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華爾街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因我自橫刀向天笑 故我自立馬冷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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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秀:咖啡與伴侶

(2009-05-20 14:20:16) 下一個

宇秀:咖啡與伴侶

能喝清咖的人並不多,得挺得住那份苦澀,多數人還是需要加伴侶的。至於是加多少糖加不加奶加不加酒或肉桂粉,那就看各人的喜好,看咖啡本身的類別和製作咖啡所選用的器具等等。

雖然有人說能喝清咖的才是喝咖啡的高手,我不懂。反正我是絕對需要伴侶的。在洋溢著濃鬱的美國風味的STARBUCK5喝卡布基諾,我就喜歡加很多的肉桂粉,那裏可以隨意自取的,感覺特別輕鬆。

一個人喝咖啡的時候比較容易想到另一個人,不管這人是過去的還是現實的或是想象的,總之會想到自己的另一半。我曾經寫過一篇短文叫《伴侶》,對這篇小文章我有點敝帚自珍,不過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跟咖啡是完全不搭界的,之所以敝帚自珍是因為我沒想到它登出來以後,跟咖啡搭界了,更是跟愛情、跟婚姻搭界了,而且這個愛情和婚姻是二合一融為一體的。

我先生第一次約我,當然那時他還不是我先生,隻是後來的事實使我可以肯定他那時至少是有能不能做我先生的考慮的。那一次的約會是在淮海路太平洋百貨二樓的咖啡廳。和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麵對麵,我不知道怎麽開始。他很從容,替我叫了杯卡布基諾。他當然是從容的,是他約的嘛,當然他也就準備好要跟我說什麽,隻是我沒想到他開始的話題就是我給他的。

他說,我看了你的《伴侶》。

然後他就從我在文章裏寫的拐杖說起,說到他親眼目睹的兩幅畫麵,一幅是陽光下一個老人戴著老花鏡給他的老太太剪腳趾甲,拐杖倚在他們的座旁;另一個畫麵是:林蔭路上一對老人互相攙扶著在散步,秋天的樹葉不時飄落在他們身邊和腳下,他們很溫馨地走著,背影漸漸融進了夕陽裏……

他說這些的時候,我耳邊響起蘇芮的《牽手》。我看過台灣拍的MTV,不是用的演員,是生活中真實的一對老人的形象,有他們淡淡發黃的婚紗照,有子孫滿堂的全家福,有風雨中吃力的傘,有拄著拐杖蹣跚的腳步,有夕陽和落葉的金色裏漸漸遠去的背影。蒙太奇在短短的幾分鍾裏濃縮了愛情、婚姻和人生。

一個在初次約會時就很真切地講述晚年的男人,讓女人覺得有一份安慰和踏實。

女人最怕的是什麽?就是怕老呀。好看不好看,那是爹媽給的,誰也沒法掌握自己的投胎,而且現在有太多的方法可以製造美女,天生長得怎麽樣已經不是最要緊的了,隻要別殘疾。但是,變老對於女人是頂頂可怕的事,雖然如今有種種抗衰老的辦法,但那也隻是抗,不過延緩而已,即使美貌若費雯麗那樣的絕代佳人,到老了我看她的照片也很令人酸楚,更何況我們普通人呢?

女人怕老不僅僅是怕流水落紅失去的容顏,害怕老的實質在於擔心愛情因此而遠離。老早看過一個外國故事,說的是一個閉月羞花的美人,因為她的美色驚人,在生活中處處得到青睞,她辦什麽事情都比別的女人方便,願意為她效勞的男人更是絡繹不絕,也許是應了一句老話:美能服人。這個美人突發奇想,忽然失蹤,她悄悄把自己化裝成一個老態龍鍾的孤老太婆,她麵前的世界頓時變了個樣,原先圍繞著她的男人們一個都不見了,別說愛情了,就連生活中正常的幫助也得不到了,當她暈倒在路邊竟無人理會,最後醒來時是一群小孩子幫了她。

這個故事想說明的一個道理是孩子比成年人更有人性。故事終究是故事,生活中的女人怎麽敢奢望到老了突然出現一群孩子?常聽到老人們說。連自己的孩子都指望不住,還是要靠老伴。這個老伴並不是到老了湊到一起的,那得是一路牽手走過來的,是麵對麵從年輕時一起慢慢變老的。少女時聽父親說:愛情越老越好,心想他有點阿Q精神,但隨著自己的年齡漸漸的增長,就常常想起父親的這句話如咖啡的香濃,意猶未盡了。

四十多歲的女人歎息:現在已經很少有男人朝我“放電”了,哪像二十幾歲的時候一碰就“觸電”。不錯,二十幾歲的愛情是令人羨慕的,熱烈、單純,就是有點澀澀的,也像青梅子一樣新鮮。但是二十幾歲的愛情卻常常是一檔懸案,一段插曲,真正能夠相親相愛著白頭偕老的又有幾多?

過了35歲的女人,已經沒有多少資本可以在像風像雨又像霧的愛情裏浪漫了,一生的相伴、未來的歸宿,是這個年齡依然獨守空房的女人時時想到的問題。而當一個男人第一次約你喝咖啡時,就跟你談拐杖,在你眼前描畫出一對老人互相攙扶著走進夕陽的情景,想必他一定是清醒地考慮過麵前女人的年輕漂亮都會成為回憶的,如果這輩子他能夠和她在一起,他已經想清楚是要和她一起慢慢變老的,他事先對此是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的。跟這樣一個男人,女人還怕什麽呢?

其實,無論對於男女,真正的幸福並不在於年輕時的風光和享樂,老百姓的話很透徹:最苦就是老了一個人。《相約星期二》中的莫裏老人在他臨終前給學生上的最後一門課裏專門有一堂講家庭的。當然家庭中最核心的元素就是你的伴侶。在一天天走近死亡的老人對學生說:“事實上,如果沒有家庭,人們便失去了可以支撐的根基。我得病後對這一點更有體會。如果你得不到來自家庭的支持、愛撫、照顧和關心,你擁有的東西便少得可憐。”老人坦言自己如果獨自生活真不敢肯定能夠應付身患的疾病,“當然,會有人來探望的,朋友,同事。但他們和不會離去的家人是不一樣的。這跟有一個始終關心著你、和你形影不離的人不是一回事。”“這就是家庭的部分涵義,不僅僅是愛,而且還告訴別人有人守護著你”,莫裏把它稱之為“心理安全”,並指出:“隻有家庭能給予你這種感覺。金錢辦不到。名望辦不到。工作也辦不到。”

我一直很拒絕聲嘶力竭地唱“讓我一次愛個夠”,但另一首歌緩緩地讓我落淚:“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讓我慢慢地與你變老……”

自從“太平洋”約會的第一杯咖啡,我們彼此都找到了夢寐以求的伴侶。之後,在遠隔重洋的書信與電話裏,他常常談起第一次約會的話題,並在來信的結尾常常署名“拐杖”。在走進結婚教堂之後我問他,為什麽當初並非很了解我時,就確定要娶的人是我?他說現在已經很少有女孩子會考慮拐杖了,你想到的是男人所需要的也是婚姻所需要的。我沒想到自己不經意寫的同一個盲人的故事竟打動了另一個男人的心,文章裏比喻的拐杖成為我們愛情的“典故”。如果將來我們的孩子問起什麽是“拐杖”時,我會給他或她讀一篇紙張已經發黃的文章:

做了拐杖的木頭,常被人忘記它曾經也是樹。

男人女人各是樹,一對相愛男女應是兩棵並肩而立的樹,這是詩裏說的。生活中女人總想找棵大樹好乘涼好依靠,就連絕不攀緣絕不依附的女詩人自己也說有時真想“伏在你的肩頭失聲痛哭”。事實上男人的肩膀也常常靠不住女人的浪漫啊!流行歌裏的女人很哀怨。不想騙女人的男人告訴我,你要做好準備啊,日子比樹葉還稠。

李亮是盲人按摩醫院的醫生,他總是支著耳朵聽我的到來,我和他在一起喜歡把聲音弄得比較誇張,他用耳朵辨認一切,當然還有手。李亮第一次用手在我臉上很仔細地“走”過一遍就肯定我是個不難看的女孩,並且很溫柔。我想,眼睛的大小、鼻子的高低可以用手摸出來,溫柔也能摸出來嗎?我很驚歎盲人失去了明亮,其他感覺卻更敏銳了,甚至他的指尖就有超出眼睛的透視力。所以,我相信看不見的男人找到的女人一定是什麽風都刮不跑的!李亮很滿足地誇他的妻,雖然不那麽漂亮也沒太多的文化,但她是那種溫柔體貼、一輩子都守著你絕不旁逸斜出的好老婆,並且她心眼兒不那麽小,希望丈夫喜歡的女孩對她丈夫都真心的好。所以李亮坦然地接受了我送的收音機,並且帶回家讓她看一看,因為李亮摸出來這是新式的,他老婆肯定沒見過。

那天傍晚,我陪李亮一起走出醫院,正是下班高峰,車水馬龍,道路塞滯。李亮說他今天特意不讓老婆來接,他笑問你敢在馬路上攙著我嗎?這時我居然想起老人家諄諄教導,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就給他做一次拐杖嗎?又不是一輩子!我攙著他走在人流中,突然一陣心悸:如今的女孩甘心做花瓶的大有人在。可誰願意做拐杖活活折了自己呢?如果將來生活需要我為某一個人做拐杖,我能甘心做一輩子嗎?

我沉默了,我得好好想想“伴侶”兩字的意義。也許不應該隻責怪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男人也是凡骨肉胎,他們也有脆弱,也有沮喪,也需要有女人的肩膀靠一靠,需要女人的手臂攙一攙的日子,而且人到老年一定是老太攙著老頭的多,隻是年輕時大丈夫須做頂梁柱,平日裏男兒有淚不輕彈罷了。

那天,我終於沒有勇氣走進李亮的家,隻是遠遠地看著那個當初嫁李亮還是個小姑娘,如今一手牽著孩子一手攙著丈夫背已駝起來的女人。

我把這篇短文和他從遙遠的國度帶回來的婚紗放在一起。我不再畏懼衰老,我不再像從前總是想將來老了誰來攙我,他說得好,夫妻應該互為“拐杖”。 新千年到來的那個晚上,他還在大洋彼岸。我來到當初同他喝第一杯咖啡的地方,希望在原先同他麵對麵的那個位置上度過世紀之夜。我跟已經坐在了那個位置上的客人說明來意,人家立即把座位讓給了我。我坐下來看著麵前的缺席,想象著曾經坐在那裏的人,咖啡的味道已大大不同了。我忽然覺得與其獨坐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

以後,在成為他的新娘的甜蜜日子裏,我一遍遍問他,我是不是最幸福的女人?你我是不是最相愛的一對?他就說,等到你的座旁倚著一根拐杖,我把你的腳放在我的膝蓋上替你剪腳趾甲的時候,你才可以說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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