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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趣

(2006-10-04 05:02:19) 下一個
兒時俺家住在大院裏。有幾十間房子圍成一圈,隻留著一邊開著口。大院裏每家門前大都自蓋頂小房子,偶爾有個樹。院子中央和開口處很開闊,是小孩門玩耍的好地方。院子外麵倒是有一排大樹,都是楊樹和垂楊柳。

一到夏天,這幾棵樹也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之一。最最吸引人之處,是樹上的知了。俺們北京小孩稱之為季鳥。這些知了也是太招引人了,好象生怕別人不知道,一到中午,就開始拚命地叫,知……了,知……了。在院子裏玩的小孩們,總會有那麽個好奇心強的,跑到樹下,琢磨起知了的位置。你要是聽到他大叫起來,就一定是找到了它。

下一步就是跑回家拿抓知了的家活去。碰到膽大魯莽的,趁著別人拿家活的功夫,就開始爬上了樹。樹是爬上去了,能不能抓住是另一回事。知了都是找那不粗不細的枝子,恰巧你是夠不著的。碰到一個傻知了,停在大枝子上,就有被抓住得危險。別看它呆頭呆腦,眼睛還是停賊的。你的手往往還沒碰到它,它就支的一聲飛了。等到拿家活的回來,發現好事被攪,免不了罵幾句。

俺有恐高症,不會去爬樹,而且那辦法也太笨。俺的家活就是一根長竹竿,在另一頭綁上粗鐵絲。鐵絲的末端有一團很粘的膠,能把知了粘下來。膠的作用最重要,所以俺們作膠很有講究。

高級一些的膠是用自行車內胎,或者橡皮筋熬製出來的。這膠極黏,又勁用。但對孩子來說,原材料來源有限,很難找到車胎。用橡皮筋也得攢著。

其實最最方便實用粘膠是用麵做。找點白麵,兌點水,攪合一下就成了一團麵糊糊。當然,這麵糊糊不筋實,最多也就能沾個蜘蛛什麽的小東西,沾知了就不行了。這麵團還要加工成麵筋才行。麵糊糊放在水裏洗幾次,把白花花的麵粉衝走,剩下的就是像嚼剩下的口香糖一樣的黏團。俺一般就把麵團放在嘴裏來回嚼,這樣也不浪費麵,最後剩下的就真和嚼口香糖似的。能不能吹泡沒試過,那時聽都沒聽過口香糖。

麵筋嚼好了就得趕快用。黏到鐵絲上,就將竹杆小心謹慎地接近知了。知了屬昆蟲類,有複眼,視力很好。動作快了,它就察覺出來,飛了。在快接近時,突然發力,爭取將膠粘在它翅膀上。竹竿長,有時一發力,膠團就失去了準頭,便打草驚蛇,弄飛了知了。

其實抓住了知了也沒多大用。琢磨一下透明的蟬翼上的紋路,摸摸它光滑滑的脊背,再不就是跟它對對眼,對視一會。俺一直對它腦門上的幾對小亮點好奇,不知它們是幹什麽的。有時把蟬翼鉸下來收留著,有時就幹脆和人交換小東西,如煙盒紙之類,否則那知了也就是默默無聞地死在一個盒子裏。俺聽說知了是個害蟲,所以俺也就心安理得,毫無悔意。

到了美國,感到缺少知了的喧嘩。美國的知了要十七年才露一麵。不知為何,這些知了都齊心協力,要露一起露。前兩年曾報導,隱藏十七年的知了要出動了。這消息很震動,家家做好了要與知了作戰的準備。據說,知了一露頭,車都開不了。知了會像冰雹一樣大砸擋風玻璃,恐怖得像科幻片殺人蜂來襲。俺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最終也沒發現與往年有什麽兩樣。

知了自古就有記載。在伊索寓言中,有個人人皆知的螞蚱和螞蟻的故事。說是螞蚱天天唱歌,而螞蟻辛勤勞動。冬天來了螞蚱就沒得吃了。據有人考證,那是翻譯錯誤。翻譯者大概是北歐人,沒有見過知了,拿個螞蚱充數。天天唱歌的是知了,不是螞蚱。俺好像是沒有聽說過螞蚱會唱歌,可能是搞錯了,冤枉了螞蚱,隻是一起冤假錯案。中國在春秋時期,就傳下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我國古時殉葬,會在死者嘴中放個玉蟬,就是祝願死者靈魂如蟬蛻升天。

到了現代科學的發展,知道了知了是喝樹汁為生,便認為它們是害蟲。其實俺也沒聽說過大樹有被知了吸死的。人家也就是喝了那麽點樹汁,為維持生命索取了那麽一點點。這和人類動輒就砍樹的作法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人們卻以自己的好惡判斷好壞,實際上是很自私。相比之下,古人卻更浪漫一些,想到的隻是知了愛唱歌,還能幫助死人生天。古時的知了活得更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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