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車站（四十七）

（四十七）

他要打碎Iris的所有幻想。顯然，Iris還愛著自己，這樣是不行的。藕斷絲連，是沒有辦法開始新的生活的，不僅僅是他的新生活，包括Iris自己的新生活。他給了她很優厚的補償，因為給不了她期望的愛情。但是如果一個女人不要你的補償，怎麽辦呢？

這是紐約嗎？Tom抬頭看看窗外，非常晴朗的天空。他一直以為Iris是非常精明的女人，是一個知道如何構建自己生活的女人。所以，他一直以為和她分手應該是最容易的事。但是，顯然，他錯了。

“Tom，我一直寬容你，就是希望和你建設一個完美的家庭。我知道你並不愛我，其實你不愛任何的女人。對於家庭來說，這沒有關係。你曾經說過：愛情並不是家庭中的必需品。我也同意。但是，你走過了。不錯，我們沒有結婚，但已經是事實婚姻。”

“你覺得還有可能再回頭麽？”Tom在心裏斟酌著，如何能夠把話講得明白，而又不傷害她。但是一瞬間，他很奇怪地想知道：她在醫院裏，都跟Daisy講了些什麽？而Daisy卻並沒有告訴自己。為什麽呢？

“Tom，我們可以有非常好的未來。我們應該有孩子，然後把孩子培養成為非常了不起的人才，我可以做你最稱職的妻子。”

“你說的對，Iris，家庭中未必需要愛情，愛情是家庭中的奢侈品。但是，我現在麵對的是愛情。”

“你，真的確定是愛她？愛一個法庭上都會暈倒的女孩？你確定她就是你未來的太太？她能夠幫助到你什麽？買下一支NBA的球隊，還是讓教育你的孩子成為你一直希望的政治家？”

“Iris，”Tom撫摸著水杯，對她說：“你說的都很對，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最適合的一個好太太。但是，你並不懂得愛情。我在遇見Daisy之前，也不懂。或者說，我的愛情被911埋葬了。但是現在，我麵對的是愛情，不是理性可以戰勝的。麵對她……”

他很想說：“麵對她，就像你現在麵對我一樣，我控製不住地就忘記了所有的理性。”但是幾乎立刻，就有一個聲音提醒他：不要牽涉到兩個人的感情，那樣會更麻煩。於是，他就直接說Daisy：“她不完美，和你相比有許許多多的弱點。軟弱、不知道如何處理關係、感情用事、甚至英語都還沒有過關。但是這一切，隻會讓我更想幫她，而不是離開她。對了，她甚至都不愛我。”

Iris突然抓住Tom的手，讓他手心裏那杯水都潑灑出來：“我們一起這麽多年，沒有誰比我了解你。分手的時候，我說你愛上那個小姑娘了，那隻是一時的氣話。你竟然當真。你做華爾街律師這麽多年，還會相信愛情。你醒醒吧。”

“Iris，我知道你不能相信。我以前也不相信，”Tom感覺到她的手在抖動，就把自己的手從中抽出來：“這真得不可思議，我確實在她身上找到了愛情。你知道我曾經被醫生診斷有性癮，但是這麽多天，我卻完全沒有再找女人過。”

Iris身體往後一仰，躺靠在椅背上，冷冷歎口氣說：“唉，難怪，她床上功夫好，滿足了你一切幻想。”

“如果我說，她還是處女，到今天為止，我們連親吻都沒有過，你相信嗎？”Tom微笑起來，“確實不可思議，但就是這樣的。曾經為了一個女人，我願意等，等到她嫁給我的時候，再上床，那是我的前妻。但是，她因為愛我，願意在結婚前就跟我。現在，是Daisy，我願意等。”

Tom看著Iris歎口氣，招手叫來招待，要賬單。他趕快把那份文件夾遞給她。Iris盯著他看了一下，她的目光像是有了一股子熱量，燙得他不敢直視。

她接過了那份文件夾。

她放棄了！他的心裏卻一點也不輕鬆。他突然想到了李大同，以及他每次都換的秘書，他還想到李大同曾經跟自己炫耀過保養的小三。他突然有點兒羨慕起中國大陸來，不是羨慕他們可以有小三的文化，而是羨慕那裏的女人們能夠接受這種生活方式。Iris算是已經非常寬容對他了，這次找他麵談應該算得上是做到了她的底線吧。

他看著Iris站起身，離開了餐廳，如同他在紐約的這十幾年時光一樣，隻剩的下一點點的回憶，可有可無。他掏出錢包，丟了一張十元的小費，然後起身離開餐廳。

室外陽光燦爛，Tom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竟然開始回想到上午和摩根斯坦利的商會，結果非常不錯。他高興得想吹口哨。好吧，現在回家吧！他突然覺得普林斯頓的路變得漫長了。以前他也考慮過搬家的問題，但是他熟悉了那棟房子的一點一滴，也就懶得動。而現在，嗯，也許應該搬到近一點的地方，這樣就不用花費那麽遠的通勤時間了。

他決定給Daisy打個電話，聊聊天，打發時間。但是，Daisy不在家。霄霞說，Daisy去醫院了。

“喔，是去複查。”他想起來，那天法庭昏厥以後，醫生給她預約了複查的時間，自己竟然忘了就是今天。這樣的話，不如直接去醫院找她呢。

“啊，你直接打她手機吧。”

“不用了，我也沒有什麽事情。隻是關心一下。”

“啊，那都早點回家吧，她去醫院之前，還專門替你燉了鍋甜湯呢。”

“真是她燉的嗎？她應該不會吧。”

“啊呀，我真個怎麽撒謊呢。她小丫頭脾氣，早上生氣也是因為你沒有吃她做的早餐呢。”霄霞趕忙趁著機會，替Daisy解釋一下。

“沒有關係啊。我理解。我現在有事了，回去再說吧。”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停在Tom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