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參加歌唱比賽及相關往事回憶
四 出國時，我無法帶走自己因為喜歡而淘來的幾百張碟子，僅僅挑了七、八張後，就
忍痛割愛地把它們送給了昔日唱歌的朋友。來美國後，就沒有聽過歌曲，而且這一
次比賽我連臨時抱佛腳的時間都沒有，在僅有的幾張碟子裏，我是左挑右挑也不知
道選哪首歌參賽，選哪一首都覺得不妥，跟著唱的時候，不是覺得拗口就是忘詞，
不是覺得感覺不對就是氣息跟不上來，完全不是原來唱歌的感覺，當過演員的都知
道，平時堅持不懈的練習非常重要，有道是：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同行知
道，三天不練觀眾知道，我這十幾年不練將會如何？我對自己非常失望，好幾次打
消去比賽的念頭，但先生卻一直鼓勵我“你不要想自己是去比賽的，你就隻當自己
是因為愛唱歌而去玩玩的、看看的，了解了解美國的華人圈子裏唱歌是怎麽回事，
好不好本來就無所謂，信心是一定要有，但不要想的太多，我們灣區有很多各個國
家來的各種各樣的人才，這次比賽好的可能會很好，但差的會很差也不一定，你就
唱一首你最熟悉的歌曲就是了，去看看吧！”於是我挑了一首那英的《願賭服輸》，
這首歌幾年前在國內還比較受歡迎，雖然現在過時了一點，但我也不知道在美國這
樣的情況下，什麽歌好，現在到底流行什麽？現在唱歌的人都在唱什麽？喜歡什麽？
我一概不知，我隻是覺得那英的歌還比較適合現在的我唱，跟著唱了幾遍，還比較
順口，唯獨歌詞總是容易唱錯和記不住，心裏想隻要不在比賽時忘記就行，還有一
點讓我覺得不好的地方，就是這首歌前麵幾句很平淡，一直到第六句以後才讓人能
感覺這首歌的味道，評委肯定不會聽每一個人唱完整首歌，但我沒有時間三心二意
地繼續挑歌曲了，就它吧！認真唱好就是了。 比賽那天，我和先生一早就起來了，天氣卻比以往冷了許多，我感覺到自己似乎有
一點感冒的狀態，但鼻子是通的。一路上，我哼哼唧唧地唱歌給先生聽，讓他幫我
參考歌的效果好不好，我感覺到他不是太滿意又怕我臨場退卻，橫豎反正都說好就
是了，我也似乎隻好別無選擇地去幹一件對於我來說已經不合時宜的事。 地點在舊金山機場附近的一家酒店，大廳裏有人接待並且給來人一份報名表和相關
的資訊，隨後進裏間的會議廳填表等候，陸陸續續來了五六十人，還有的是陪同來
的，大家坐的很分散，沒有互動，僅僅跟自己認識的人說話，而且無一例外地有著
亞洲人的麵孔。我填完表閑下來的思維隻好到處亂串、觀察著每一個人，大約有半
數以上都是不太年輕的人，有一個約四十歲的女人從我身邊閃過的時候很是歡暢，
嘴裏哼著一首老歌《昨夜星辰》，聲音顫抖的厲害，情緒飽滿，忍不住再看她一眼，
她有著一頭燙過的披肩頭發，黑色的衣服緊緊地顯得身材有些富態 ...... 最讓我
感觸的是她的那充滿自信的感覺和樂觀的生活態度。 不遠處，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吸引了我的眼睛，不由得地欣賞了她一會兒，一
頭漂染過的金黃色的長直發，非常溫順地款在脖子前麵，年輕的麵容微露雕琢痕跡
的美麗，一件黑色的小衫襯托出玲瓏有致的身形，也界線分明地襯托著金黃色的發
稍。我感覺她應該是學歌星李文的樣子，也許歌也是學她的吧！她的旁邊有三個人，
一個是年紀大的女人，一個是兩鬢發白的男人，應該是她的的祖父母，還有一個中
年的女人應該是她的母親。我隱約聽見在說，好象是從 Sacramento 趕過來的，這
種望女成鳳的心情讓人著實感動。 還有一對男女就坐在我的對麵，男的從坐著的角度也能看出個子不高，很精明的樣
子，正神情專注地看著女人，女人很嬌小，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小衫，無論是從她的
手臂，還有掛在肩上的包，戴著耳機在聽隨身聽，並跟著節奏搖晃的樣子，所看到
的一切無不透露著“精致”，我喜歡這種感覺 ...... 來的人確實不多，也許是和我以前看到的壯觀場麵反差太大吧！一會兒，工作人員
進來通知大家去交報名表，大家都來到酒店大廳排隊，去交表拿號，這就是比賽的
順序了，我拿到的是隻要是一個中國人都會喜歡的一個吉利的數字，很明白數字再
吉利也並不會改變什麽，但還是很高興。比賽在會議廳裏麵的一個小廳裏，秩序非
常好，工作人員先安排一號至七號進去，大約過了十分鍾，裏麵出來了兩個人的時
候，這時八號至十六號準備依次進去。也就是說每一個參賽者將可以看到自己前麵
的四個人的表演，但表演完了必須立即出去，不得停留。評審會當場給予肯定的成
績和安排，如果可以將在當天的下午三點鍾再比一次，最後將參加電視決賽。我進
去的時候，看到一個女孩剛好唱完最後一句，評審表示：啊──不錯，謝謝，下一
個。接著上台的是一位大約五十幾歲的先生，這個人一上台有點戲劇性：
sir（躊躇了一下）：這個我唱之前先說幾句。
評審（笑著）： ＯＫ。
sir（很滑稽地姿勢）： 我知道唱歌比賽，你們肯定是看中年輕人，我們這個年齡
的人就算是唱的很好，也不會入圍的，這個我知道，但不管怎麽說，唱歌並不是年
輕人的專利，還有我們這些老年人喜歡唱歌，怎麽辦呢？
評審（繼續笑）： 沒問題，你現在不是準備唱嗎？
sir（轉換了一下姿勢）： 我在家的時候，我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家人、我老婆、
我媳婦、我兒子 ...... 都說我唱的好，可以和ＸＸＸ比美了，你們又隻讓清唱，
你們知道，這很難表現的。
評審（笑）： 沒辦法，大家都一樣。
sir（認真地 ) ： 我唱個ＸＸＸ詠歎調吧！
於是先生很專注地唱起來，一首美聲唱法的英文歌曲，聲音渾厚，氣息運用的有那
麽一點專業的味道，感情也表現的不錯，韻味十足，我相信在場的人都會認為他唱
的的確很好。大約唱了五句的時候，評審按鈴了。
評審（讚許地）： ＯＫ，good, verygood ......
sir（自我陶醉狀強調）： No,no沒有音響效果不行，如果有麥克風，那效果會更
much, better.
評審 (調侃地）： 確實不錯，如果有機會邀請你當作嘉賓參加演出怎麽樣？
sir（下台走向門口回頭說）： 沒問題，我填寫的資料在那兒，我是Ｘ號啊！打電
話給我 ......
（全體笑） 接下來是雙胞胎妹妹出場，用英語介紹了自己即將演唱的歌曲，不能說她漂亮，但
是她全身洋溢出來的是年輕而又有動感，大膽而又前衛的風格令人感到很“眩”的
視覺感。唱的是一首英語歌，應該是現在很流行的，我沒有想到現在的年青人的音
樂嚐試是這樣前衛性，口味是如此的寬泛、搖滾，身體語言也跟著音樂互相衝撞，
充滿年青人的青春能量。 雙胞胎姐姐的出場和妹妹一樣，同樣也是英語歌曲，但是在流行和搖滾中不斷地加
入了古典元素，在這樣的美學架構裏，姐姐的突顯沙啞卻潛藏爆發力的音色、感染
力、幹淨而又不拖泥帶水的表現讓人折服。評審的反應也非常激動，一來二去地用
英語和她們溝通了一番，我的英語能力雖然不是太好，但也聽懂了，原來姊妹兩個
正在音樂學院上學，業餘時間在一個ＰＵＢ唱歌，評審要求她們在下一輪比賽時準
備一個組合。 下一個上台的是誰，我沒有印象，我的情緒和思維還一直停留在雙胞胎姊妹身上，
回憶著剛才她們的演唱，我感覺姊妹倆很老練，她們的歌可能是直接從中間好聽的
一段切入的，因為一般的歌的特點開頭都比較平淡，有起伏和能表現旋律特點的都
會在中間和後半部分。這時評審喊：“下一個”，大家看我，我才意識到輪到自己
了，我走上台去，感覺周圍特別空曠，站在台上的我由於視點比較高，看著台下坐
著的評審，覺得自己是那樣的不適應，我是唱什麽歌來著？歌詞是什麽？我一下子
想不起來了，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時一首《前門情絲大碗茶》的歌突然
冒出來，在腦海裏揮也揮不去，這也不奇怪，雖然現在的流行歌我已經跟不上了，
但我以前會唱的歌起碼也有幾百首，這是一首京歌，我曾經很雜的學過各種類型的
歌，不知為何會想起這樣的一首歌，我猶豫了一下，報了歌名，我一開口，評審立
刻問我：“你是不是感冒了？”我回答是，評審略顯遺憾的表情一閃而過。接著我
必須馬上進入正題──唱歌，在這樣的一個環境清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空間大而
且吸音，出口時聲音大了，擔心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小了似乎又隻有自己聽的見，
長時間不唱歌的我突然拿捏不準音域和音量的大小了，我決定以折中的音量唱，一
出口就又後悔了，折中的音量最大的毛病會讓人放不開，但又不能改了，好不容易
唱到最讓人會覺得有味道的那幾句，評審叫停了，我隻好看著評審等待著宣判的結
果，幾個評審交換眼神出乎意外地幾乎是同時說：“哎，她好象那個夏依老師啊！”
接著又問我：“你知道夏依老師吧”，“知道”我一邊應著一邊很奇怪他們的感覺，
也許這首歌象吧！“聽你的聲音你應該適合唱黃梅調，你能不能唱一段？”“我可
以唱一段《郊道》”，評審點頭，這一次音量是比剛才合適了，但這首歌最好聽、
最難的部分就是一出口的那三個字，這是京劇高帛子唱法，我那重重的鼻音加上氣
息不夠，還是讓我有心無力，恨不得早點結束唱歌。評審搖頭：“我們能感覺到你
應該是能夠唱的，除了感冒鼻音太重外，你還是沒有表現出來，你能不能再給我們
唱兩句流行一點的，我們想聽聽你的流行感覺”，我躊躇著道：“好久沒唱了，現
在沒準備，兩天前才知道的”另一個評審見了又說：“實在不行唱鄧麗君的也行”，
說實話，我當時已經對自己很失望了，搞不懂評審們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是他們
很執著地挖掘人才呢？還是對我這樣一個唱歌的人不能很好地表現自己不死心呢？
還是擔心剩下來的人員不夠他們電視甑選呢？不管怎麽說我的年齡已經沒有了再培
養的優勢了，是調侃我嗎？又不象。我幾乎是草草地又唱了幾句鄧麗君的歌，評審
這才對我很認真的說：“很遺憾你沒有準備好，這個活動從今年起，以後每年都會
有一次，希望你明年好好準備，好嗎？ＯＫ？” 出來以後，意猶未盡的心情有些許帳然若失，一直在想著自己的表現怎麽會這樣，
曾經唱過那麽多歌，這麽些年沒唱就連一首也唱不好了！也許我在二十一歲那年放
棄唱歌後，就不應該再想著唱歌的事情了，但我為什麽這一次又要來呢？我是真的
僅僅來看看嗎？還是對自己曾經有過的愛好和夢想殘存幻想呢？以我這個年齡人家
當歌星的要紅的早就紅了，但我在很年輕的時候是一點也不明白如何經營自己的人
生，人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才明白很多道理，但注定的是成熟以後已經不再年輕，
如果人生可以改寫的話，我相信我一定會重新寫過，不讓自己遺憾，因為哪怕是下
一輩子我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但誰能保證我一定有下輩子！罷了，不去想這些了，
還是過好我平凡的每一天吧！記得誰說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完)
後記
兩天以後我和一個在國內還在唱歌的昔日的朋友通了個電話：
“哎，你去了沒有？”
“去了”
“怎麽樣？”
“一首歌也唱不好了”
“本來就是重在參與嘛”
“別安慰我了，我一點也不傷心，去也是因為對唱歌不死心”
“愛唱歌是一種病啊”
“我已經快痊愈了”
“報名費多少”
“沒有報名費，還有一包禮品”
“是什麽？”
“一支口紅和一支睫毛膏”
“哇───，美國就是好！去年我去參加了一次歌唱比賽，報名費四十元，聽說現
在有的地方都五十元了，人還多的不得了，主辦單位賺報名費就夠了，我以後再也
不去作貢獻了，獎品是什麽？”
“冠軍五萬美金”
“五萬美金是多少？”
“大約折人民幣四十萬左右”
“哎──，那得我跑多少場子啊！這輩子也唱不回來呀！”
“你一直在唱，你要是參加的話，有希望”
“別損我了，那是美國，你都不行我怎麽行”
“別抬我了，你現在怎麽樣？”
“還在唱，但是價格越來越低了，歌廳生意都不景氣，有時候一天隻有一場，除去
的士費和費用所剩無幾。”
“你準備唱到什麽時候？”
“直到沒有人請我為止，我看也堅持不了幾天了，現在九零年的都快衝出來了，人
家八五年的都在叫苦說要退休，還是你有遠見，早早地退了出去，唉！我得錯了病，
把這碗飯都吃殘了”
“別這樣想，天無絕人之路”
“是啊，將革命進行到底！哎！有一首歌很好聽，我想推薦給你，你那邊不知能不
能買到碟子？”
“真是病的不輕”
“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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