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鄉村——寡婦芹媽8
(2007-02-04 08: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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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油跳丸來了,沒等進屋,就被二芹拉去燒火。他雖然生的高大,但沒有哪個孩子怕他。孩子們其實精靈的很,憑直覺就知道哪些人是可以親近欺負的。水燒開後,二芹衝屋裏喊了聲,就跑出去玩了。油跳丸一人拎了四大暖瓶水進來。剛拉凳子坐下,水芹就把裝棉桃的籮筐推到他麵前。他咧嘴笑笑,剝了起來。
每次晚上去水芹家都會遇到油跳丸的,他常是到的最早的一個,來了就悶坐著,別人開他玩笑,他也跟著樂,極少惱的。牌桌上偶爾缺了人手,他才會被叫去湊數。那些男人不太喜歡同他打牌,一個是因為他牌技差,更主要的是因為隻要他上牌桌,水芹和二芹就跟了去。水芹牌癮很大,經常慫恿油跳丸打,為這沒少挨她媽的罵。水芹數學是出了名的好,到縣裏參加過比賽得過獎,因了這媽媽才允許我去她們家做作業。大約數學好的緣故,她很會計算牌,一旦油跳丸抓到牌,她就一旁指揮著,說的頭頭是道。二芹鬼靈精,老裝著倒水的樣子轉悠著偷看別人的,回頭悄悄告訴水芹。不知他們三個什麽時候定好的規矩,隻要油跳丸贏了錢,就三人平分。牌桌上的男人都很當真的,常是爭執的臉紅脖子粗,不過他們拿小孩子沒辦法,就盡量不讓油跳丸上牌桌。
隨後又有三兩人進來,自己泡上茶水坐在牌桌旁閑聊。沒多久,一桌的人就齊了,沒用招呼就從抽屜取出牌。芹媽看了,朝我倆眨眨眼,也不多言語。那一桌人到抓牌時才發現少了幾張,回頭到抽屜找,自然是沒有。轉過身問芹媽,芹媽一臉不清楚的樣子:“可能二芹三芹那些孩子玩的時候漏掉在什麽地方了,一會等她倆回來問問,你們先喝茶。”水芹抱起麵前的籮筐放到牌桌上:“反正你們這會也閑著,先剝棉花吧。”過會又有人走來,水芹照勢又在另一個牌桌上放了個籮筐,見不到二芹回來,幾個牌癮大等的不耐煩地男人離開去找另外的場地了。
留下的男人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剝著棉桃,,說著各樣的玩笑話。有個人進了門也不招呼徑直坐下,黑著臉不說話。一旁人問:“又同媳婦吵上了?”“真他奶奶的,這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隻推了一下,就要死要活的了,吵著喝農藥。舊社會多好,哪個不低眉順眼的,敢發脾氣?一張休書就攆回家了。” 周圍的人勸道:“同娘們家見識什麽,讓一點不就好了。” “推一下?男人的力道多大,你推一下,女人肯定摔到了。”“不就是摔了下,頭碰到桌角了,有什麽大不了的,值得哭翻了天嘛,再說我也沒想到會摔的那麽厲害。”水芹媽聽了又說到:“真個王八蛋,也就你家媳婦受的了你,換別個女人早分開另過了。你整天大爺似的,放下碗筷就拍屁股出門。家裏忙成那樣,還跟一幫大半小子牽了狗攆野兔子,好歹也是兩個孩子的爸了,難怪你媳婦嘮叨。女人家說句軟話就好了,怎麽能動手。火頭上看去可恨的狠,可還不是隻有自家兩口子親,大街上那個管你?你看後街小橋,媳婦活著的時候吵的天昏地暗,恨不得動刀子,現在媳婦撒手走了,開始整天念叨她的好處了,有什麽用啊。早點回家說兩句軟話哄哄,萬一真的想不開,苦的可就是你了。”那男人嘴巴還是硬的,過了會還是被勸回家了。
棉殼堆了滿多的時候,岱青走進屋來。這是第一次在水芹家見到岱青,眾人也有些驚訝的樣子。他隨口同大家打著招呼:“好長時間沒來了,這兩天有空來轉轉,你們今天怎麽沒開局阿?”“牌不知被二芹拿去哪裏玩了,等到現在也沒等到這丫頭回來。”他認出了我,點點頭算做招呼,然後同大家一樣坐下剝棉桃,一兩支煙的功夫,沒說什麽就又起身走了。事後,我同水芹說:“他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們在撒謊。”“管他呢,閻王爺似的,半天說不上三句話,陰的狠。”水芹對岱青有種莫名的敵意,她從來沒喜歡過他。
回家後告訴媽媽見到岱青的事情,媽媽說:“小孩子家,別亂嚼舌,天冷了,以後做作業白天去做,晚上別到處亂跑。”私下裏聽媽罵爸爸:“你們這些個爺們真不是東西,心狠起來比石頭還硬。聽說自從岱青媳婦罵過芹寡婦後,他就沒跟她講過一句話。這女人罵兩句,打幾下都可以,事情也就過去了。像現在這樣天天坐一個桌飯對著會說話的啞巴,在他眼裏沒這個人似的,哪個女人能受得住?”
後來我街上遇到小強媽,覺得她好像又瘦了許多,褲子掛在腿上,顯得特別肥大,走起來飄在風裏一樣。雖然她又像以前眯眯笑著,但是笑容很短暫,還沒到嘴角就一下子沒了。那一刻竟開始討厭芹媽,說不清楚為什麽討厭,就是很討厭。但是當我去了水芹家,一開心就又忘了討厭,忘了小強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