上，從荒野走向平原，沿途的風景逐漸發生變化。曾經陪伴我們的雪峰和冰川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金色草甸。
抵達邊境後，辦理出入境手續的過程雖然簡單，卻讓人真切感受到國與國之間的界限。在邊境線上回頭看，智利的山脈與阿根廷的平原在此交匯，仿佛一個天然的分界線。
進入阿根廷境內不久，我們在一處傳統牧場停留。這裏的風景質樸，藍天、草地與遠處的低山構成一幅農家畫卷。
這家牧場的祖上早在十九世紀末就來到這裏，現如今，牧場已是綠樹成蔭，兒女成行。坐在農家餐桌旁，我們品嚐了一頓典型的阿根廷燒烤（Asado）。熱氣騰騰的烤全羊，加上本地產的紅酒，酒醇肉香，令人難忘。
午餐過後，這家牧場的主人帶我們參觀了他的牧場，並為我們演示牧羊犬牧羊以及人工剪羊毛的手藝。狗的靈活機敏，主人的嫻熟技能，讓人看到了這種傳統牧場中人與動物之間存在的和諧關係。
羊毛產業曾是阿根廷經濟的重要支柱，而這些古老的技藝在現代社會中依然被延續和尊重。
下午抵達埃爾卡拉法特。入住旅館後，到街上閑逛，滿大街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熙熙攘攘。
上午從埃爾卡拉法特出發，沿著蜿蜒的公路駛向洛斯冰川國家公園（Los Glaciares National Park）。車窗外，巴塔哥尼亞的平原風光緩緩展開。
到達公園後，我們登上了懸崖邊的長廊，從不同的角度欣賞這座冰川。眼前廣袤無垠的冰雪世界，仿佛是地球另一紀元的景象。這裏不僅是世界自然遺產，也是南美洲最大的冰川群所在地。佩裏托莫雷諾冰川長達19英裏，寬近3英裏，高聳的冰牆從湖麵上方240多英尺拔地而起。它不僅是南極洲和格陵蘭島之外最大的冰蓋之一，更儲藏著世界第三大淡水資源。
從高處俯瞰，冰川表麵有著錯綜複雜的裂縫和藍白相間的冰紋。陽光灑在冰川上，散發出藍色的冷光，眼前的每一幕都像是大自然的畫筆在肆意揮灑。
佩裏托莫雷諾冰川最為特別之處是它的動態性——它是世界上少數還在前進的冰川之一。走在棧道上，突聞一聲低沉的轟鳴，一塊巨大的冰塊從冰川前緣崩裂，墜入湖中，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這一幕讓我深刻體會到大自然的力量，它不僅塑造著這片土地，也在提醒人們要尊重大自然的選擇。
在長廊上休息，依然強風呼嘯，不時還能聽到冰塊斷裂的轟鳴聲，低沉而震撼。
洛斯冰川國家公園不僅以冰川聞名，還擁有豐富的生態係統。午飯後參觀了公園的一個展覽館。得知公園成立於1937年，是阿根廷對自然遺產保護的重大舉措。佩裏托莫雷諾冰川能讓人深刻體會到自然的偉大與脆弱。在這裏，每一片冰、每一滴水都記錄著地球的曆史，而站在它麵前的人類，則顯得無比渺小與謙卑。
下午返回埃爾卡拉法特，在湖邊打卡。陽光照在湖麵上，泛起點點金光，感覺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被譽為阿根廷徒步旅行之都的埃爾查爾騰（El Chaltén）位於洛斯冰川國家公園北部的德拉斯武埃爾塔斯河（Río de las Vueltas）河畔，毗鄰著名的菲茨羅伊峰（Mount Fitz Roy）和塞羅托雷峰（Cerro Torre）。由於這一地理位置，埃爾查爾騰在過去的三十多年中，逐漸發展成為一個頗具規模的小鎮，被無數徒步愛好者視為徒步天堂。我們進入小鎮時，街上鱗次櫛比的餐館酒吧尚沒多少顧客，估計都在山間的步道上遊山玩水呢。
放下行李後，我們立即出發，踏上通往塞羅托雷觀景點（Cerro Torre Viewpoint）的經典徒步小道。這是一條風景壯麗難度中等的徒步路線，適合我們這些有把年紀的人，走起來還不算困難，也是為明天的徒步模擬練兵。
小道在山中蜿蜒，顯得神秘而幽靜。
走了一段時間後，地形逐漸變得開闊，眼前豁然開朗。遠處是菲茨羅伊河（ Fitz Roy River）峽穀，周圍的懸崖和山坡顯得氣勢磅礴。
繼續前行，便來到著名的瑪格麗塔瀑布（Cascada Margarita）。瀑布雖無宏偉的氣勢，但給靜謐的山林帶來歡聲笑語。
隨著逐漸攀升，景觀發生了變化。當我們接近塞羅托雷觀景點時，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塞羅托雷的尖頂高聳入雲，如一把利刃刺向天空。周圍的山峰與它交相輝映，冰川亦依稀可見，唯主峰為雲霧緊鎖。因這裏的山峰常年籠罩在雲霧之中，當地特維爾切人稱其為“El Chaltén”，意為“冒煙的山”，這就是埃爾查爾騰小鎮名字的來源。
站在觀景點上，遠望冰川、山峰與天空交融的畫麵，令人遐想無限。
下午返回埃爾查爾騰。這時才感受到小鎮的活力。街上的酒吧餐館都擠滿了人，說人聲鼎沸一點也不為過。人們的歡笑聲在山穀中飄蕩。返回旅館後，我們造訪了一家當地啤酒廠，觀看巴塔哥尼亞啤酒的釀造過程。從原材料的挑選到發酵工藝，小姑娘為我們娓娓道來。品嚐一杯冰涼的啤酒，那股帶著麥香口感濃鬱的啤酒，當天的徒步勞頓一掃而光。
入住埃爾查爾騰的翌日，一大早便來到令人心馳神往的洛斯韋穆萊斯自然保護區（Los Huemules Nature Reserve）。這裏是巴塔哥尼亞的精華風景區，山穀、湖泊與冰川的壯美引無數遊客前來觀賞。
天氣給力，藍天白雲，陽光燦爛。進入保護區之前，菲茨羅伊山脈（Fitz Roy Range）險峻的花崗岩峰群展現在眼前，見如此壯麗的景色，大家紛紛拍照留念。
菲茨羅伊的主要山脈由花崗岩構成，周圍環繞著冰川和湖泊，是南巴塔哥尼亞冰原的重要組成部分。菲茨羅伊山的名稱來源於英國皇家海軍軍官和探險家羅伯特·菲茨羅伊（Robert FitzRoy）。他曾在1834年沿聖克魯斯河航行並繪製了巴塔哥尼亞地區的地圖。為了紀念他的探險貢獻，阿根廷探險家弗朗西斯科·莫雷諾（Francisco Moreno）於1877年將這座山命名為“菲茨羅伊”。
據導遊說，山脈的陡峭岩壁和多變氣候使其成為世界上最難攀登的山峰之一。相比之下，珠穆朗瑪峰每年有數百人成功登頂，而菲茨羅伊峰可能一年僅有一人完成登頂，可見其攀登難度之大。聞此言，倒讓我感到竊喜，喜的是既看到了這個世界著名的自然奇觀，也不必為沒能攀登這一名山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們從保護區的入口出發，走進裏奧迪亞布羅山穀（Río Diablo Valley）。導遊帶著我們在茂密的林中穿行，卡列羅河（Río Cagliero）在腳下奔騰。越往前走，景色越為壯觀。
忽然，導遊提議，讓我們閉上眼睛片刻，享受大自然的給予。刹那間，這裏的寧靜仿佛凝固了時間，讓人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深呼吸，感受這份難得的平和。閉上眼睛我在想，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人與自然的關係在迅速惡化。自以為是的人類能否順應自然已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
穿過卡列羅河的一座小橋，我們繼續徒步到達了山間的卡列羅湖（Lago del Cagliero）畔，一座位於冰川腳下的招待所悄然佇立，為遊人提供了一片安靜的休憩之地。
我們坐在招待所中享用了簡單卻美味的午餐。窗外，雄偉的卡列羅南冰川（Cagliero Sur Glacier）猶如一條銀龍，靜靜地躺在群山之間，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冷峻之美。
午餐後，我們沿著同一條小道返程，重溫洛斯韋穆萊斯自然保護區的壯麗風景，仍然看不夠，不想走。
這次徒步，不僅是對體能的挑戰，更是一場與自然的心靈對話。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裏的每一片山穀、每一個湖泊和每一條步道，都承載著巴塔哥尼亞的靈魂。
在巴塔哥尼亞的最後一天，繼續徒步。上午開始攀登禿鷹觀景點（Mirador Condores），雖一路升高，有點兒氣喘 ，但步道較為平坦，走起來放心多了。途中，菲茨羅伊山（Fitz Roy）和托雷山（Torre）的壯麗身影若隱若現，為這次徒步之旅注入了極大的動力。
抵達觀景點時，眼前的景象令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極目遠眺，遠處的維德馬湖（Lago Viedma）如同一塊翡翠鑲嵌在大地上，湖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回望山景，菲茨羅伊主峰和托雷山仍為濃霧緊鎖。期盼著雲開霧散的事情能突然發生，但直到下山，兩座峰頂的濃霧都未散去。
回程途中，我們又在另一觀景點停留，兩座山峰上的濃霧越聚越多，徹底打碎了我們在這個角度欣賞這兩座山峰的願望，給我們的巴塔哥尼亞之行留下了些許遺憾。
徒步結束後，我們前往荒野中的一處莊園享用午餐。巴塔哥尼亞的一切都令人難以捉摸。這座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莊園裝修精良，飯菜精致，還有現場演唱。坐在餐桌旁，邊吃邊欣賞窗外的風景，讓人一掃登山疲憊，感覺格外愜意。
下午前往埃爾卡拉法特機場，搭乘航班飛往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從巴塔哥尼亞的廣闊天地進入這座繁華都市，無疑將穿越兩個世界。飛機起飛時，我最後一次俯瞰這片土地，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宏大曠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