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Jack失蹤了。
連續兩天,Daisy去他的住處,都找不到他。微信上也隻留了Jack最後一句話:“我們分手吧”。然後,就拉黑了自己。
Daisy突然之間,就像是進入了噩夢,就是去美國領事館簽證前的噩夢:被拒簽了。是的,Jack拒簽了自己!立刻給他電話,沒有人接。Daisy又嚐試給他母親電話,也是自動轉到留言。
到了第三天,Daisy直接去他的公司。但是Jack也不在。公司員工告訴她,Jack辭職幾天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Daisy心裏空落落地離開,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她麻木地走到樓梯口,卻被一個人追上來,叫住。
“嗨,我是Jack的經理。”Xiomara看著眼前的這個姑娘,還是非常樸素的打扮。但是,即使如此,也掩藏不住她質樸的美貌。她立刻就明白了,Jack為什麽會願意為她辭職。
“喔。”Daisy看著眼前這個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裝飾耀眼得像一個電影明星。心理上立刻就自卑起來。覺得自己無論哪個方麵,都比不上她的光彩。一時,連話都不知道如何講。
“忘了Jack吧。”Xiomara看著Daisy回避自己的眼神,突然有點兒同情起她來。如果Daisy不是這樣自怯回避,她就不會有這樣的同情。而如果Jack不是把一切都和盤托出……
進了家以後,Jack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一直在網絡上搜索。到了晚上才開了門,喊Xiomara進來,讓她看一條新聞。她當然不明白中文,隻是上麵的人像很嚴肅,嚴肅得讓她有一種穿越了空間的感覺。Jack很嚴肅地對Xiomara說,那是自己的父親,曾經的地方要員,現在被雙規了。看著她震驚的樣子,Jack卻輕鬆起來,全盤告訴了她自己的處境。
在這一點上,Xiomara非常佩服Jack,他具備了在華爾街金融圈出人頭地的素質:他不僅善於分析,更善於在關鍵時刻作出最有利的決定。她就看著他,等他的決定。這個時間沒有很久,Jack就說:“我跟你結婚。”
“你隻是在利用我。”Xiomara笑起來,實際上,他這樣坦誠反而讓她更喜歡。愛情是自己的,誰說一定要獲得對方同等的愛情?無論對方出於什麽樣的目的跟自己在一起,隻要自己能夠滿足自己的欲望,就是成功。
“愛情有很多種形式,互相利用也是其一。金融市場上,也並不僅僅是股票,對吧?”Jack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母親的電話,後來就再也打不通了。從那一刻起,他就從一個大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他明白,現在自己是整個家庭在海外唯一的幸存者。自己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決定父母在中國的命運。因此,他需要立刻獲得美國身份,而且,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美國人保護自己的安全。
提到愛情,他就不由得想到Daisy。但是,他知道他們之間結束了。他有一些些的感慨:愛情在危機麵前,是多麽地不堪一擊。就在前天,他還能夠為了她放棄自己的職業。而現在,他心裏隻想讓自己趕快擺脫對於她的思念。愛情就像是奢侈品,你的資本越多,愛情就越美麗。
Xiomara接受了Jack。無論這個男人是否愛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愛上了他。特別是,在他坦誠地告訴了自己這一切以後。她隻在乎現在的、此刻的感受。至於以後,也許有一天Jack不再需要自己。但是,誰又可以保證自己還會像現在這樣愛著他呢?
現在,看著這個楚楚可憐的Daisy,Xiomara決定要讓她最後徹底絕望,這倒並非出於殘忍。對於Xiomara來說,任何的交易都有結算的時刻。如果做交易不可以拖延,人際關係為什麽可以呢?
“Jack已經和我結婚了。”
“怎麽可能。”Daisy想這樣說,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隻是看著Xiomara拿著手機,向自己展示和Jack一起的照片,聽她說道:“我們下個月婚禮。”
Daisy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了華爾街的街道上的。她一直走過去,走過去,經過了那頭奔跑在華爾街的銅牛。幾天下來,華爾街上的積雪還在,而那頭牛那裏圍滿了來自中國大陸的遊客。她看著他們抱著牛脖子照相、抓著牛犄角照相、親吻著牛蛋照相。突然就想起,自己也曾經在這裏和Jack照相。當時,Jack就要自己抓那隻牛蛋,自己卻狠狠地打了他。
她看著那個跟著父母過來的小姑娘,小不了自己幾歲的年紀,卻大大方方地親吻著牛蛋照相。她想,世道變了。於是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她接過來看,不是Jack,是Tom。
“嗨,Daisy,我就是想了解一下,Mark按時支付了你們公司錢了沒有?”
“啊,”Daisy完全忘了這麽回事。
“你忘了嗎?”Tom在電話裏故意責怪她,實際上,他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而已,“根據新的合同,隻要他連續三次沒有支付還款,我們就可以查封他的房產。所以,他是否按時支付,很重要。我當時不是跟你們講過,不要提醒他,要故意給他一種錯覺,讓他覺得不支付也不要緊。你知道,人都有這樣的心理,能夠推遲支付、或者不支付,就覺得賺了不少的便宜。我們就是要利用這種心理,讓他三個月不支付,然後查封房產。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忘了。”
“你真卑鄙。”Daisy突然對著電話裏的Tom責罵起來。卑鄙,是她可以用的最嚴厲的詞了。
“什麽?”
“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肮髒、下流、卑鄙。”Daisy幾乎要哭出了聲音,不,她真的哭了出來。
“Daisy,你現在哪裏?”Tom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我立刻趕過去。”
“不要。不要。我再也不要見你們。”
Daisy說完就掛了電話,身體像是完全癱軟了一樣,就在華爾街的人來人往中,淚流滿麵。
但是電話又響起來,她滿心拿起來看,還是Tom的。她懶得接他的電話,就又扔進包裏。但是,電話一直不停地響,響得周圍都有人看她,就看到了她臉上的淚。Daisy就不耐煩地接過電話:“你煩不煩啊?”
Tom聽到她惱怒的聲音,卻並不生氣,等她平息一下,才說:“Daisy,我不管你現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希望你不要想不開。”
“我哪裏有想不開?”Daisy冷笑一聲,然後遠遠地對著那頭公牛:“我有想不開嗎?”
“你不是還有母親在加州嗎?”Tom看一下手表,盤算一下自己的時間,下午沒有什麽活動了,可以去接她,一起吃個飯。他就走到辦公桌前,在便箋上給Tina寫了幾句話,然後走去穿上西裝外套,“你在哪裏?我過來陪你吃個飯吧。”
Tom這樣一說,Daisy還真就覺得餓了,就是那種希望狠狠大吃一頓的餓。也好,她要狠狠地吃一頓再說。
理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