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飯後一起聊聊

我是話癆。不說話會憋出毛病,所以要找個地方跟願意說話的朋友聊聊,也是把自己的胡言亂語存起來,留待老年癡呆時喚醒記憶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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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龜否”--曾經的掙紮!

(2006-11-23 22:06:02) 下一個
八年前,我覺得正是我事業上誌得意滿的時候,老公非要離鄉背井地變動變動。雖然我算不上唯夫命是從的賢德婦人,但斟酌再三,還是割舍了自己難以割舍的一切,帶了女兒,隨了老公踏上了家庭主婦這千裏萬裏的隨夫遠征之路。

一切都得從負數起步。誰讓我們要到人家的地盤上來,誰讓我們放著好好的家裏的日子不過,硬要和人家爭這口加了全世界調味料的飯。沒人上趕著你,也沒人逼你,你自己願意,你就要努力,按照人家的標準重新走出你生活的軌跡。這條路真的很艱苦,從精神到肉體,都是。

八年的時間,還好。我熬得差不多了,心酸也酸過了,肝痛也痛過了,所有隨身攜帶的種子都種下了,希望在耕耘之後能在異國他鄉收獲一點自己的果實,眼看著目標就在眼前了,我充滿了希翼,憧憬和幻想。。。一個社區大學已經給我發出了明年春季讓我開課的課程表,我任教的幾家學校也給予我很多的機會,我的老板也已經在和幾家醫療機構洽談開設華人孕婦培訓課程的事宜(我是講員之一),甚至還有一家與特教相關的公益團體給我拋出了繡球,讓我填補他們一個管理者的空缺。前途正在我麵前光輝燦爛地展開,我甚至想到要說,我們百年的媳婦也快熬成了婆。

可是, 可是。。。忽然,人家說:“我要回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過是被老板忽悠的一個比較好的願景),絕對不可錯失。”我傻在那裏。

我們現在是一支很龐大的隊伍,三個孩子加上一個脫離中國社會很久的主婦,回國後,我們能做什麽,該怎麽做?一切又要從頭來過,讓一個經過了山經過了水的人再從頭來跋山涉水,這是不是真的有點累了?!”

以前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海龜的時候,我絲毫不參與其中。一來覺得這是個月經話題,討論不過是宣泄,無法做到越辯越明,真有掙紮的人其實與事都無補;二來也覺得各家都有不同的經,沒有什麽東西是共通的,各自念一念也不過是個緩解而已,當不了治病的藥。再者,那時海龜距離我好像很遠,我和老公都不是很願意動彈的人,所以,想一想拖家帶口地折騰,我都頭大,很沒有意願去參與這樣的話題。直到有一天,老公火急火燎地說他也要龜一回。我才萬般無奈地把目光投注到這個群體中。

在我的身邊或是我常在的壇子裏的海龜就形形色色。公司派回的應該有點出公差的意思。這類人裏,條件差異大,但不管怎麽說,不用自己辛辛苦苦找工作,找投資,再加上前幾年這類工作有先吃螃蟹者的風險,所以,很多都有很好的待遇。這幾年看上去這個機會好像不錯,所以,相應待遇也減了不少。那個柿子是屬於此類,美國的大公司派回國內,拿美國本土工資,拿房屋交通補貼,在國內幹那種不用說英語的活計,活脫脫一個假洋鬼子,臭拽得不行。

至於其它自己憑意願或是不得已回國的應該大致有以下幾種。一種是拿了公民,拿了學位,得到了機會回國拿高薪,做金領的一族,以前在壇子裏出沒過的CJD就是其中一員。他在國內的一家外資投資公司做高級職員,談的是大宗的買賣,過手的是大堆的銀子,當然自己的日子也過得瀟灑,至少言談裏充滿愜意。芸芸大概也算在此列,手裏有金剛鑽,所以不怕幹不了瓷器活。一種是在外邊上過學,打過工,但心心念念裏都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做回自己的老板,頤指氣使的,所以,一旦找到投資就一頭紮回大陸,不管什麽產品先大展身手一番。這種的成敗一則取決於投資方的實力與心胸,一則取決於自己的產品能否忽悠住這廣大的市場。雖然當老板少了受製於人,但資金的後續與產品的創新則無時不是掙紮。壇子裏曾出沒過的PASSION以前在美國就有自己的公司,但鑒於中國市場和人力資源的巨大吸引力也不得不去搶灘。還有一種就是在外邊沒有更好的發展,或是迫於家庭,身分各種考量不得不龜的。說實話,這一類很複雜,很難一言以蔽之。成了海帶的應該這類人居多。

說到這裏,該說我自己了。我們好像還算不錯,聽上去老板是說讓我們有選擇地選擇回國。但很迫切。。。

這是一個過去時的故事,話要從去年五月說起。

老公以前的公司不死不活已經很久了。我曾經苦口婆心地勸說;咱騎驢找馬吧,趕快找個下家把自己賣出去,否則這一家子的生計可是問題。人家很不以為然,說我就等著這一天呢,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人家可真是可以好好休息了,公司把他們整個一個DEVISION全部幹掉,把所有有關的東西全部移到了中國大陸,老公在家失業了。失業期間人家每天在家赤膊上陣把家裏的地毯全部換成地板,我覺得人家在體力勞動的同時一定沒有少進行思想鬥爭,而且鬥爭之後人家突然就意識到中國大陸真是一塊寶地了,所以等到新公司的老板深情款款地對他說:”你回大陸建個分支吧“的時候,人家甚至有點滿足宿願的喜悅。

人家對我進行的勸說分析如下:
1。不用自己找工作,現成的MANAGER的職位,以後的簡曆都更強一點
2。不用擔心資金,一切老板供給
3。不用擔心項目,一切美國提供,做完後返回美國, 連市場都省了(老公公司是技術谘詢公司,美國本土接活,放到大陸做,利用廉價的人力資源)
4。工資仍然保持美國本土工資,有望再加上一點點(可憐我一家庭主婦不掙錢。。。)
5。老板答應如果做到一定程度,隨時可以回來(老公說這進可攻,退可守)(想得美!~&~)
6。人雲亦雲太多了,自己去體驗一下梨子的滋味7。
反正我們遲早是要反攻大陸的, 這樣的和平演變應該是最完美聽著是不是一幅美麗的畫麵,由此你們可以看出我老公和我老公老板的忽悠水平都不一般。
 
剛開始把這個消息告訴朋友的時候,得到的反饋是:你瘋了?你自己在這裏帶三個娃,你不活了?你要死啊?大陸那邊,遍地都是MM,十個有十一個中彈倒下,讓他自己回去,你是活膩了?帶孩子回去?回去幹嘛?國內那孩子苦成那樣,你想讓你的孩子也那樣?就你,還想回去?國際學校一個孩子一年至少兩萬刀,你仨娃,拿什麽養活他們?
聊天幾年的網友說:好,好,好機會,終於可以跟你見一麵了,冥想中。。。橫著,豎著,都不行,我鐵定回不去了。要回去可以,但要冒著丟了老公,犧牲孩子的槍林彈雨,這就意味著回去了家也就不再家了,我也不複我了。

看來順其自然肯定不成,所以我要把我時機伺機展開攻堅戰。

第一波攻勢以攻心戰為主,日夜兼程跟老公談心。從初戀談到熱戀,從新婚談到老來為伴,隻說得倆人都熱淚盈眶,說得夜晚都開始發光,可結論是:錯過機會就不會再來了,人家執意要去。

一計不成再來一計。我說: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隨了他去。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怕誰,難不成我還綁在人家腰帶上。找你的未來去吧,奔你的前程去吧,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說到帶孩子辛苦,不就是幾個孩子嗎,怎麽不是一個長大呀;說到中彈,不就是比誰跑得快嗎,他跑他的,腿長在咱自己腳上,不一定誰先跑出去。

人家看你說得痛快,也不搭茬,笑嘻嘻地來一句:就這個是正勁兒。

表麵上看上去,我這人挺沉得住氣,反正好歹都是他了,著不著這個急都是一樣的結果。倒是我的朋友一天到晚打電話給我,叫我千萬不要放老公走,甚至說放他走無異於我自裁。還有鳳凰城的朋友還好意給我傳送了他們那兒剛發生的一則案件過來。說一個留守的“內在美”的朋友(內人在美國)前幾天剛到大陸把丈夫的二奶給殺了,而後又自殺了。這個“內在美”是為了要升大學的兒子留守,而那個小二奶才是一個大三的學生。她還特別加注說:所有她知道的她周圍回國的朋友,沒有一個不飲彈倒下的,她很難說我老公會是個例外。遠在多倫多的我的好朋友也以她老公龜了,又被她緊急召回的例子現身說法,說那種日子的難不是想一想就能克服的。她老公也電話過來說:去昆侖飯店吃飯都惦記著那食材是不是被汙染或是偽劣的。 

嗬嗬,聽了這些我是不是也應該波濤洶湧了,再沉靜下去就顯得我忒不在乎我老公了。我開始很煩,是那種很不爽的怨天憂人的煩。其實我並不擔心老公會不會倒下,我早就跟他有約。諾大的人了,又不是沒判斷力的小孩子,來去都是自由。我還跟他說,一輩子就我一個是不是也委屈你了,遇到中意的盡可以往前邁上一步。隻是別忘了走的時候帶上三個女兒,也算是對一無所有的我有個交代。

我的煩源於我要做判斷,我的煩還源於我要判斷以後自己要來承受以後的結果。來美國後凡事要自己做選擇真的是很掙紮。以前的生活養成的慣性,黨叫幹啥就幹啥了,何苦自己找著不自在。可是,這裏凡事要自己選擇,選擇就意味著擔當,就像當初來美國,我懷揣了盼望,義無反顧地來了,所有的後續我都必須承擔。我沒有反悔的餘地,也沒有可以幫我承擔的親朋好友。我質疑自己還有沒有那麽多的氣力,我懷疑自己還有沒有那麽持久的耐力。

我病倒了。

連著發高燒,燒到我自己不知身在何處,燒到我自己不知今夕何夕。懨懨中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天使降臨,她撫摸我的頭,告訴我生命裏有好多磨難,更有好多驚喜。她說你別忘了你自己常說的話:take whatever God gave to you。要來的跑不了,要走的你也很難留。我很被動地對著天使說:好,就這麽著吧。我多餘費這些周張,我也多餘跟自己較勁,一切都隨了風去吧,吹到哪兒算哪兒。

不知是被我的病嚇倒,還是天使有對老公做工,事情還是如了我的所願。有一天晚上老公回家後對我說,他老板自己主動把中國業務的計劃延後了,這個延後可能要延到夏天。這個改變的意義就是到那時我的小女兒就已經該上一年級了,我就可以3點鍾才把女兒從學校接回家,而不是現在學前班的11點半。如果我財政吃緊,我也可以用從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的整整六個小時去幹點掙錢的差事,而不是現在的從早上八點半到中午11點半的三個小時。我由衷地感謝這萬能的上帝,我真的知道了他有在聽我的禱告,他有真的憐惜敬拜他的無助的我。那夢中的天使很美麗,我心中的上帝也真的很有權柄,我深深地折服,並默默地感恩。我還反省自己為什麽還沒有學會交托,明明自己無能力去取舍,又何苦多此一舉。凡事他為主,這是我可以自此記住並奉行的。

事情過去了,老公最終沒有龜,但估計龜的賊心還沒有死。

林語堂曾經說:“故鄉的路是走不回去的”其中暗含的意思很多很多。“回去還是留下,這真的成了一個問題”

前幾天,一個朋友就海龜的題材又寫了一個小說,我就笑話她啊:你沒事整點什麽不好,偏偏鼓搗這種定性話題,每個月來一回,你煩不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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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飄零的風箏 回複 悄悄話 那麽沉重的話題竟被你嘻嘻哈哈的忽悠過來了。你老公“賊心不死”情有可原。告訴他金子在哪裏都發光,不過,讓家人沾光還是讓他人沾光可就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了。
tomjerry1 回複 悄悄話 fun reading
艾粉 回複 悄悄話 估計龜的賊心還沒有死。
哈哈,你老公還是沒想明白什麽叫幸福。
小小艾 回複 悄悄話 看閑閑的文字就是一個字:爽!:)

感覺就象盤著腿坐炕上聽閑閑嘮嗑一樣~舒服!
sambobo 回複 悄悄話 文章寫得很好,看來我還時呆在國內不出來好!
楊子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解氣。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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