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錦薛濤望江樓
座落在成都東郊濯錦江畔的望江樓,以擁有唐代女詩人薛濤的文物古跡而馳名中外。解放後,黨和政府多次撥款維修園林,培修樓亭館閣,整理了牆垣道路,興建了水池假山,栽培了繁花異卉,正式命名為望江樓公園。現在園林麵積已達一百八十餘畝,較舊地擴大了二十倍,遍栽省內和廣東、廣西、江西、福建、雲南以及美國、日本和東南亞等地的各類竹子,有一百三十餘種,搜集之多、全、難,不僅在國內,就是在國外亦屬罕見。望江樓已成為成都市的遊覽勝地。
在望江樓公園漫步,常聽到人們問:哪裏是薛濤故居,園內三座樓都可望江,哪一座是真正的望江樓,樓與薛濤有何關係,於何年建成?
其實,唐代女詩人薛濤生前,既沒有在望江樓公園一帶住過,也沒有在這裏製箋題詠。她的活動,與望江樓並不相幹。據王家祜《成都城史》的《碧雞坊考》中說:“薛濤早歲居萬裏橋邊(在成都城南),中年移住節度使別墅浣花溪旁(在城西),晚年居碧雞坊創吟詩樓(在城北),三處各不相連,蓋遷居異地也。”那麽,活動在城南城西一生的薛濤,怎麽又和城東的望江樓聯上了呢?原來薛濤逝世後,她的墳塋,的確是埋在此地附近裏許,這才與望江樓發生了關聯。據《四川通誌》載:“薛濤墓在華陽縣東十裏。”《華陽縣誌》與《華陽新誌》均載“薛濤墓在城東數裏”。《蜀中名勝記》引濤集序雲:“段文昌為撰墓誌,題曰:西川校書薛洪度墓”(薛濤字洪度,“濤”有作“陶”,“洪度”有作“弘度”或“度弘”)。段曾任西川節度使,與薛濤有過往還,故薛死後為其題墓。段題墓碑早已毀佚,然因誌有記載,故在明代嘉靖時又補立,後仍毀佚,直至清代光緒九年癸末(公元1883年),浙西沈壽榕才再為其重新刊石,即十幾年前尚能見到的墓碑。薛濤墓與碑,在十年浩劫中被夷平搗毀,墓址在望江樓公園右側約裏許的四川大學內麵。
就因為唐時埋了這座真實的“薛濤墳”,才在這裏引來了薛濤的身影。當時人們紀念薛濤,還在墳的周圍栽上桃花。故唐代詩人鄭穀在《詠薛濤墳》詩中有“渚遠江清碧簟紋,小桃花繞薛濤墳”之句。到明代,萬曆年間進士鄧原嶽《詠薛濤墳詩》也說“三尺荒墳傍狹邪,墳前流水繞桃花”。以後,不知何年何月,有人把繞墓桃花,換成了幾叢翠竹,因此引得清初詩人鄭成基在《詠薛濤墳》詩中感慨地說:“昔日桃花剩無影,到今斑竹有啼痕。”
薛濤墳側的幾叢翠竹,因歲月長流,逐漸發展,再加之有意培植,遂成為現今望江樓公園翠綠繚繞,修竹成林,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竹園美景。這對紀念薛濤來說,倒是符合詩人生前誌趣的雅事。因為薛濤《洪度集》的第一篇《酬人雨後玩竹》詩,寫的便是竹:“南天春雨時,那鑒雪霜姿。眾類亦雲茂,虛心能自持。多留晉賢醉,早伴舜妃悲。晚歲君能賞,蒼蒼勁節奇。”這首詩可以看成是薛濤對自己的寫照,以竹比喻和象征自己崇高的品格。後人以竹代桃花繞其墳,是有道理的。
附近有墳,墳側有竹,對構成現今望江樓公園的特色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更主要的,恐怕要算“薛濤井”。
原來“薛濤井”這地方,據《四川通誌》載:舊名為“玉女津”。左麵是水碼頭,右麵是清水池塘,地下水脈與錦江相連。因其塘底是由層沙構成,故塘水清冽,澄澈照人。明代蜀藩因而指定每年三月三日在此取水,仿效當年薛濤在浣花溪製造浣花箋的辦法,製作二十四幅貢紙,以十六幅貢納朝廷(見《益都談資》、《南中紀聞》、《蜀故》)。時移世易,月久年深,錦江有時水漲水消,殃及池塘及附近農田,故又在塘前建回瀾塔,塘後建雷神廟,以鎮水怪。明代末葉,朝政日非,貢紙事務,早已作罷,池塘亦因曆年變遷,逐漸縮小成為井狀,隻供當地人士取水使用。一般人士因稱呼方便,約定俗成,遂呼此井為薛濤井。井側江水泱泱,樹影婆娑,田疇縱橫,雲霧雲愛雲逮,明末以來,就已成為名勝,供人遊覽(見曹學銓《蜀中名勝記》),但尚無薛濤在此浣箋之說。直至清代康熙六年丁未(公元1667年),成都知府冀應熊手書“薛濤井”三字並刻立石碑,作為正式地名標識,這就引起了詞人墨客對薛濤的幽思懷想。又過了百餘年,至乾隆六十年乙卯(公元1795年),清朝的翰林院編修,由侍禦署成都學使周厚轅來到成都,於杜甫草堂、武侯祠題寫之後,又至薛濤井旁,雅興盎然,浮想聯翩。他推斷薛濤井水既可汲來製箋,那麽薛濤似應居住此地,就手書唐代詩人王建《贈薛濤詩》:“萬裏橋邊女校書,枇杷巷裏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他又自己另外寫了《薛濤井詩》(剝蝕難認),將此兩詩,刻石附立薛濤井兩旁,修建成碑坊形式。這就是現存可見的“薛濤井牌坊”了。
有了薛濤墓、井,固可引人入勝,但尚不能令人留連忘返。到清嘉慶十九年甲戌(公元1841年),四川布政使方積、成都知府李堯楝,於培修薛濤井外,在井碑對麵,又建吟詩樓、浣箋亭。吟詩樓和浣箋亭是薛濤生前興建在碧雞坊和浣花溪的,在這裏修建樓、亭,並用古時名字,儼然薛濤確曾在此汲水浣箋、吟詩詠懷了。又因都在濯錦江邊,再建一座濯錦樓以作陪襯,兼作官民遊宴之所。到威豐四年甲寅(公元1854年),任成都學使的何紹基與蜀中名士張懷溥、張懷泗弟兄,大發思古之幽情,為其撰寫詩聯題詠,懸掛樓亭各處。特別是何紹基用雞毫書題吟詩樓的“花箋茗木宛香千載栽;雲影波光活一樓”的名聯,字簡詞新,意味深長,一時爭相傳誦,這就更增遊人過客對薛濤懷念的雅興了。經過鹹豐、同治以後,這些建築漸次朽圯。直到光緒十二年丙戌(公元1886年),四川總督劉秉章,約集蜀中士紳伍肇齡、羅應旒、馬長卿等,以原修之回瀾塔毀壞,創議並募款於井旁建造崇麗閣,取晉左思《蜀都賦》中“既麗且崇,實號成都”之意,以壯觀瞻。這次工程,規模既大,募款又多,雕梁畫柱,飛簷重閣,建築宏偉,設計精奇,既可望江睹景,又可登樓抒懷,故俗稱為“望江樓”。閣成,又重新培修濯錦樓,並由名流雅士撰寫詩聯,刻懸諸處,以襄盛舉。至光緒二十四年戊戌(公元1898年),又再次募款重新培修吟詩樓、浣箋亭,新建五雲仙館、泉香榭、流杯池,以增景色。至光緒二十九年癸卯(公元1903年),更特修清婉室,並請江右馮協中畫薛濤像,由華陽羅湘刻石豎於室中。另又於室前建小牌坊,上題“枇杷門巷”,即把薛濤在萬裏橋邊的住處名字搬來,配上“古井冷斜陽,問幾樹枇杷,何處是校書門巷;大江橫曲檻,占一樓煙月,要平分工部草堂”的聯文,仿佛薛濤不僅在此住過,而且詩書製箋的一生主要活動都在這裏了。這樣一來,望江樓公園薛濤為中心的建築規模算是大體就緒了。
自崇麗閣建成後,茶社飯莊興旺發達,往來行人路客,城內各色人等,喜於此間郊遊宴會,常作踏青之行。在光緒年間,題吟之風,極為盛行,如江津鍾雲舫、劍州李榕、華陽洪錫爵、長州顧複初等為崇麗閣及各處樓台亭榭撰寫的長文名聯,均在此前後刊刻懸掛。更兼此地原為東下的水碼頭,接風餞別,遊覽江樓,倍添情懷,因而日趨繁華,遊人絡繹不絕。每年端午,濯錦江上,龍舟競發,岸上觀者如雲,樓前萬眾歡騰,鄰近州縣亦來赴會,甚為壯觀。一般人因崇麗閣、吟詩樓、濯錦樓均可登臨望江,約定俗成,將此地區總呼為“望江樓”,亦有簡呼為“江樓”者。
曆代各階層人民如此懷念薛濤,不是沒有原因的。唐代女詩人薛濤,出身貧寒,才華出眾,在成都度過了她的一生,和當時有名詩人元稹、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裴度、嚴綬、張籍、杜牧、劉禹錫等,競相唱和,寫了大量詩篇,其中有不少歌頌祖國美好山河、關切勞動人民疾苦的佳作,對中唐文化的發展起了一定的作用。她的《洪度集》以及創製的“浣花箋”(即薛濤箋)流傳至今,影響深遠。她在萬裏橋邊、浣花溪畔、碧雞坊舍等舊址遺蹤,早已杳不可尋。因此,為紀念詩人,由墳及井,建造有關詩人的樓台香榭,將望江樓臆定為其故居,開辟成勞動人民休息娛樂的場所和旅遊勝地。詩人泉下有知,亦當含笑讚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