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主義（四）

無限主義（四）

一劍飄塵

（續接上兩次講座）

18. 上次講座中，有一個@北京散人的群友，提出了許多挑戰性的問題，甚至否定無限主義，認為無限主義應該改名“不確定主義”。一個哲學思想的名字，是由創始人提出的，而不是讀者想改，就改的。但是，一個哲學思想能否建立，卻是有讀者認同的。創新源於一些了不起的頭腦產生的複雜化學反應，而創新能夠成功，卻必須由這個世界上普普通通的大腦認同。偉大的思想家，總是孤獨的。這不是恥辱也不是悲愴，而是一種必須。否則，每個人都可以看透這個世界的話，世界也會顧影自憐。

但是，我必須感謝北京散人群友。挑戰性的論爭，確實會讓人麵子上難堪，但是裏子卻是非常實惠的：促進思考。無論這個群友的挑戰方式如何，他的問題，引發了我更深入的思考。所以，我對於他，應該特別表示感謝，無論當時論爭的時候，我是否感覺到他有冒犯的意思。

19.首先針對他的問題，我解釋一下無限主義。前一篇文章中，已經說到，“無限”在英文裏對應的unlimted，主要的意思是“不受限製”，而不僅僅是數量無窮大的意思。無限主義是不受限製，而不是無數次的意思。

所以，我講無限主義，一貫以來，都是強調我們的思維。我們的思想應該不受任何的限製，天馬行空。這個是主要的。上次講座的主要問題，在於要說明無限主義在現實生活中的運用，用到了一些現實生活中的例子，比如喬布斯發明iphone。現在回頭看，當然喬布斯也不是無限，畢竟他隻發明了有限的東西：ipod,ipad,iphone等等。但是，這是從現在往後看！是看曆史。曆史事實總是固定不變的，有限的。因為曆史已經無法改變。但是對於曆史事實的理解，卻是無限的。可以說，理解曆史其實是立足於現實的。

對於無限主義來說，我一再強調就是：忘記曆史。為什麽？因為當你念念不忘曆史的時候，你就限入了“有限”的怪圈，就如同北京散人那個群友所認為的：一切都是有限的。我們既是看曆史，也要從曆史的原點出發，而不是從現在這個位置，回頭看曆史。

還是喬布斯的例子。如果我們回到喬布斯發明iphone的年代，我們就可以看到，他遇到了什麽樣的阻力。蘋果電腦，與手機市場沒有任何的關係，蘋果是一家虧損的電腦公司。如何扭虧為盈？按照有限主義的思想，蘋果的選擇不是很多。絕大多數人會選擇在既有產品上挖潛力。而這個，也正是喬布斯的前任CEO做的事情。現在果粉們攻擊喬布斯的前任，把他說的一無是處。但是，要知道，混到那個職位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他難道不想蘋果扭虧為盈？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電腦行業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市場，一個微利市場。

喬布斯做到扭虧為盈，是因為他沒有完全另辟蹊徑，這就是無限主義的思想：不要限製你的思維。他進入手機領域。有人說，喬布斯做的是智能機，所以打敗了當時諾基亞等等手機巨頭的功能機。對！現在這樣說，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既然我們都說得出來，本身就說明是既定的事實。但是，當喬布斯那樣做的時候，還沒有智能機（smart phone）這個單詞出來。喬布斯有一句名言：消費者並不知道他們要什麽，直到我們把產品擺在他們手上。

這就是無限主義的思路：創造一個產品，一個連消費者都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產品。

無限主義說的其實並不是有無數的機會。我們根本就不要去清點，到底有多少“個”機會。清點成果，都是蓋棺定論的事情。麵對未來，我們隻要開放自己的思路，就有無限的可能。當然，最終你還是隻能選擇其中的一條道路走下去。

還是用蘋果為例。當時的蘋果如果想進入一個新的市場，有許多的機會。它們可以進入洗衣機行業、可以進入影視行業、可以進入旅遊行業，都是賺錢嘛，要扭虧為盈。所以，這個時候，作為領導者的喬布斯，就具有無限主義的思維：一切皆有可能。但是，他最終也隻是選擇了手機。現在看，他的選擇是唯一的，不是無數個。但是，在他麵對選擇的時候，他的大腦一定已經洞開，一定是沒有任何可以限製他的思維的。這就是為什麽，當他決定作手機的時候，他的部下激烈反對，因為手機市場已經被幾個巨頭瓜分了。但是喬布斯還是一往直前。因為他已經不受任何限製地思考清楚了這個問題：我要製造一款讓消費者不得不買的手機。為什麽？因為他很清楚，消費者都是有限主意者：他們都隻能看到具體的、有數的產品，而沒有無限主義的思維：可以看到沒有製造出來的產品。

20.無限主義不是“不確定主義”。不確定主義，是一種懷疑論。無限主義卻是有著積極的結果。在診斷社會的方麵，無限主義認為社會具有向著符合人性方向發展的趨勢。在麵對個人生活方麵，無具有無限主義思維的人，更能夠在社會中獲得成功。這不是良好的願景，而是已經被曆史證明的。中國有俗語：樹挪死，人挪活。其實就是無限主義的觀點。所以，無限主義也並不神秘。我一再說，無限主義就是對於人類文明、科技發展的總結而已。是人類文明自身的發展邏輯，具有無限主義的特征，而不是無限主義指導人類文明的發展。這和共產主義恰恰是相反的，共產主義總是認為自己可以指導人類文明的發展，也就是所謂的“人定勝天”。許多人覺得共產主義已經滅亡了，至少是非常虛無了。其實不然。不要說現在還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共產國家，本質上共產主義在於“計劃”、在於通過人類自己的設計，去改變社會的發展。所以，直到今天，雖然某些共產主義國家已經修正成為權貴資本主義，但是在“計劃”性質上，還是不變的，還在“指導人類文明發展方向”上。其實很簡單，因為隻有在一個社會中建立一種可以“計劃”的形態，才有“指導者”這種職位的存在，才能夠掌握權柄，才能夠最大程度地壟斷社會資源。人類文明發展的要求，恰恰是向相反方向的：不需要什麽計劃，不需要什麽“指導者”這種特權階級。人類社會需要的是平權，需要的是每個人的平等。如果限於“不確定主義”，那麽就會對於未來產生懷疑：到底是向好的方向、還是向壞的方向發展。實際上，沒有什麽好、壞。人類文明的發展是向符合人性的方鄉發展。而反過來，人性又被這種發展的趨勢所左右。Kevin Kelly在他的“科技想要什麽”中就說：我們與科技同步進化，因此深深依賴於它。

科技帶來了無限的可能，而這種可能實際上是想著讓我們的生活更加美好的方向發展。如果一定有人辯論說，現代人的煩惱還是不少。那麽，我隻能說：煩惱是智慧的副產品。除非我們成為植物人，我們永遠不可能擺脫煩惱。宗教從一定意義上說，就是起到消弭煩惱的作用，如果說上帝確實不存在的話。我們也感覺不到動物的煩惱，那是因為動物的智商太低，至少低級到表達不出來煩惱，如果說它們真的有煩惱的話。

科技讓我們的生活更加輕鬆，讓我們的生活更加美好。這就是無限主義：我們的生活會更加美好。如果一個社會沒有公正、沒有公義，那必然是醜惡的社會，即使它能夠製造多少富翁、消費多少波爾多紅酒，都不是一個符合無限主義也就是人類文明發展方向的社會。這樣的社會，一定是會被淘汰的。

21.科技讓不確定變成了確定。這個確定，就是讓每個人都在不幹涉他人的自由的情況下，有了自己的自由。如果沒有科技的進步，我今天就不可能在這裏辦講座。我得飛到中國，中國的還得飛到北京聽我的講座。如果放在農業社會，那更不用說了。是科技讓人類從生存的壓力中解脫出來，也是科技讓人類從空間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科技最終會不會把我們從時間的束縛中解放出來？我不知道。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無疑是未來的方向。Google的一個研究部門，就在研究長生不老的問題。這可不是中國古代的煉丹。所以，以後如果google研製成功了，中國人不要因此又說：長生不了之術是我們中國人最先發明的。因為世界的未來，真的與哪個國家的人，沒有什麽狗屁的關係。而且，信息的爆炸，讓人來對於成功的結果已經無能為力去慶祝，不要說那些沒有成功的結果了。

大體上，我們是知道這個社會的發展方向的。因為我們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22. 無限主義從個人角度來說，就是不要自我設限，不要被固有的框框限製住。機會無限，僅僅是說，在選擇之前。一旦選擇了，就不是機會，而是行動了。行動是受到個人能力、閱曆、社會關係限製的。

社會現實對於人的思想總是有限製的。而技術也在限製我們的思想。在沒有發明紙之前，就不可能有紙幣。而且，人際之間的交流，也會限製我們的思想。比如，紙幣。一方麵可能商人需要有這個需求，但是不懂造紙也不懂印刷。而懂的人，可能也沒有需求。而他們之間又很難聯係。但是今天，因為網絡的互聯，我們的聯係非常方便，非常緊密。思想解放的進程，大大加快。

23.無限主義是一種動態的哲學思想。為什麽無限主義要求忘記曆史、立足現在、展望未來？因為回頭看曆史，是一種靜態的思維方式。在過去，因為人類智慧沒有被充分開發，因為人類在麵對未來的時候（比如天災人禍），人們希望從曆史中找出方法解決問題，希望曆史能夠告訴我們答案。但是這是一種靜態的思維方式，是一種認為社會一層不變，曆史可以用來解決今天的問題的思維。

 

顯然，對於今天的社會來說，變化才是瞬息萬變的。1965年提出的摩爾定律說： 集成電路上可容納的元器件的數目，約每隔18-24個月便會增加一倍，性能也將提升一倍。這定律提出以後，到今天為止，被觀察到是基本符合科技發展速度的。

這是什麽概念？我們假設兩年時間，集成電路的性能翻一倍的話，2015年的集成電路性能已經是1965年的33,554,422倍！(3千3百萬倍)。我做了一個圖表，如下：

 

科技的加速度性質，可見一斑。

所以，無限主義認為，我們應該用動態思維看社會，看世界，看文明。實際上，應該用加速度的立場看到一切。如何避免靜止地看待問題？盡量少從曆史中找答案，而是多想想未來有可能是什麽方向。立足現在，但是一定要認識到，“現在”不會停滯不前，而會進入將來。

靜止的思維方式，認為曆史很重要，蓋棺定論才是真理。而無限主義認為，未來很重要，未來具有無限的可能性。在找出問題的答案之前，我們有無限的選擇自由。

自由主義強調思想的自由，無限主義提供生活方式：用什麽樣的思維麵對生活！思想自由是無限主義的基礎。

24.Kelly說：“科技馴化了我們”。估計許多人理解不了。事實就是如此，現在的我們並不是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類，不要說和10萬年前的智人、100萬年前的類猿人比，都不需要和1000年前的農業社會的人比較，我們和50年前的人類，都有著天壤之別。這種改變並不僅僅在於我們現在人手一隻手機，而在於我們的思想已經完全改變，我們對於時間、空間、社會關係的思考，都已經完全改變。而這種改變，是以前人類的進化史上，所罕見的。人類的對於世界的認知，是和科技進步同步的。在人類漫長的農業文明中，人類對於世界的認知、自己的生活節奏都是非常緩慢的。幾千年來，人類也沒有走出傳統的模式。但是，現在僅僅不到50年的時間，地球已經成為村落。

25.現在是人類把目光看向太空的時候了。人類的未來並不在地球上。最終會有一少部分人，移民到其他星球。這些移民成功的人類，具有高度的智商、更依賴科技的力量、也更相信科技的力量。因為除此之外，他們別無選擇。這批人的思想，會和現在偷渡歐洲的敘利亞難民一樣嗎？當然不。和中國北大清華的畢業生的思想都不一樣。他們不會是什麽愛國主義者。他們會更有使命感，但是這種使命感，是對於科技的使命感、對於發展人類文明真正精華的使命感。

26.我現在說的觀點，我相信許多人並不相信，我也相信有許多人非常相信。這都很正常。在無限主義看來，任何的觀點都會有它的信仰者，隻要這個觀點能夠獲得傳播。所以，到底哪種觀點正確、那種不正確，其實都無關緊要。真正篩選的不是作者、也不是讀者，而是人類文明。現在如果有人一定跟我說愛國主義，我也理解他。因為那是他的信仰。但是愛國主義是不是會成為所有人的信仰？人類文明會不會以國家的形式，作出明顯的區分？這個我們有目共睹。國家這種形態終將被拋棄，至少會被人類文明中最精華的部分拋棄。我這裏隻是用愛國主義做一個例子而已。

2013 09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