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理念,是正確的
一劍飄塵
加拿大的山裏在下雨。這種秋季的雨,對於我來說恍如隔世。在山路上和朋友開車聊天,我說,我曾經很怕這種雨,因為它會讓我的心情變得憂鬱。朋友就說,看起來你現在的心情很好滴呀。
是!因為我知道,在我的家鄉洛杉磯,現在正是陽光燦爛。每每想到此處,就可以讓我坦然麵對眼前的冷雨,即使,她們淋濕了我的頭發,淋濕了我的衣裳。但是因為心中有洛杉磯的溫暖,山野的黃在我眼裏也因為這些雨水而變得晶瑩剔透,山頂的雲也因為這些雨水而成了輕灰色,一種不同於晴天的別樣風情。
我曾經對朋友說過,洛杉磯一年365天,360天是陽光燦爛。即使秋季,也很少有下雨的日子。如果沒有過去這麽多年,洛杉磯晴朗天氣的儲備,我未必能夠麵對現在這樣的雨季而依然心曠神怡。而在移居洛杉磯之前,我甚至都不相信:秋天是可以不下雨的,我甚至都不相信,我不必在秋天裏傷感的。
我們無法經曆這個世界所有的季節,因為每個城市的季節都是截然不同的風景。我們固定的思維模式,往往讓我們有太多的難以置信,雖然這些不可相信的經曆在他人的人生中卻是常態。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是我們所沒有經曆的,但是我們應該相信它的存在。如果說,承認這些沒有經曆過的自然現象的正確,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那麽,在我們生命中,更困難的是承認那些並非自然現象、甚至無關人生經曆的、而隻是憑空想象出來的理念的正確性。
就在昨天,德國總理默克爾承認:過去的難民政策有很大的錯誤。相對於洛杉磯的秋季,德國的難民政策完全是人為製造的。所以,這個政策到底是對還是錯,要比在加拿大雨季與洛杉磯的秋季之間做出選擇更困難。因為選擇不同的季節,完全是個人的喜好。隻要有遷徙的自由,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選擇。但是,選擇不同的政策,卻可以影響到千千萬萬人的生活,甚至生命。
對於懷疑主義者來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存疑的,沒有對錯。但是,默克爾的認錯告訴我們,即使是在最理念化的政治領域,也有對錯;即使是製定政策的人,都應該可以認識到對錯。無論默克爾的這份認錯來得是不是太晚,是不是因為選舉失敗的壓力所致,她的難民政策顯然都是錯誤的。我不懷疑她的理念的高尚性:盡可能多地給予受難者以人道主義庇護。但是,如果不加甄別地接受所有的難民,顯然會造成既有社會秩序的混亂。
這本來是一個可以通過理性推理就得出的結論,但是默克爾卻用實踐自己政策的方式去證明它。這顯然是一個悲劇。
而更可悲的,是今天我們中的許多人——包括那些正在嘲笑默克爾的人——卻依然意識不到: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是對的!當然,它的反麵就是:總有一些事情是錯的。
這就如同數學領域的一些公理。定理需要證明,而公理自證其說,無需證明。在社會學、政治學領域,一樣有一些公理無需證明。這也是為什麽美國的獨立宣言開宗明義:“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我們認為下麵這些真理不言而喻)。
雖然在我們的一生中也沒有見到衡量人人平等的天平,但是,我們自然而然地認同:人人生而平等。這份認同源於人類的自我意識!
對於懷疑主義者來說,他會用各種理由挑戰這樣的公理。比如,他們會說社會上並非人人平等——但是,這恰恰是說明了社會的不完善,而並非“人人生而平等”這個理念不對。他們會說,美國也有種族歧視,所以中國人人不平等也很正常——且不說美國的種族歧視已經被法律嚴格限製,這種比爛邏輯本身就已經說明這些人的墮落。
這個世界上總有“對的”和“錯的”,總有“好的”和“壞的”。這本身就是一種比較,一種基於人性的比較:人性的善總是比惡多那麽一點點。這,也算得上一個公理。如果一定要找證明的話,人類社會的進步,就是證明。和50年前比,和100年前比,和100年前比。人類社會難道不是變得更寬容、更善良、更容忍嗎?
洛杉磯與加拿大,因為緯度的不同,而形成了完全不一樣的秋季。在洛杉磯的秋季裏,可以到太平洋裏暢遊。而現在,我坐在加拿大的秋季裏寫作,聽著窗外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窗戶。不同的秋季,不同的心情。洛杉磯的秋季陽光燦爛,但是溫度依然低於它的夏天。所以,我們仍然稱呼它為秋季。而不會因為它比加拿大的秋季更熱烈,就稱呼它是洛杉磯的夏天。因為,總有一些定義,是約定俗成的。在人性基礎上,總有一些理念,是正確的。
2016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