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證軍事上的勝利,3月15日,蔣介石下令堵住鄭州花園口的黃河大堤,迫使黃河回歸故道,這樣不但徹底淹沒破壞了山東解放區的大片土地村莊,斷了陳粟大軍的糧草供應之源,而且將共軍向河北的退路也完全截斷了。
黃河在短短的不到十年中間,通過蔣介石的手兩次人為改道,不要說毀壞了大量的村莊土地,更使無數生靈塗炭,如此愚蠢的戰術操作實在是人神共憤,不敢苟同。事實上這種濫殺無辜的造孽,將更多的農民推向共軍的一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雖然蔣介石戲弄黃河不得人心,但是共軍轉眼之間又陷入了國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卻是不爭的曆史事實。粟裕從蘇中與國軍周旋,且戰且退,真的是退到了黃河邊上了,東方是大海中的膠東半島,不足以將數十萬大軍展開,沒有戰略縱深,無論是跑還是打都轉不過身來。向西是濟南府和沂蒙山區,向南是陳誠的大軍,唉,這仗打來打去仍然在國軍的掌心裏,就像那孫猴子跟頭翻得再好,也出不了如來的手掌了。
國軍穩紮穩打進展十分順利,胡連的第11師很快攻占了蒙陰,在那裏穩穩地住了下來,等待鷗震兵團的到來,當歐震到了之後,胡連才繼續向新泰進軍。占領新泰,又安營紮寨埋鍋造飯,等候王敬久的大軍。如此前進一步看三步的打法,看官您別說,真弄的粟裕不知用什麽招數破解,隻有步步後退的份兒。待胡連占領了新泰,粟裕迅速集中了四個縱隊,將那新泰團團圍困,擺出了一副決一死戰的架勢。誰知道王敬久立馬來援,粟裕見狀急忙抽身撤退,與國軍脫離了接觸,幽靈般地不知去向。國軍的三路大軍遂會合與新泰一帶。共軍在萊蕪戰役中到手的地盤幾乎全部讓了出去。這時,天侯已經轉到了5月分了。
蔣介石和陳誠陳大人認為共軍攻勢已經疲憊,後退的地點隻能是南麻,坦阜,因此,蔣介石組成了一支強大的錐形進攻陣勢,命令湯恩伯的第一兵團的整編第74師和黃百韜的第25師結為犄角之勢,共同打先鋒。其他兵團分布在張黃左右兩翼以為後盾,若共軍膽敢動手反擊,各路大軍要迅速圍上去把他們先撕吃了再說話。若共軍死守一城,那麽,張黃兩軍就實施中央突破,鑽出一個大窟窿,使共軍陷於混亂之中,然後分而包圍,聚而殲之。5月10日,湯恩伯發布軍令,令整編第74和25師11日開始進攻坦阜,限令12日務必拿下該城!
整編第74師師長張靈甫遵照命令,於11日由垛莊出發經孟良崮西麓衝著坦阜殺將去了。垛莊雖然是一不知名的小村莊,地勢平坦,背靠沂蒙山脈,有一條公路蚰蜒通向坦阜。出了垛莊就是平坦地帶,而進了垛莊就是山地。這樣的地形,在沂蒙山區多的是,不打仗的話看不出有什麽特殊之處。但是,一旦兵家在此行事,垛莊哪裏是個小小的村落,簡直就是個軍事關隘要地,數萬大軍,進,必須由垛莊進,出,亦必須由垛莊出。
麵對國軍咄咄逼人的氣勢,粟裕不慌不忙,決心吃掉整編第74師。粟裕作戰,和一般的軍事家不同,在手下士氣低沉的時候,他往往選擇弱敵開刀,而在手下士氣高昂時,他往往對最強敵下手。那時,經曆過萊蕪戰役的大勝,全軍上下士氣大漲可用,如果一舉殲滅張靈甫,必然對敵手是個沉重的打擊。當粟裕把自己的想法匯報給陳毅時,陳毅叫好,粟裕立刻著手策劃。
粟裕命令王必成的6縱連夜行動向魯南一帶穿插,不許走漏任何消息,隱蔽在敵人後方,沒有命令,任何自作主張的軍事行動都要軍法處置。命令許世友的第9縱不惜代價正麵阻擊堅決不許第74師靠近坦阜。令葉飛的第1縱迅速契入第74師與黃百韜第25師之間,擋住第25師的救援,這是十分關鍵的一招,為了保證不出差錯,又給1縱配備了一個獨立師,使葉飛的1縱增加到了四個師的編製。何以祥的3縱正麵阻擊胡連第11整編師的來援,新成立的第10縱襲擊胡連的後方,使胡搞不清共軍的主攻方向。陶勇的4縱和王建安的第8縱從東西兩路直接攻擊張靈甫的指揮所。韋國清的2縱和成鈞的7縱從後方纏住李天霞為首的整編第83師和第48師的救援,拚死也不能讓他們與第74師會合。
粟裕的這種戰術,沒有勇氣是不行的。要知道,在國軍的一字長蛇陣中,用大力氣將整編第74師從百萬軍中分離,掏出,進而剜割,然後是活活地撕爛壓碎吃掉,那是什麽氣魄和自信?難怪陳毅興奮地說粟裕具有從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本事。
前方的張靈甫不知就裏,腳踏實地老老實實向坦阜進發。粟裕令許世友且戰且退,虛晃一槍,先後放棄了大箭和馬山兩座陣地。張靈甫自我感覺良好,覺得共軍還是那麽不經打。遂招呼全軍湧向坦阜
但是,當打到距離坦阜隻有十裏遠的時候,許世友部的抵抗火力卻越來越強,共軍的將士也越來越多,最後,共軍反而反動了強烈的反攻,5月14日拂曉,情報部門報告張靈甫共軍的數量至少在師級以上,打得整編第74師不但寸步難行反而不由自主地後退起來。他感到很奇怪,怎麽先頭的共軍不堪一擊,現在的共軍卻愈戰愈勇?他那在戰場上滾爬出來的本能覺得可能有什麽大事發生。遂急忙與友軍聯係,問胡連,胡連打哈哈,問李天霞,李也打哈哈。個個毫無真心配合支援。
不久,張靈甫手下的探子們紛紛報告,在整編第74師的兩側天馬山,覆伏山,萬泉山陣地都在同時受到了不明編製共軍的攻擊。在實戰中這是一個被包圍的強力信號。張靈甫久經沙場,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特別是對手的編製不明,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急令各部後退垛莊待查明敵情再說。但是,打往垛莊的電話沒有回音,結果通過總指揮湯恩伯的司令部,才知道垛莊已失。不得已退向孟良崮,占據那裏的有利地形。
孟良崮,位於沂蒙山區東南的蘆山。蘆山東西寬40公裏,南北縱深30公裏,由主峰 孟良崮,萬泉山,雕窩,蘆山等組成。主峰 為孟良崮,海拔500米,泉山,雕窩,蘆山等山峰拱衛在它的周圍。廬山的山峰全是清一色的石灰岩,山峰陡峭怪石林立草木稀疏荒無人煙,僅有的幾十戶人家在大兵到來之前早已逃得沒了蹤影。要不是在這裏有一場惡戰,誰也不會對這一帶隻出石頭不產糧的窮鄉僻壤感什麽興趣。
張靈甫大軍下設三個旅,即第58旅,第51旅和第57旅。他們由坦阜退到這裏,遂部署第58旅防守中心區域的孟良崮,蘆山和雕窩等山峰。第51旅防守西北方向的540,520喝285高地(由海拔高度所命名)。第57旅防守北部的石旺崖,大碾等山峰。張靈甫將指揮部設立在孟良崮的頂端的一個山洞裏,戰士們則用石塊壘起一些簡易工事,大多數則隱藏在石縫或者巨大石頭之後靜候共軍的到來。
看官一定會問,為什麽張靈甫不去使用他的精兵良將集中全力攻打垛莊衝開一條血路突圍出去?這中間有兩個可能性,第一,張靈甫自持武功高強,人強馬壯,又占據了有利地形,堅持他十天八天的沒有太大的問題。第二,國軍這次行動的目的就是尋找共軍主力決以死戰,現在共軍主力找上了門,豈可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大概基於上述戰略的思想的指導下,蔣介石陳誠決心讓張靈甫在孟良崮堅守抵抗共軍的主力,在二者廝殺之時,再招呼調動周圍的第5,7軍,第9,20,48,64,11整編師(軍)的人馬從外麵猛打,共軍豈能招架得了?這叫著“磨盤戰術”,整編第74師好像是驢拉推磨的軸心,外圍的國軍就是驢拉磨的磨盤,共軍就是夾在在驢拉磨中間的那些小麥綠豆,屆時張靈甫中心開花,決戰自然就會勝利。
對於這種磨盤戰術,張靈甫堅決執行不誤,對付共軍嘛,他是太有經驗啦,打從在西北剿滅了張國燾的四方麵軍到最後的漣水之戰,他的部隊隻有勝利沒有失敗過,這次僅僅在孟良崮堅守幾天,天上有空投的彈藥食品,地上有大軍前來救援,憑借孟良崮的有利地形,即使沒有太大的勝利,絕對不會有什麽滅頂之災吧。這絕對不是我王麻子的揣測,而是張靈甫的真實想法。
而共軍行動卻迅猛異常,絲毫沒有含糊。
神不知鬼不覺隱蔽在百裏之外 的王必成的6縱三萬多人馬 是一支奇兵,奇就奇在6縱奪了張靈甫最後的一隻眼位。13日夜裏,當粟裕的作戰命令和任務下達到6縱之後,全軍振奮。想想王必成在淮北連城所吃的苦頭,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即打點行裝,從敵軍的後方迅速向垛莊開拔,堵了張靈甫的退路。那時的垛莊是張靈甫的後勤基地,配有軍用公路,糧草彈藥,僅僅有輜重營和運輸營在那裏留守,不是開車的就是修路的,要不就是掌管糧草金銀軍餉的,哪裏有什麽戰鬥力了?他們麵對王必成的虎狼之師,被槍輕輕一指就全部投降了。所以,張靈甫的後路被滿懷深仇大恨6縱沒費什麽勁就一舉成功地占領,大量的彈藥和軍用物資被繳獲,更重要的是,包圍網的後端被紮緊了。
葉飛的1縱更是奇特,由於等待新配給的獨立師而行動晚了幾個小時,在穿插過程中竟然遇到了向孟良崮收縮的整編第74師,74師在山上行走,1縱走在山下。好在山間霧漳濃重,74師以為是友軍黃百韜的第25師,雙方打了個哈哈,各走了各自的小路,1縱竟然有驚無險得順利穿插成功,搶占了天馬山,和6縱會合在一起,徹底切斷了第25師和第74師的聯係。
王建安的8縱在孟良崮的西側,負責撕裂李天霞的第83師和第74師的結合。誰知那李天霞在蘇北早已吃夠了粟裕的厲害,還沒怎麽打掉頭就跑。跑到臨沂的公路上,一想不對,如果張靈甫有什麽閃失,他的小命恐怕難保。於是又派了一個團衝回垛莊以東的一塊高地,和第74師58旅在一起防守西南。
14日夜裏,許世友的9縱拚命壓縮第74師的陣地,推進到了趙家城子一帶,一度占領了雕窩。王建安的8縱占領了萬泉山,1縱占領了天馬山,陶勇的4縱已經過了汶河南下壓縮,包圍第74師的五個縱隊打通了聯係,對74師的包圍圈正式形成。這樣,蔣介石最大的王牌軍整編第74師硬是活活地被割裂開來,失去了和國軍整個大部隊肉體上的最後聯係。
到現在這種程度為止,整編第74師這塊肥肉是切了下來,但是能不能在短時間內嚼嚼爛並使勁咽下去,對粟裕來說,也不是個非常容易的事情。假若三天之內咽不下去,自己就是不被國軍吃掉,也要被狠狠地咬上一口,很可能是致命的一口。因為,盡管粟裕的十五萬人馬包圍了張靈甫的三萬人馬,國軍的另外四十萬人馬又也反包圍了粟裕的十五萬。現在說起來可能是萬分輕鬆,但是在那幾天的戰鬥中,誰吃掉誰,確實是未定之天。當夜23點,粟裕下達軍令,15日拂曉3點總攻,並將指揮所遷移到前線的艾山的一山洞裏直接觀察指揮。陳毅也發出了“殲滅74師,活捉張靈甫”的戰鬥動員令。
戰事到了最後關頭。
要說在74師周圍的國軍都是在看熱鬧,根本就不努力不幫忙,那是徹頭徹尾的胡說八道。在湯恩伯和南京的催促下,各大部隊紛紛努力向孟良崮靠攏。就是李天霞也拚了老命反過頭來和8縱玩起真個的來了,他用了所有的預備隊猛攻8縱陣地,但是無功而返。
特別是第25師師長黃百韜,從來不打滑頭仗,集中全力向葉飛1縱所占領的覆浮山,界牌和天馬山猛攻。他的人海戰術刹是厲害,很快衝到了山頂,1縱1師的官兵也殺紅了眼。雙方展開了激烈血腥的肉搏滾爬刺刀見紅戰,殺聲震天,屍橫遍野,1師的阻擊團全部陣亡,黃百韜遂攻占了覆浮山和界牌山。現在,黃百韜距離孟良崮不到五公裏,僅僅隔了最後一座天馬山,越過了這座山峰,就可以與張靈甫會合,所謂磨盤戰術就有可能大功告成。因此,那黃百韜像瘋了一樣集中了全部力量對天馬山發動了攻擊。
守衛最後天馬山防線的是1縱1師師長廖政國,在黃百韜的人海戰術的反複衝擊下,守衛陣地的四個團到了最後幾乎全部戰死,在黃百韜的另一輪激烈攻擊到來之前,他手裏除了幾個警衛員以外,已經沒有了任何士兵,廖政國那個急啊,如果黃百韜攻擊的頻率再緊密一些,天馬山是必失無疑的。正在這危機時刻,廖政國突然看到了一支部隊沿著山溝向孟良崮奔跑,他趕上截住一問,原來是陶勇手下的一個營趕往孟良崮參戰。廖政國指著硝煙彌漫的天馬山說“天馬山陣地關係重大,如果敵人打通了聯係,全局皆輸。我是師長,現在命令你全力支援。”軍銜在這個時候起了巨大的作用,那營長考慮了片刻,掉轉頭來和廖政國飛跑到天馬山陣地,使黃百韜的努力功虧一簣。
胡連也是拚了全力前進,無奈被3縱和7縱近六萬人馬所牽製,一時間也動不了身。粟裕的阻擊部隊三天的拚死努力,保證了孟良崮主攻部隊立下了萬世不朽的功業。
15日的孟良崮,戰鬥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陶勇的4縱先後占領了七個小山頭。這七個山頭原看仿佛是通向孟良崮的七個階梯,1縱和6縱就是沿著這個階梯撲上了孟良崮。在許世友奮力拿下雕窩之後,整編第74師全軍隻能困守在孟良崮一個山頭上了。
這時的孟良崮,傷亡慘重的74師困守在山頂上,無水無糧,饑渴難熬,彈藥缺乏,軍心動搖。張靈甫極力向南京呼叫,要求援兵,要求糧草。上麵的回答依然是堅持堅持再堅持。怎麽堅持?首先幾萬人部隊沒有水喝,五月的驕陽雖然不似火,但是三天不喝水還能打仗嗎?整個孟良崮隻有在山凹那裏生有一眼泉水,還被共軍奪了去,被許世友牢牢守著不鬆手,74師官兵在太陽的暴曬之下饑渴難忍,組織了二十餘次集團衝鋒想把泉眼再奪回來,無奈被9縱的一個連死死緊守,74師擺下了無數的屍體依然滴水未得。幾萬人馬,輜重密集得擠在孟良崮的上頭上,就是共軍不用炮火開打,渴也能把士兵們渴暈過去,張靈甫真的急眼了。
現在張靈甫明白了,共軍這次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不吃掉他是不會罷手的。他再也顧不上什麽堅守老頭子的命令坐以待斃,而是開始組織突圍。74師先向垛莊發起了衝鋒,被王必成的6縱一頓暴拳打了回來。隨後向西北方向衝進,被葉飛的1縱堵了個正著。然後再往雕窩突圍,雖然一度得手,但是很快就被許世友搶了回去。74師在孟良崮的突圍,都是是從上往下衝擊,共軍是從下向上防守,按說國軍具有高屋建瓴之勢,勝算較大方是,但是沒有一次成功。共軍每一處陣地之前都經過了幾十次的衝鋒和反衝鋒,每次衝鋒全都短兵相接,刺刀見紅,是國共決鬥爭天下的所有戰鬥中最為激烈最為血腥的拚殺。雙方打得是氣喘噓噓,勝負竟然一時不能明了。15日一天的戰鬥下來,74師是衝不下來,但共軍也攻上不去。
粟裕這時有些不耐,他心裏知道,如果在明天不拿下孟良崮,局麵將不堪設想,就像騎在了老虎背上,要麽將老虎打死,要麽被老虎吃掉,想下來是不可能的,勝利和失敗就在那一念之間。粟裕將華東野戰軍的全部榴彈炮迫擊炮小炮加農炮調了上來,圍設在孟良崮山腳下,在16日早晨1點,對準了孟良崮一陣陣猛轟,把個孟良崮打了個濃煙滾滾,血肉橫飛,炮彈炸開的岩石碎片,對74師造成了重大殺傷,一炮就放倒了一大片。饑渴了三天的74師官兵們刹那間軍心瓦解,那依靠往日的勝利所支撐的鬥誌猶如大廈傾倒瞬間瓦解,部隊呈現混亂狀態。共軍乘勢奮力登山,與74師的殘兵敗將們展開了最後一輪的白刃格鬥。74師怎耐得了共軍攻勢如潮,紛紛落荒而去。
粟裕在指揮所裏,不斷收到戰況報告。
16日3點,許世友的9縱拿下了東540高地。
3點30分,葉飛的1縱占領了西540高地。
4點30分,8縱登上了蘆山主峰。
8點,陶勇的4縱將74師壓向山穀。
這時,增援而來的國軍也使上了吃奶的勁頭,猛烈攻擊各個阻擊部隊,黃百韜幾乎登上了天馬山,可以看見孟良崮的硝煙烽火。但是刹那間槍炮聲突然停止,似乎就在眼前的孟良崮變得死一般的寂靜,時間和空氣全都凝固了,除了偶而響一聲槍聲以外,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黃百韜知道完啦,整編第74師可能已經全軍覆滅。
這時,張靈甫和副師長蔡仁傑給蔣介石發出了最後一封電報,表示要集體自殺,不成功便成仁,學學戴之奇的榜樣。誰知也是挺難的一件事情,正在猶豫之間,陶勇手下的特務團副團長何風山已經帶領了一群戰士衝進了山洞。張靈甫的副官見狀就出麵向何風山介紹張靈甫等人,何風山等遂生擒了張靈甫並押解他們向山下走去。行解途中,戰士們新仇舊恨湧上了心頭,亂槍將張靈甫放倒,然後讓俘虜抬上,在部隊轉移途中掩埋在沂水縣野豬旺村的山岡上。墳前立一木牌,上寫“張靈甫之墓”途中陶勇還專程前去驗屍。此為經典說法。至於台灣的說法自然是為黨國自殺盡忠之類的溢美之詞。依王麻子所見,所謂自殺他殺皆不重要,重要的是整編第74師這支為蔣介石所驕傲的禦林軍的大小官兵沒有一個逃得了,包括師長張靈甫也死於沙場。
戰後的孟良崮山雨欲來,濃霧遍野,共軍五支擔任主攻的縱隊會師於孟良崮山頂,大家興奮地忙著打掃戰場。粟裕這時卻沒有靜下心來,他在仔細地核對各縱隊上報來的殲敵數字,發現怎麽也和整編第74師的編製對不上,同時也發現孟良崮一帶仍然有敵軍電台的信號活動。他料定仍有殘敵,於是下令全軍仔細搜索,不能放過74師的一兵一卒。果不然在一處山凹處發現尚有七千餘殘兵畏縮一起,4,8,9縱迅速組織進攻,很快將其包圍全殲。粟裕這才向陳毅報告說,張靈甫的整編第74師已經全部殲滅。陳毅聽到了這個消息,重重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道:“嗨呀,這三天三夜總算是熬過來了!”遂下令各個縱隊迅速脫離戰場,後撤到坦阜一帶修整解除戰後的疲勞。當然,那些榴彈炮之類的先進武器可是一件也沒有留下。
共軍前腳剛走,國軍的各大增援部隊就殺到了垛莊和孟良崮,那時大雨傾盆,將沾滿了戰火硝煙和鮮血的孟良崮衝刷得幹幹淨淨,一切和戰前一樣,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要不是他們聽到看到74師和共軍的惡戰,說什麽也不會相信那麽一支號稱國軍王牌的禦林軍三萬人馬三個旅九個團的武器裝備轉眼之間就人間蒸發了?想想這些,人人心驚膽戰不寒而栗,擔心這樣命運何時會光臨到自己的頭上。湯恩佰慌忙下令各部就地修築工事,防止共軍再出什麽新花招兒。其實,粟裕的兵馬早已在坦阜美美地睡大覺了,才懶得答理這幫驚弓之鳥呢。
蔣介石獲悉74師全軍覆沒,極為震驚。這是他自發動內戰以來“最為痛心,最為惋惜的一件事,是無可補賞的損失”(蔣介石在南京為張靈甫追悼會語),遂在玄武湖邊為張靈甫立碑以示紀念表彰。在隨後召開的國防部會議上撤去了湯恩伯的兵團司令之職,黃百韜,李天霞救援不力,當軍法從事。黃百韜自知男逃懲罰,勇敢承擔責任,表示願承擔一切責任,並力陳張靈甫驕傲自大,不聽從黃百韜的指揮,輕敵冒進,擅自行動的錯誤。他在會議上侃侃而談,大講特講他為了救援張靈甫而付出了一萬餘人傷亡的事實。使參加會議的所有人當然包括了蔣介石都認為黃百韜是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因而蔣介石隻給了他個撤職留任的處分。而對於臨陣逃脫的李天霞側被撤去了軍職並送交軍事法庭審判。
孟良崮一戰,粟裕所領導的華東野戰軍全殲國軍整編第74師及李天霞第83師的一個團,其中斃傷一萬三千,俘虜兩萬。粟裕付出的代價是陣亡兩千,負傷九千,合計一萬一千。雙方比例幾乎是一比一。與前文所述的萊蕪戰役不可同日而語,可見這次戰鬥的激烈程度。對於那兩萬多的74師俘虜,粟裕遣散了所有排級以上的幹部,剩餘士兵全部收編分散在各個縱隊,讓戰士們認真學習74師的優越戰術技巧。
蔣介石的國防部也在74師的教訓中學到了不少不經驗。具體是:重裝備不能離開公路,輕裝部隊應在公路兩側,對共軍必須在360度均無弱點,並進不如重迭,分進不如合進。並下令停止所有軍事行動,解決內部矛盾,改掉相互拆台,協同不力的問題。看官您別說,這一番整頓,還真的是有效,使粟裕在後來的南麻等戰役中吃盡了苦頭,華東野戰軍遭受了前所未的打擊和失敗,也是粟裕一生中的最大敗筆。
粟裕率領華東野戰軍一口吞咽了蔣介石愛將張靈甫的整編第74師,不但震動了國軍上下,讓毛澤東也深感吃驚。有一次毛澤東和粟裕談話,笑問74師的全殲有一個人做夢也沒想到,你知道是誰?粟裕答曰:蔣介石?陳誠?連猜數人,毛澤東大笑道:非也,就是我毛澤東啊!這樣的對話,可能是鄉裏坊間的茶後開心笑談,也可能真有其事。但是如此巨大戰績已經達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也是粟裕到死不得重用亦無貶低的複雜原因之一吧,真可謂伴君如伴虎,勝利失敗皆不是。此乃後話按下不表。
這時的毛澤東所主持的軍委有了新的戰略構想,打算盡快結束共軍在解放區內部的作戰,將戰火引向蔣介石掌管的中原地區,使在潼關一帶作戰的陳庚集團動進洛陽,在山西南部作戰的劉鄧集團南渡黃河挺進大別山,命令在沂蒙一線的陳毅粟裕集團突破包圍向西敵後行進。這樣,共軍整體在河南就會形成一個“品”字形鼎立的超穩定結構,牢牢地站立在中原地區,形成不敗之勢。這種大戰略,搞得好,自然是富有創意,搞得不好,無疑是飛蛾撲火,羊入虎口,即使不會全軍覆滅也免不了遍體鱗傷。好在共軍從成立那天起,就是在群敵重圍中興起,在敵後穿插運動中勝利,對於應付這種四麵作戰的打法並不生疏。
在此大戰略的要求下,粟裕決定兵分三路突圍,由葉飛和陶勇的第1和第4縱隊組成西進兵團,向魯南挺進,以陳士榘,唐亮指揮第3,8,10縱向泰安,大汶口突圍,陳毅和粟裕率領第2,6,7,9縱在沂水一線迎擊國軍主力。將強有力量的華東野戰軍分為了三股,史家稱這次行動為“七月分兵”。
蔣介石在孟良崮大戰失敗之後,對自己的軍隊進行了一番大整頓使國軍的相互配合的能力大大地提高了一步,他的戰略進攻的重點仍然放在山東和陝北兩地。為了保證戰時的順利,蔣介石請來了當年在華東一帶有實際作戰經驗的日本戰犯崗村寧次為顧問,讓這位雙手沾滿了中國人鮮血的日本人來診斷國軍到底在什麽地方出了錯得了病。經過反複地檢討,製定了“以三四個師重疊交叉進攻”的基本作戰方針,強調統一指揮,任命國防部陸軍副總指揮範漢傑前往山東赴命,出任魯中前線總指揮,集中了九個整編師(軍),二十二個旅(師),在萊蕪至蒙陰不到五十公裏的地方擺出一個巨大的方陣來(不再擺什麽一字長蛇啦),同時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大量的山地作戰器材和大炮,囤積食品,準備發動新的攻勢。這次是再也不敢大意,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了。
但是,西進兵團和陳唐兵團的突圍,使蔣介石急忙從自己的方陣中調動了大部分兵力前往尾追堵截,在魯中隻留下了四個師的兵力,其分布是,胡璉的整編第11師駐守南麻,黃百韜的整編第25師防守東裏店,王淩雲的第9師守沂水,取代了李天霞的黃國梁第64師駐紮在大張莊。粟裕認為這是個作戰取勝的機會。
這時的華東野戰軍,充滿了樂觀輕敵驕傲的情緒。當時在軍內最流行的順口溜是蔣介石的雜牌軍是“爛葡萄”,蔣介石的王牌軍是“硬核桃”,吃掉三個“爛葡萄”不如砸爛一隻“硬核桃”。盡管是軍中小兵們的玩笑之談,但是確實反映了在指揮員中間隱藏了一種危險的驕傲情緒。驕傲最為直接的後果就是輕敵,認為敵人外強中幹不堪一擊。就是連粟裕本人,在消滅了74師之後也小看了國軍的戰鬥力,特別是小看了胡璉和黃百韜的戰鬥力。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黃百韜,他是繼張靈甫之後粟裕新的克星和主要作戰對手。
理論上來說,粟裕手裏有四個縱隊,按照他以往的打法,集中兵力以多勝少,吃掉對手的一個師完全不成問題。但是,整頓過的國軍對於粟裕的戰術早已經摸透了幾分。所以,當粟裕在7月10日命令各個縱隊向黃百韜的第25師進攻的時候,第64師就緊緊地靠了過來,粟裕不但沒有得手,反而因為天降暴雨,山洪爆發,將士被突如其來的洪水衝走不計其數。這時,粟裕有覺得胡璉的整編第11師位置孤立,於是就調轉頭來,將第11師的駐紮地南麻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南麻,地處魯中山區,三麵環山,一麵有一隘口通向博山,沂水經此地流過,基本為一盆地地貌,大兵力在此施展不開,易守難攻。原本胡璉的駐地是魯村,那裏四麵群山,與孟良崮的地貌相似。胡璉到了那裏,怎麽感覺都不是味道,分散兵力占領群山吧,兵力不足,若不守周圍山頭,共軍一旦開來,下場恐怕和那74師差不多。但是胡璉經驗豐富,不虧為國軍的五大主力之一。他親自視察地形,看中了南麻的地形,遂請示國防部批準他將第11師移兵南麻。
到達南麻後,胡璉花了二十餘日在南麻村莊周圍構築了無數集團梅花形子母堡工事。這種工事依自然地理而成,很少人工雕琢,多利用土包,墳頭和山坡構成。具體就是在土包或墳頭旁邊垂直向下挖出洞來,進而把土包內部掏空,然後開出射擊孔。主堡周圍一般有五個小的地堡衛護,彼此可以交叉火力相互支援。由於工事自然,猶如迷宮一般,簡直比傳說中的諸葛亮八卦迷魂陣式還要精彩實用。在後來的戰事中,就是共軍衝擊到了陣地之前方也很難發現具體目標,更別說殲敵作戰了。粟裕不知就裏,竟然率兵衝了進去。這一衝,使英雄多少年的功名化作了塵與土。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共軍每打下一地堡,僅僅消滅對手兩三人,而自己卻付出去了至少一個排的有生力量。這樣進攻了三天,南麻紋絲不動,而黃百韜集團軍的援兵已經到了。那黃百韜由於孟良崮大戰而受罰,這次帶罪立功,不計代價全力以赴,不但白天衝鋒,連隻有共軍喜歡的夜戰也用上了。粟裕兩麵受敵,難以支撐,不得已下令退兵。他手下的四個縱隊傷亡慘重。
這時,李彌率領了第8師也趕到臨句(肉旁),粟裕為了鼓勵那不高的士氣,匆忙決定攻打李彌。
臨句是座古城,三麵環山,沂水和彌水從城邊流過,平時水淺,可以徒涉而過。但是,就在粟裕發起進攻的時候,突然大雨傾盆,山洪爆發,河水猛漲,弄濕了彈藥不說,又衝走了不少的將士。幸虧兵士們訓練有素,在極為困難的情況下仍然將城牆攻破了一個大洞,共軍順著這個大洞一口氣衝進了整整七個連。那七個連在城中奮戰了三個小時,彈藥用盡,全員戰死。粟裕心急,匆忙間又掉第6縱前來支援,那知道在涉渡彌水時,水勢再漲,人員裝備又被衝走不少。待趕到了城下,彈藥大部受潮,大炮等重器材在雨天不能架設,故攻城毫無進展。素裕眼看戰事不可能取勝,況且國軍各路援兵紛紛趕到,再蠻幹下去必然慘不忍睹。遂下令收兵,乃兵敗退至諸城。掐指一算,損失兵士將官已經超過了兩萬有餘。
仗打成了這樣,粟裕電告軍委,引咎自責,願接受任何懲罰處分。陳毅甚感不安,與粟裕挑燈徹夜長談,並將結果急電密報軍委,請求手下留情。密報曰“我黨多年來所創造的傑出軍事家並不多,最近粟裕,陳賡等先後脫穎而出,前程遠大。將與彭劉林並肩邁出”雲雲,充分顯示了一個政治家的眼力和胸懷。這兩份電報一前一後到了毛澤東的手裏,他並沒有責怪粟裕,相反卻極盡安慰,指示將第2,7和8縱交與許世友指揮,令陳毅和粟裕速速去魯西南統一指揮第1,3,4,8和10縱,因為那廂邊的戰事更為緊張,大事不好。
葉飛,陶勇在七月分兵後行軍五百裏插入魯南,那裏是原來的老區,經過戰爭的摧殘已經變為一片淒涼,再無法支援任何戰爭行動,遂決定攻打鄒縣和藤縣,那裏是國軍的輜重中轉站,藏有大量的彈藥糧食。
葉陶二人認為攻下兩個小小的縣城是手到擒來,難道這裏的守軍比第74師還要強嗎?故兩隻縱隊分頭行動,葉飛攻藤縣,陶勇進軍鄒縣。不知道多少年前,本人有幸在在山東考察業務,曾經在此地滯留數日。那兩座縣城的城牆雖然早已扒掉,但是隱隱約約依然可以看出其地貌是易守難攻。
而且經過萊蕪,孟良崮之戰的國軍這時已經沒有了驕氣,有的隻是處處小心謹慎,全軍上下再也不敢小看那土裏土氣從山溝了鑽出來的新四軍。說來不知是天意還是偶然,那年七八月的山東不是暴雨就是陰天,常年活動在室外的野戰軍彈藥幾乎全部受潮。葉飛和陶勇是用大炮大炮不響,用炸藥是炸藥冒了幾絲青煙就算完成了任務。不但沒有攻下縣城,反而被從西邊趕來的五個整編師援兵包圍了起來。出路隻有一條,就是向東度過沂水。但是,那平日看著安靜得像個大姑娘的沂水這時突然變臉猛漲,匯集了各路山洪,竟然難以渡過,局麵頓時險惡起來。
葉飛和陶勇麵臨著重大抉擇,若堅守等待洪水退去,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怎麽抵擋得了那五個整編師的進攻?恐怕不出三日既全軍覆滅了。若突圍逃竄,那五個整編師眼瞅著咬得很緊,複仇意誌強悍,大有不滅共軍誓不罷休的陣勢,如何逃得出去?唯一的一條出路就是向西突圍,與陳世榘唐亮兵團會合。但是,那裏是國軍的重兵所在,怎麽走?
商議再三,葉飛陶勇決定隻有聲東擊西才有出路。遂派出第四縱隊戰鬥力最強的第10師向東佯動渡過沂水,做得像個主力突圍的樣子,而主力冒險西行。
7月26日,葉飛陶勇熄滅燈火,扔掉所有輜重,悄悄向西運動。而4縱的10師卻大張旗鼓的向東部喊殺而去。國軍見狀,竟然想也不想,五個整編師全員出動追了前去,國軍的包圍圈頓時不再,葉飛陶勇兩個縱隊乘機邁開腳步拚命地向西跑了開去。往日的虎狼之師竟然如此狼狽。
共軍向西逃跑了整整一天之後,國軍才緩過神來,那五個整編師扔下了4縱的第10師,掉轉頭來馬不停踢地又趕了上來。
那時的魯西是黃河短時間內改道後形成的水網地帶,出了包圍圈的部隊麵臨的是一片汪洋般的沼澤地,七八十裏,望也望不到頭。扔掉了輜重的葉飛和陶勇當此時是無糧草彈藥,赤手空拳,隻有跑的份兒。就是那些平日見了共軍望風而逃的還鄉團這時也冒了出來遠遠地放冷槍占點兒小便宜,而國軍天上的飛機這時著實派上了用場,向著遍布在泥水之中的毫無還手之力的葉陶部瘋狂地掃射。部隊全員隻能忍受這種非戰鬥減員。
待逃到了濟寧與陳唐兵團會師的時候,葉飛和陶勇兩隻部隊的每個師實際上隻剩下了一到兩個團,換句話說,往日曾經馳騁疆場的葉飛陶勇部現在大概隻有六七個團了!陳世榘回憶描寫道,當時的1縱和4縱的幹部戰士“身上除了短褲,背心和槍支彈袋以外,什麽都沒有了。”戰士們隻有一個要求,“發一雙鞋子,睡一個好覺,吃一頓豬肉”,悲慘之狀,前所未見,已然喪失了主要戰鬥力。
繼孟良崮大戰之後華東野戰軍的七月分兵,分別進行了南麻,臨句,藤縣,濟寧和鄒縣等戰鬥,次次失敗,無一成功。粟裕是敗了再打,打了再敗,合計損失了近五萬人馬。將所有戰果全部賣出。難怪邱清泉認為華東共軍已經潰不成軍,不堪再戰。
在這種情況下,粟裕依然得到了軍委的信任重用,讓他將東線兵團交與許世友帶領退往膠東半島,而他和陳毅率領第6縱隊前往西線重整軍威。這樣,所謂華東野戰軍就分為兩大部分,東線有第2,7,9縱隊組成,指揮員為許世友在膠東半島轉戰,當華東野戰軍重會於濟南戰役時,那許世友已經練就了一套成熟的攻城之術而凶悍無比。而西線兵團是華東野戰軍的主力,由葉飛,陶勇和陳唐兵團和王必成等將領組成,撤離了山東,向河南一帶移動,配合劉鄧大軍的挺進大別山的戰略動作,粟裕在中原導演了一幕又一幕的逐鹿好戲,其規模之大而巧妙,場麵之壯觀驚險,曆史影響之深遠,無人可與之比肩。
粟裕最後撤離山東,想一想也有曆史的必然。打從國共內戰開始起,蔣介石人員,裝備和國際背景上顯然占據了極有利的地位,他兵力強大,裝備精良,士氣高昂,手裏有使用不盡的美元,將陳毅和粟裕從蘇北一步一步地推向了黃河南岸。而粟裕也是順水推舟,步步為營,且戰且退,每退一步,都讓蔣介石付出了極大代價,而且粟裕越退越強大,愈退戰績愈輝煌。最後轉戰河南,雖然付出了七月分兵的代價,但是,戰場卻比以前變得更為廣闊了。所以,陳粟大軍撤離山東配合劉鄧大軍千裏躍進大別山的動作,具有很微妙的戰略意義上的不同。那就是,戰場已經不在共軍的地盤內進行,而是在國軍的糧草人口滋生地之一的河南展開。這一招,實在是打在了蔣介石的心窩子上。
幾千年的中國封建王朝興衰史,形成了這麽一句名言,“得了冀魯豫的兵,不得天下也不行”。陳毅粟裕的兵團正是一支由冀魯豫三省子弟組織起來的強大兵團。如何使用這麽一支力量,在哪裏使用這支力量以及用這支力量所要達到什麽樣的戰略目的,非戰略家不能決策,粟裕就是這樣一位戰略家,是一個十分了解戰區基本情況並且精通戰術的戰略家。之所以對粟裕有這麽樣的評價,是他在非常關鍵的時刻又提出了新的戰略構思,將國共內戰的進程在時間上大大地縮短了下來。
離開了山東根據地的華東野戰軍西線兵團,所麵臨的最大問題是給養得不到保證,說白了,就是缺吃少穿,彈藥不足。為了解決這一問題,1947年11月8日,陳毅與粟裕告別,離開了前線指揮所,前往晉冀魯豫中央局所在地邯鄲要求支援,受到了滕代遠的歡迎和支持,解決了部隊的糧草問題。
當時的中共為了預防意外,設立了兩個中央,一個由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組成轉戰在陝北,另一個由劉少奇,朱德組秘密地駐紮在河北西柏坡以防萬一。劉少奇和朱德聽說陳毅到達了邯鄲,大喜,電約陳毅前往一述。見到劉少奇和朱德之後,毛澤東,周恩來又來電約陳毅相會於陝北。陳毅遂興高采烈地過五台,渡黃河,翻山越嶺,一路遊玩終於在1948年1月7日在陝西佳縣揚家溝見到了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陳毅在這裏用了三天的時間將華東野戰軍的戰況作了匯報。當此時,毛澤東,周恩來,任弼時和陳毅順勢秘密協商華東野戰軍的作戰戰略和方向問題。毛澤東提議由粟裕率領華東野戰軍第1,4,6縱隊盡快南渡長江,躍進江南,迫使蔣介石分兵追擊。這一提議得到了周恩來,任弼時和陳毅的支持,並形成了決議命令電告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粟裕。
粟裕接到了電報,感到十分為難。七月分兵之後的第1,4縱隊,部隊減員很大,要不是他組織在沙土集打了一個勝仗,士氣幾乎很難恢複。更重要的是,他對中央決策是有不同看法的。當年在井岡山出動的北上抗日先遣隊的失敗使他意識到軍委可能高高在上,不太能感受到將士千裏行軍的艱難。故粟裕使出了緩兵之計,要求軍委讓第1,4,6縱隊撤離中原戰場,北渡黃河,在濮陽修整一番。所謂修整,就是在軍隊自己的後方修養一段時間,充充電,恢複一下體能,補充新兵,統一思想,提高士氣。再說,長年征戰,部隊也需要在自己的根據地喘口氣。然後再協商渡江事宜。毛澤東曰然。粟裕遂率第1,4,6縱隊將士北渡黃河在濮陽駐了下來。
而華東野戰軍的第10縱隊側護送補充劉鄧野戰軍的新兵前往大別山,陳唐兵團(第3。8縱隊)則與陳賡,謝富治兵團匯合攻打洛陽。
對粟裕來說,這是他自參加南昌起義以來少有的一段長時間安靜休息。他人雖然休息,但是大腦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每天都站在地圖前思考萬裏躍進江南的戰略是不是符合國共戰場的實際情況。他明白毛澤東的用意是想通過江南躍進調動蔣介石的兵力,減輕中原劉鄧的壓力。但是,第1,4,6縱隊十數萬人馬攜帶輜重機關深入江南,進行無後方無依托的長征式的作戰,首先,傷員無法安置,如果將傷員棄置,其後果必然引起士氣低落。當年尋淮洲,方誌敏,粟裕北上失敗被殲,士氣低落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其次,區區十萬人馬能否調動活動在中原立誌圍殲劉鄧大軍的國民黨主力胡璉的第11師和邱清泉的第5軍或者黃百韜的集團軍回師江南尚在未定之天。可能,蔣介石隻要動用他的江南的非主力地方武裝就足以應付了。如果調動不了中原國軍主力,那千裏躍進江南的戰略豈不是毫無意義?
現在,國共雙方都把自身的最主要的力量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投入到了河南地區,如果共軍也像國軍那樣組織成強有力的集團軍,一口一口的吃掉國軍的有生力量,將蔣介石的主要精銳力量消滅於中原地區,江南的國軍必然喪失鬥誌,不但渡江沒有太大的阻力,就是拿下全國也會不用費很大的力氣。隻要決戰於中原的幾仗打好了,那麽取得全局的勝利就會易如反掌。
再者,從地形地貌上來看,中原一馬平川,北有黃河屏障共軍的河北根據地,南有大別山已經為劉鄧所占據,東有沂蒙山區是共軍的老區,西部的黃土高原邊沿有陳賡謝富治大軍活動,隴海線和京漢鐵路在鄭州交匯。這樣的自然環境是一處天然的大軍團較量的戰場。自從國共內戰開打以來,國軍是越來越弱,機動力量亦日見不足。而共軍側比原來要強大和自信得多。客觀地說,國共雙方在當時的力量對比上已經是半斤八兩,盡管國軍可能更硬朗一些。但是,如果組織起幾支大兵團機動協同作戰,在中原取得成功不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劉鄧千裏躍進大別山雖然在戰略上占盡了便宜,但是,在作戰能力上,已經今非昔比,就像一個武功高手受到了內傷一樣,不要說再出手傷人,就是歇下來喘息,非一段長時間的修整不能恢複元氣。由於長途跋涉,無糧草彈藥接濟,所謂劉鄧大軍當時已經不再是什麽大軍,而是一支典型的小米加步槍的遊擊隊。特別是在躍進途中,為了避免被包圍全殲的命運,在強渡淮河的時候扔掉了所有輜重和重武器,隨身而帶的隻有簡單的槍支彈藥,飽受無根據地無依托遊擊作戰之苦,對中原戰局已經沒有了決定性的影響。特別是被後來的胡璉軍團追得團團轉,搞得劉鄧不斷向軍委抱怨陳粟配合作戰不力。粟裕如果不在中原用幾個大的戰績調動國軍,劉鄧的壓力絕不可能從根本上得到改善,那個所謂的劉鄧遊擊大軍究竟還能支持多久?實在是不敢過於樂觀。如果粟裕大軍躍進江南不能調動蔣介石的主力回轉,劉鄧必然失去和粟裕的犄角之勢,所謂鼎立中原的三足少了一足,國軍對付劉鄧就更為容易,劉鄧的下場不會比當年的李先念好到那裏的局麵是完全可以遇見的。難道中央軍委忘記了李先念隻身逃命延安的曆史教訓?那可是才過了不到兩年的事情。
最為關鍵的是,國共雙方的主要精銳力量已經有意或者無意地全部集中在了中原地區,決戰的雛形大致已經形成。雙方想跑都不可能跑得掉,誰先跑,誰就要丟掉爭奪天下的機會,誰就等於放棄競爭比賽的權利。如果按照毛澤東的戰爭大躍進的思想,共軍力量勢必分散,往好的方麵說,逐鹿中原取天下的大誌可能會推遲,往壞的方麵講,此前的所有努力亦將付之東流。所謂陳粟,劉鄧和陳謝三路大軍品字形的鼎力中原的戰略構想豈不是白幹了嗎?既然要得到中國這個天下的這隻鹿,不在中原追逐,偏偏要“變江南為中原,變中原為華北”(毛澤東語)般地舍近求遠,無疑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隻有在中原決鬥才能取得天下,自古如此,將來亦如此。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意識到也好,意識不到也好,那是我們中國曆史的宿命,誰也改變不了。客觀地說,粟裕至少在潛意識中認識到了這個道理,隻不過在這條真理的外表包裝了一層共產主義革命的華麗外衣。
思慮再三,粟裕決定向中央直言陳述。
就在這時,陳毅興致衝衝地從陝北回到了濮陽,他是快人快語,立即召開了全軍幹部會議,傳達躍進江南的戰略決策。沒想到,這一場講話,差點把他的華東野戰軍的司令頭銜給丟了。
會議間隙,粟裕向陳毅談了自己的不同想法,並要求中央軍委改變躍進江南的決定。陳毅聽後大感意外,不由心中一沉。首先,在中共的曆史上,一個戰區指揮員要求軍委改變已經形成了的戰略決策,是沒有先例的。其次,陳毅在陝北是參與了整個決策過程並且投了讚成票。第三,陳毅在全軍幹部麵前已經信誓旦旦表明了進軍江南的決心,如果要把那話在收回來,威信和尊嚴如何維護?
但是,陳毅和粟裕多年的共事合作,使他相信粟裕確實具有非同一般的見地,他沒有公開表態支持,隻是說粟裕可以向毛澤東報告,他本人不能為此承擔責任,否則就是出爾反爾。他在井岡山反過毛澤東,可是從來沒有反得正確過。事實上,這時的陳毅對毛澤東服氣得緊,想想好了,要是沒有毛澤東的指揮,大家恐怕還在深山叢林中當山大王呢,哪裏有全國現今的局麵?
粟裕也很精細和乖巧,他把自己的想法電告毛澤東的中央軍委之前,先把自己的想法電告了正在大別山艱難跑龍套的劉鄧,希望取得他們的支持,然後才向中央發了一封長長的電文,表明了自己反對過江,堅持在中原作戰的看法。
第二天,劉鄧回電也認為躍進江南的把握不大,如果粟裕加入中原作戰,多殲滅敵人,“然後渡江,最為穩妥,亦可打開中原局麵”。好家夥,粟裕聯合了劉鄧向中央軍委的戰略部署發起了挑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犯上。當時全國上下至少有東北戰場,西北戰場和中原戰場,粟裕作為中原戰場上三路大軍中的一部前線指揮員,竟然對軍委部署命令挑三揀四拒絕執行,頗有離經叛道之嫌疑。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沒有了服從,也就沒有了力量和配合。粟裕不但挑戰了中央軍委,同時也挑戰了毛澤東等人的肚量和膽識。
1948年4月13日,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等一行經過長途跋涉,東渡黃河,來到了河北阜平縣境內的一個叫城南莊的地方,這裏是聶榮臻經營了多年的地盤,即安全又保險,於是就在那裏住了下來。
第二天,周恩來和任弼時去了西柏坡與劉少奇,朱德聯係,而毛澤東則留在當地閱讀各個戰區的來電。當他仔細閱讀了粟裕的電文之後,就放下了手頭的所有工作,開始了長長的思考。粟裕的建議頗似圍棋高手投下的妙招,看似平淡無奇,卻隱藏了無數後發製人的變化,毛澤東在想那些變化都是些什麽,因為他也是個高手,高手見到了高手,往往必須長考才能對應。毛澤東整整考慮了八天,方才以中央軍委的名義向陳毅,粟裕連發出了兩段電文,催促二人參加書記處擴大會議。4月30日,兩人到達城南莊,毛澤東見到粟裕,大踏步走出門外,緊緊握著粟裕的雙手,口中不停地說“十七年,十七年了。”是呀,打從粟裕離開井岡山,可不就是整整有十七個春秋過去了嗎?
毛澤東這個人,目中無人,誰都入不了他的眼,故接待客人,坐多站少。客人能被毛澤東迎送到房門口那已經是極大榮幸。而這次迎接粟裕竟然邁步出了那道威嚴的門坎,表達了一種什麽心情?筆者捉摸著毛澤東用最明顯的肢體語言表達了他求賢若渴的心情,讀起來怎麽都感覺到那毛澤東和那光腳丫跑出營帳的劉邦好有一比。看來帝王們的腰不是不會彎,而是那客人值不值得把腰彎下去,迎來粟裕就等於迎來了中國大半壁的江山。
城南莊會議整整開了七天,粟裕向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和任弼時詳細講解了他的在中原地區大量殲敵的戰略方案,並論證了這個方案可行性的軍事根據。那些政治家們聽完之後反映相當熱烈,如同抱了金娃娃,個個撫掌稱妙。最後毛澤東一錘定音,哈哈大笑道;“既然粟大將軍不聽我們的,那麽我們就聽粟大將軍的!”並將會議結論迅速通報了劉鄧,命令已歸陳賡指揮的陳唐兵團(華東野戰軍第3,8縱隊)回歸建製,由粟裕親自指揮。這樣,華東野戰軍西線兵團的軍事行動定在5月底南渡黃河在中原尋求戰機。同時任命粟裕取代陳毅的所有職務,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調離陳毅去中原局任第二副書記,協助劉鄧工作。但是,粟裕堅決不同意陳毅的離去。經過反複協商,最後粟裕隻同意可以暫時任代司令員兼代政委,陳毅仍然是華東野戰軍的司令員兼政委。最後,毛澤東讓朱德和陳毅親自護送粟裕這位新上任的代司令員代政委返回濮陽,由朱德親自前往宣布軍委對粟裕的新任命。粟裕的權力是;“全權指揮華東野戰軍第1,3,4,6,8和11縱隊的作戰,並指揮許(世友)潭(震林)在津浦線的作戰”作戰的對象暫時定為邱清泉的第5軍。讀起來怎麽都像那劉邦漢中拜韓信為帥的曆史在城南莊又重演了一番。曆史就是這樣,重複了在重複,演了一遍又一遍,隻不過將演員的舞台,服裝道具和台詞改動一番,但是劇情的發展變化,故事的起落跌耽基本上是不會改變的。
軍令下達之後,陳毅帶領近五千名地方幹部前與劉鄧會合,而粟裕率領大軍南下黃河,進入中原,瞄著蔣介石的另一隻主力部隊邱清泉的第5軍直奔而去。這一去,連毛澤東都沒有想到,蔣介石的江山會賣得那樣的快。
張靈甫將軍可是抗日的民族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