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飄塵
(十)
Xiomara氣衝衝地跑進Jack的辦公室,她把一張紙摔給Jack:“Juju是誰?”
Jack拿起那張紙,是申請綠卡的表格,上麵填寫了Daisy的中文名字的拚音:Juju。
“Xiomara,她是我未婚妻。這沒有什麽不正常吧。”
“正常?正常?你把我當做什麽?”Xiomara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如果不是被Juju這個名字氣昏了,難道她不明白,她和Jack的關係,隻是一種一夜情的關係嗎?但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很需要Jack,就是那種女人特有的獨占性的想。當譚,如果不是表格配偶的欄目離,突然出現Daisy的名字,她也未必會產生這種獨占性的想法。也許,她不能接受的,隻是這種競爭失敗的挫折感。
“Xiomara,我很抱歉,如果你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關係的話,那不是我認為的。我要娶Daisy,這是早就決定的事情。”
“你知道對女同事性騷擾,在美國是要吃官司的嗎?”Xiomara貼近Jack,冷笑一聲。作為一個成功的女人,她可不相信柔弱是一種美德。Jack這種一點也不退縮的態度,更激怒了她。
Jack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在男女問題上,無論中國美國,好男人總是吃虧的一方。壞男人,也許女人被占了便宜,也隻有打落牙齒合著唾液吞下。但是好男人,卻有可能被女人誣蔑,跳到黃河洗不清。在男女關係上,Jack也並非那麽清白。但是,他畢竟年輕,畢竟是第一次遇上了Xiomara這樣的女人。
“我甚至可以告你強奸。知道嗎?即使我開始願意的,半途不願意了,你都屬於強奸。這就是美國的法律。”
但是Xiomara看到Jack的臉變得蒼白,突然心軟了下來。想,自己這都是在說什麽呀。她站直身體,說:“好了,不要擔心。我沒有那麽壞。下班等我。”
整整一天,Jack都沒有心思工作。為了完成工作任務,他就寫了一篇賣空中概股的報告。股市上永遠的真理:在狗剛剛落水的時候,一定要落井下石。中概股,就屬於剛剛落水的狗。在這個時候,建議公司買空,不會錯。而且,根據母親在中國獲得的內幕信息,中國要進一步加強電影市場的管製,加強內容審核的強度。那樣的話,UUMov的經營業績應該會一落千丈。所以,他在報告裏,就把UUMov當作重點推薦。當然,他不能把母親的內幕消息說出來。這是違法的事情。
晚上下班的時候,Xiomara攔住了Jack,帶著他去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酒吧。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就和普通的同事聊天相似。這甚至讓Jack都忘了上午的不愉快。一直到他們喝了幾口酒以後,Xiomara突然提出條件:要和他結婚。
“結婚?”
Jack含在嘴裏的那口酒水毫不誇張地噴出來,弄髒了鄰座。手忙腳亂之後,總算靜下來,Jack想剛才一定是聽錯了。但是,Xiomara又一次提出:“答應不答應?”
從到美國以後,Jack就知道一個事實:中國男人在美國市場不受歡迎。中國女人嫁美國男人,很容易。反之,卻鮮有成功案例。原因很多,Jack也不是很關心。所以,Xiomara這樣強勢出擊,他簡直被嚇倒了。
“不,Xiomara,我知道你隻是在開玩笑。”
“不是。”
“我們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知道嗎?今天一天,我都在考慮我們兩人的問題。我愛上你了,Jack。如果說前麵的約會隻是約會,那麽今天我發現我愛上你了。”
“Xiomara,不要開玩笑。”Jack站起來,“我們沒有辦法生活下去的。”
“什麽叫生活下去?我們現在這樣不就是生活?”Xiomara顯然不明白中國人的所謂生活下去的含義。
“我們的文化、我們的生活習慣、我們的背景,如果我們結婚,三年都撐不下去。”
“夠了!”Xiomara把Jack拽坐下,“三年已經足夠了。我最長的一次婚姻,也隻有三年。”
“那,為什麽要結婚呢?”
“我喜歡這種感覺,嗯,”Xiomara就笑起來,她的笑總是很性感,她自己也知道:“我喜歡穿著婚紗,踩著婚禮進行曲,然後,對著牧師宣誓。我喜歡這樣的場景。”
“不,Xiomara,那隻是半天的浪漫而已,沒有辦法讓我們過下去。再說,我對你根本沒有感情。我的感情在我的未婚妻Daisy那裏。”
“Jack,我不在乎你愛我還是不愛我,OK?我在乎的是我愛你。不要跟我提Daisy。我不是大度的女人,你再敢提她,就不要在公司幹了。”
Jack立刻就猶豫起來。如果現在離開公司,他的綠卡就泡湯了。不僅如此,美國這兩年的金融行業不景氣,自己再找工作,也很難找到讓自己滿意的工作,雖然說現在這個公司也算不上頂級大牌的公司。如果是在以前,他完全不在乎。大不了回中國好了。這幾乎是他一貫的心態。但是,就在前天,母親給自己來了一次電話,電話裏顯然母親很期望他能夠留在美國。他不知道原因,母親也沒有告訴他原因。隻是說,是母親的期望。所以,留在美國卻成了他需要考慮的一個選項。
第一次,他們離開酒吧就分了手,沒有開房去。臨分手的時候,Xiomara還沒有忘了提醒他: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結束以前的關係。
在華爾街工作的女人,就是不一樣。Jack幾乎沒有勇氣當麵拒絕她。一直等到她的車子離開了,時代廣場的一陣冷風吹過,Jack才有了勇氣,對著Xiomara的敞篷跑車喊:我愛Daisy,我不會和她分手的!
喊完以後,Jack才意識到,這竟然是自己第一次說“愛”。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在他麵前,說愛他。父親還好,對這“愛”字無所謂。母親卻是一個洋氣的喜歡追美劇的女人,從小就巴望他能夠像美國人那樣,動輒就說“我愛你,媽媽”。最終,當然是完全絕望:“你留著說給你媳婦聽吧。”
但是,跟Daisy也說不出口。還記得他剛剛找到工作以後,為了慶賀,他帶著Daisy去自由女神像。那是她的第一次。他們爬進了火炬裏麵,望出去,下麵是哈得遜灣,對麵是曼哈頓的高樓大廈。他指著正在建築的新世貿大樓,對Daisy說:“看,我的公司就從新世貿再往右麵過去。有一天,我要在新世貿裏安置我們的家。”
“新世貿不是民居樓,你故意糊弄我。討厭。”Daisy這樣說著,就捶他的胸口。他看著她小鳥依人的樣子,“我愛你”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是,喉嚨裏立刻就有一塊骨頭,卡住了。他不知道如何說“愛”。Daisy感覺到他的異樣,仰頭望著他,眼巴巴地期盼著。最終,他說:我們下去吧。
但是,今天晚上,對著Xiomara遠去的跑車,在時代廣場的川流人群中,他突然喊了起來。這嚇了他一跳。然後,他就自言自語:我愛你,我愛你,Daisy。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夠說出“愛”字。他突然想到媽媽,想到自己欠了媽媽這個“愛”字。他突然想,也許我可以通過電話跟媽媽說,我愛她。特別是在受到了Xiomara的威脅以後。是的,他要跟母親通話,順便問問她,上次電話中吞吞吐吐的,到底是怎麽回事。當然,他還要問她現在這樣的情況,她的意見是什麽。
母親沒有接他的電話。他打去姥姥家,母親在。但是,母親電話中很遲疑,隻是問他,身體是不是很好。
“媽,”他想說“我愛你”。但是,還是沒有說出口:“媽,你怎麽了?”
“啊,沒有什麽。你不要擔心。”
但是,他能夠分辨得出母親的聲音裏,明顯有一種不安的不肯定的語氣。這讓他不安。但是,母親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你和小菊還好吧?”
“還好。”談到Daisy,他就遲疑了。他知道,母親一直反對他和Daisy的戀愛。因為她認為Daisy家裏的條件太差。他理解母親的看法,這是中國人現在普遍的看法:門當戶對。按道理,他也不是特別反叛的孩子,但是這件事情,他卻一再堅持這自己的主張。
“也不小了。你不是上次說要結婚嗎?如果覺得可以,就結婚吧。”
母親突然改口,讓Jack覺得不可思議。前天的電話裏,她還反對來著呢。即使希望他留在美國,也不希望他和Daisy修成正果。母親為了自己的婚事,沒有少操心。這也成了Jack和母親之間最大的不愉快。
“媽,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啊,沒有。你好好工作。早點辦好綠卡。”
他知道,在他母親的眼裏,他永遠隻是個孩子。
家裏窮的女孩,比較沒有安全感的。結婚後維護cost很高,非常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