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看別人的帖子,也有些心動了,我是個村姑,就寫寫我的鄉村吧。
我們的村子算是村落裏麵的大戶,那麽一塊小地盤上滿滿的塞了幾百戶人家。賣蔬菜的,做包子饅頭油條的,磨豆腐的,做裁縫的,負責婚喪嫁娶的,還有屠夫,都齊備了,每個惺忪忪早晨都能聽到誘人的吆喝。
村子外錯落著許多個池塘,池塘邊圍繞著大大小小的柳樹,再外圍是望不到頭的農田,被長滿白楊的鄉間小道和各樣的溝渠分割著。有時跟父母下田,每每日落才回來,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從父親身後看到村落上麵嫋嫋升起的炊煙,總有一種親切的滿足。夏天也是幸福的,帶著小弟還有柳才在村東的池塘遊完泳,躺在場院上一邊曬肚皮,一邊羨慕的看著不遠溝渠裏放羊的孩子。那時最大的願望是有兩隻小羊,可以加入牧羊的隊伍跟他們走到河邊,他們能抓到小魚,會看到河裏遊過的水蛇,還常在田間角落裏找到些香甜的瓜。二呆是我崇拜的偶像,我拿著自製的小鞭子練習了很久,都甩不出他那清脆的響。他的羊也比別家的聰明,他隻那麽一揮杆,那隻領羊就會屈起兩個前蹄立起來,他鞭子往前一伸,羊就乖乖的前跑幾步,躺下,等鞭子一縮,又跑回來。他還有本領讓羊轉著圈跑。
拎著小籃打豬草的時候,常湊到他羊群裏磨蹭半天。中午日頭子猛,他就把羊牽到樹蔭下,領羊會慢慢踱過去,懶洋洋的挨著他半躺下。夏日的天變得快,雨來急,常看到二呆懷裏抱隻小羊,帶著羊群往村子裏衝,大家都笑他以後定要討隻母羊做老婆,他隻是笑,也不惱。
母親說我家不興六畜,總也不肯給我買隻小羊。她常以靈異的說法來解釋我家不興六畜,現在想來,應該是因我們缺乏那種關愛。父母每天疲於奔命,爺爺喜幹淨,對花草菜蔬更感興趣。相對於人,牲畜是更無助,更卑下的生命,而所有的生命,都要在愛的滋養下才能茁壯。
那時以為早晨的吆喝,遠處的小河,夏日的池塘,還有傍晚的炊煙,就是整個世界。可是大人們總說我不像莊稼田裏的孩子,媽媽很高興別人這麽說,便越發用心思的擺弄我。
十八歲時我還真像鄰人說的那樣走出了巷子,穿著村裏最好的裁縫做的衣服,排隊站在學校食堂裏,眼睛盯牢最便宜的菜。也是那年,自卑空前的長大,我尷尬的知道:原來我們就是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