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斯頓車站（三）

一劍飄塵

 

（三）

她當然不相信他沒有搭訕過女孩子。因為，當天晚上，他又一次搭訕了她，就在Tribeca Grill，她安排的和Jack慶生的地方。

她坐在那裏，把玩著那個盒子，裏麵是一條橘紅色的領帶。她喜歡橘紅色，所以，第一眼看到這條領帶，就喜歡上了。但是現在，她卻有點兒擔心起來，如果Jack不喜歡，怎麽辦？

“哈，我們又見麵了。”

Tom從她的後麵走過來，走到她的前麵，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他是在進入晚餐聚會的包間之前，無意中看見了她的背影。他有點兒不敢相信，那就會是她。不過，這讓他更加好奇：難道命運真的會如此安排？

她被稍稍地驚嚇到，回過神來。看到是Tom，西裝革履的樣子，她卻突然有點緊張，她突然想到Jack，如果這時候就進來，會不會認為自己是輕浮的女人。於是，她立刻對Tom說：啊，我，我和我男朋友吃飯。今天他生日。

“喔，真巧。我的一個朋友也是今天生日，我被邀請來慶生。”

她就笑起來：你竟然是來慶生的，穿的卻像是證交所的交易員。

他也笑起來，心想：這不是什麽慶生，是客戶的商務聚餐。隨著他的客戶等級的升高，商務活動似乎越來越變成了晚上的聚餐，特別是今天有個從歐洲飛來的客戶，還在調時差呢。

不過，他沒有解釋，他隻是說：“嗯，我習慣穿西裝了。”

她隻是恨不得他快點離開，因為Jack工作的華爾街，離這裏真的不遠。

“好吧，我送你一個生日蛋糕，算為了慶賀一下這樣的巧合。你男朋友叫什麽名字？”

她覺得自己應該拒絕，但是，卻隻是簡單說出了Jack的名字。於是，他叫過侍者，讓他在生日蛋糕上寫上Jack的名字。最後，他貼著她的耳朵說：我保證今晚你不會再見到我了。祝你男朋友生日快樂。

他走了，去了包間。但是，Jack卻沒有來。

Jack遇上了沒有辦法拒絕的情況。就在他收拾打算下班的時候，Xiomara突然走來，問他可不可以下班以後一起喝一杯。在華爾街工作，同事之間下班後喝酒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Xiomara對於Jack卻是非常不同。Jack從進入公司，就覺得這個四十歲的，具有拉丁血統的女人，對於自己有偏見，常常在自己的研究報告上挑刺。有的時候，她的挑剔真的非常過分，過分到Jack根本就想辭職的地步。但是，他知道，投行這個行業，到其他公司也是差不多。大家都是處於非常緊張的工作狀態下，老板對員工發火，雖說不是普遍現象，但是也不是少數。好在Jack是一個官二代，而且有著一個與李鋼不一樣的父親，從小就教育了他許許多多如何為人處世、如何麵對上級官員的道理。幾個月磨合下來，他竟然做到讓Xiomara開始欣賞他。

不過，他卻並不想跟她去喝酒。坦率地說，他對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但是，如果父親在自己的這個位置，會拒絕公司副總裁的邀請嗎？所以，他還有什麽可說？他無法拒絕。

“不要坐地鐵了，坐我車。”

擁有一輛車不能，擁有一輛保時捷也不難。但是在華爾街擁有一個常年的車位卻很難。而Xiomara的車位就在公司的地下車庫。她帶著Jack沿著XXX大街風馳電掣。Jack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突然覺得人生就應該如此。不，他早就知道這一點，隻是，他還需要時間需要耐性。

“知道為什麽今天我請你喝酒嗎？”Xiomara和他幹杯，然後突然問他。

“為什麽？”

“今天是你生日啊。”

“啊。”

Jack突然想起了Daisy還在餐館等他，但是他不想拒絕Xiomara。他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也是一個抵擋不住誘惑的人，而且是一個對於男女之事並不嚴肅的人。當然，Daisy不是這樣。所以，在Daisy麵前，他會顯得非常地嚴謹。實際上，他也喜歡Daisy的這份嚴謹，這也是他選擇她做自己女朋友、甚至未來的太太的原因。不過，當誘惑來臨的時候，他很難拒絕。

他找了一個借口，去洗手間。打開微信，上麵滿滿的，是Daisy的問號。她從來不打電話給他，因為他說，他工作忙，不方便電話。

“親愛的，”他回了這幾個字，然後，又刪除掉。他突然覺得這幾個字與他、與Daisy無緣。

“嗨，我還在加班，你先點菜，等我一會。”

但是，他終於沒有出現在Tribeca Grill餐館。桌子上有著他愛吃的牛排，還有一個大大的蛋糕，上麵寫著他的名字。Daisy看著這個蛋糕，用手指塗抹Jack那四個字母。她覺得自己有理由哭，但是沒有。一滴眼淚也沒有。她隻是突然心疼起來，因為Tribeca Grill是著名的高檔餐館，這頓晚餐真讓她花費不低。她就突然心痛起來，想到今天匆匆忙忙提前從普林斯頓往回趕，想到Mark在車站提醒自己忘了文件，想到火車到了麥迪遜花園，自己匆忙跑出列車，去百貨公司給Jack挑選禮物。想到這頓晚餐，就花費了自己這一天的收入，不！根本不夠。

她端起酒杯，把那杯紅酒一飲而盡。

“啊，我忘記我曾經保證的什麽了。”

不知什麽時候，Tom坐到了她的對麵。微笑著看著她。

“喔，他在加班。”她突然想，自己竟然忘記了Tom，還有他的蛋糕。

Tom看了一眼那塊蛋糕，Jack四個字母已經糊塗了。

“那樣的話，是不是把蛋糕打包，帶去他公司慶賀？”

他突然有點可憐起這個女孩，這個讓他想起城牆上的那朵雛菊的女孩。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處境。

“你拿去給你的朋友慶生吧。”

“但是，他不叫Jack。”

她就笑起來，然後用力把Jack四個字母更深刻地糊塗掉：“有什麽關係，現在”。然後，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滴落。

他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說了一聲：我去買單。然後，就起身離開。

“如果我說，我男朋友放我鴿子了，你相信嗎？”

她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