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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 --
明朝的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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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應該算是眾多偉人中的一位,他的一生都致力於尋求真理,普及教育,當然,他並不是一個所謂“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他的言行自然也不是“心靈雞湯”或“勵誌經典”,在我看來,他倒像是個“不可救藥的悲觀主義者”。
他流浪數十年,周遊四方,目睹了最為殘酷的屠殺與破壞,但他依然選擇了傳道,把希望與知識傳遞給更多的人,這無疑是一個偉大的行為,而他這樣做的真正原因決不是樂觀,而是——悲憫。
了解世界的黑暗與絕望,卻從不放棄,並以悲天憫人之心去關懷所有不幸的人。
這才是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的真正原因,這才是人類最為崇高的道德與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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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戚繼光明白了,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要想不負父親的期望,就不能遵照父親的處事方法,他決定改變這一切。
此後的戚繼光開始了奔波,兵部有領導下來,他請客,他到兵部去,還是他請客,而酒桌上拜把子拉兄弟更是家常便飯,大家都認為戚繼光夠朋友,夠大方,久而久之,他在兵部紮下了根,上級領導對他也十分重視。
但這並不是他的目的,戚繼光知道,要想立於不敗之地,他必須要找到自己的陸炳,找到一個真正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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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是要錢的,而以戚繼光的級別待遇,即使借高利貸也不經用,所以閉著眼睛也能猜到,他有著除工資之外的經濟來源。
這就是戚繼光的另一麵,似乎很不得體,似乎見不得人,似乎應該譴責,但你應該知道,他鎮守東南之時,“百姓歡悅,倭寇喪膽”,千千萬萬人的生命因他而保全,他離職之時,“領將印三十餘年,家無餘田,惟集書數千卷而已”,他的所有收入,無論正當與否,都用於了交際,而他自己,是清白的。
在現實麵前,絕不妥協的楊繼盛是偉大的,因為他曆經磨難,堅持了自己的理想:舍身取義,報效國家。但妥協的戚繼光,同樣是偉大的,因為一個同樣崇高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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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一年(1562)十一月,胡宗憲被削去官職,逮捕入京。
權傾天下的胡宗憲之所以落得這個結果,起因還是告狀。不久之前,南京戶科給事中陸鳳儀彈劾他十大罪狀,包括投靠嚴嵩、貪汙腐化、謊報軍功以及個人生活作風問題等等。
嘉靖同誌還比較厚道,念在胡宗憲確實做了很多工作,且送過白化鹿的情分上,免職後就放他回家了
但這位仁兄當年為了急於立功,幹過的缺德事實在太多,兩年之後,他又被人揭發,說他曾假擬聖旨,攤上這麽個罪名就算神仙也跑不掉了。
胡宗憲回到了闊別兩年的監獄,等待問罪,但嘉靖同誌為人實在不錯,依然沒有殺他的打算,隻是將其關押待審。
然而一向堅強的胡宗憲再也承受不住了,他費盡了心思,用盡了氣力,不惜投靠奸黨(嚴嵩),不惜聲名狼藉,奉承逢迎,溜須拍馬,無所不用其極,他背棄了盟約,殺死了徐海,除掉了汪直,送出白鹿,屢報祥瑞,隻為了實現自己的誌向,為了拯救萬民,平息倭亂。
但現在他卻落得了這樣一個結局,腐臭的牢房,破爛的囚服,還有遙遙無期的羈押,坐鎮東南的風光一去不返,即使將來出獄,等待他的也隻是眾人的唾棄和鄙視。
驕傲的胡宗憲是無法忍受這些的,他寧可舍棄生命,也不願犧牲尊嚴。
不久之後的一個深夜,五十四歲的胡宗憲選擇了自殺,在牢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臨死前,他寫下了人生最後時刻的忿怒與不平:寶劍埋冤獄,忠魂繞白雲。
從徽州到大同,再從大同到浙江,從一個小小的禦史,到東南數省的總督,再到階下囚,胡宗憲把他的畢生精力都奉獻給了他的理想,卻有了這樣的下場。我相信,在他死前的那一刻,是絕望而又不甘的吧。
所以在這裏,我誠實地寫下了關於他的一切,他的貪狡背盟,他的陰謀機巧,他的堅韌無畏,他的盡忠報國,以及他所有的好與壞,是與非。
我相信,曆史終將給予他一個公正的評價。
胡宗憲完了,但他的誌向並未半途而廢,戚繼光成功地避開了所有糾葛,繼續著自己的抗倭戰爭,不久之後,他和官複原職的俞大猷一起進軍福建,曆經興化、仙遊之戰,清除了福建的倭寇。此後的五年中,他又窮追猛打,至隆慶元年(1567),為禍中國數十年的倭患終於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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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庫充裕,邊界安寧,大明王朝已經建立了兩百年,混到這時候竟然還有如此局麵,不能不說是個奇跡,而這一切的締造者,正是張居正。
在國家陷入深重危機,財政入不敷出,流民四處鬧事,政治腐敗不堪的情況下,張居正以他深不可測的心計,陰險無比之手段,奪取了最高領導權,並發揮其不世出之奇才,創造性地進行了偉大的政治運動——和稀泥,在盡量不得罪人的情況下把事給辦了,為明朝迎來了新的生機,無愧於最傑出的政治家的稱號,堪稱國家之棟梁,民族之驕傲。
張居正不是超人,他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家庭,從小熟讀四書五經,挑燈苦讀,是為了混碗飯吃,進入官場,參與權力鬥爭,拉幫結夥,是為了保住官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俗人。
然而正是這個真實的人,這個俗人,在權勢、地位、財富盡皆到手的情況下,卻將槍口對準了他當年的同伴,對準了曾帶給他巨大利益的階層,他破壞了規則,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隻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國家,以及那些和他毫不相幹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