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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林彪——林彪戰時秘書譚雲鶴回憶

(2007-06-22 23:33:21) 下一個
我眼中的林彪——林彪戰時秘書譚雲鶴回憶

  圖片:1938年,16歲的中學生譚雲鶴(中立者)與老師同學合影

  編者按:當我們拿到《林彪秘書回憶錄》的文稿時,就決定要去尋訪這位作者。盡管坊間形形色色的回憶錄,都以真相的名義,在爭奪讀者的眼球,但有多少人敢承認自己是第一現場的目擊者?曆史總是顯得有些閃爍其辭。而《林彪秘書回憶錄》的作者譚雲鶴先生,就在前言中稱:“我的這些記載是完全依據我所知道的曆史事實,如實記錄的,是忠於曆史的……甚至有些隻有我和林彪知道。”麵對這些曆史的證詞,我們發現所有的我們耳熟能詳的傳奇、故事、流言、神話,傷害扭曲的不僅是事實,而是曆史的良心和一種公正的理性精神。

  帶著熱愛真相,同時又懼怕真相的複雜心理,我們還是決定從這一期開始,全文連載《林彪秘書回憶錄》,敬請讀者垂注。

  見到譚老先生,是在他做完膀胱癌手術出院的第二天。4月的北京,沙塵暴過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陽光依然燦爛,惡劣的氣候沒有留下任何蹤跡。而曆史的蹤跡呢?2002年,當我坐在中南海旁邊的國務院宿舍南沙溝,坐在一個叫譚雲鶴的老人家裏,試圖捕捉上個世紀一些曆史關鍵時刻的音容笑貌,心中湧動著一種奇妙的感覺。北京,黨中央,天安門,國務院,地下黨員,延安,遼沈戰役,平津戰役,這些詞匯有什麽內在聯係?麵對一個共和國曆史的見證人,我無法懷疑曆史是從回憶和述說開始的。

  □本報記者 張念

  少年黨員

  十六歲的譚雲鶴,就是一名正式的中共黨員了。當時,他正在重慶萬縣國立高中讀書。後來到重慶國立中央技術學校深造,當時的重慶已經是國民黨的陪都。他的任務依然是發展黨員,和組織上基本是單線聯係,這和我們從電影上了解到的一樣,接頭的時候,拿著報紙,對暗語,行蹤謹慎詭秘。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在班會上說,我知道我們有同學加入了共產黨,譚雲鶴才在組織的安排下,離開重慶,介紹信縫在衣領裏。

  由於時間緊迫,不可能回萬縣老家取錢,身無分文的譚雲鶴正在為路費發愁,一個好朋友、同學、地主的兒子,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譚雲鶴至今還記得他的一言一語,他說,我知道你的事,趕緊走吧,不要為錢發愁。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1940年春天,國民黨正在對重慶的學生運動進行血腥的鎮壓。解放後,譚雲鶴到處打聽這個同學的下落,直到找到他,把他和他的家人接到北京,住了一段時間,譚老先生說,這樣,我才覺得心安。

  從重慶到延安,要翻過川甘交接的崇山峻嶺,是一次小長征。路上危險重重,饑餓可以忍受,可隨時出沒在眼前的野獸才是最大的危險。我問他,怕不怕,他說當然害怕,是信仰戰勝了本能的恐懼。革命的聖地,就是一種強大的意誌力,這也是凡人和超人的區別。

  到了延安之後,主要從事土改等群眾工作,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抗日戰爭的譚雲鶴,怎麽成了一個高級將領的戰地秘書呢?

  必須當秘書

  


圖片:1967年,在哈爾濱北方大廈門前挨批鬥,右為譚雲鶴


  抗戰勝利後,國共合作取得成效,組織上準備派譚雲鶴回四川工作。可是,在東北局勢上,國民黨蠢蠢欲動,合作的誠意是表麵文章,黨中央立刻做了新的部署。

  張聞天找到了譚雲鶴,說,隻有你適合做林彪的秘書。當時,年輕的譚雲鶴認為,很多領導脾氣都不好,自己的脾氣也不好,不適合做秘書,還是想回老家工作。葉群也來勸,說當了秘書就好找媳婦,當時我就火了,我說我不當秘書也能找到媳婦。當時黨內有個明文規定,必須滿二十八歲,黨齡七年,團級幹部才能結婚。我就是年齡不到,過兩年,我就符合結婚條件了。譚老先生回憶起來就覺好笑,他說,你看,葉群說這樣的話,就知道這個人多沒水平。還是張聞天有說服力,他對我說,你當過縣委書記,未婚,文筆又好,林彪是武將,不擅長群眾工作,這方麵,你可以協助他,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先幹幹吧,過段時間,我一定把你調回來。他的誠懇讓我感動,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去了。

  到了林彪身邊,譚雲鶴才發現,自己對領導的看法原來是種偏見。他回憶說,林彪很內向,不愛和人說話,從來不責備手下人。隻和一個人發火,那就是他的妻子葉群。解放後,林彪的性格也沒變,喜歡獨處,不交際,不跳舞。1948年夏天,在黑龍江哈爾濱,林彪要去接見留學蘇聯的學生,其中就有前國家總理李鵬。臨到出門,才發現生活秘書王本不見了,聽說陪葉群出去辦事去了。林彪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說,那我走著去。譚雲鶴馬上打電話找車,說幾分鍾車就到了,走過去,萬一出什麽事,自己無法承擔責任。林彪不斷地抬手看表,說,走著去,才能保證不會遲到。所有的人都無法阻止他的固執。接見過後,王本才出現,大家都在責備王本,林彪卻沒有任何一句責備的話。晚上,聽警衛員說,林彪和葉群又吵架了。

  林彪其人

  1947年秋,遼沈、平津戰役期間,林彪總拎著一個公文包,包裏全是毛主席著作,是他隨時隨地的枕邊讀物。

  可是,在遼沈戰役的初期,林彪和黨中央的看法不太一致。林彪想先攻克長春,使用長圍久困的戰術。兩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成效,黨中央指示,還是回來攻打錦州。林彪還是猶疑,想攻打沈陽。命令譚雲鶴連夜發電報給政委羅榮桓、參謀長劉亞樓,表示是否攻打錦州,再做考慮。電報很快回複,畫了的是圈,表明同意再考慮。第二天清晨,羅榮桓和劉亞樓參謀長就趕過來了,認為還是應該遵從中央的指示。當時,林彪認為傅作義30萬大軍登陸,北有沈陽的國民黨軍隊,錦州處於南北受困的位置,他說,我一桌菜要招待兩個客人,怎麽行。又是沉默,譚老回憶說,沒有任何爭吵,他們幾個總是彬彬有禮的。討論無法繼續,林彪坐在炕上搭起來的雙層床上,局麵僵持著。終於,他開口說話了,讓羅榮桓執筆,給黨中央發電文,同意攻打錦州,羅推諉了一下,說還是你執筆吧,你是主帥。林彪不肯,不執筆證明心中還是有保留意見。錦州順利攻下,林彪隻說了一句,反正我又沒說一定要打沈陽。

  攻錦州的時候,國民黨已從沈陽派出精銳部隊———廖耀湘兵團,表麵上是援助錦州,可隻是一個援助的姿態,一直在錦州和沈陽之間徘徊,直到錦州被攻破。廖的部隊就是新的隱患了。於是,林彪派黃永勝司令員率兵潛入廖兵團的背後,和錦州遙相呼應,試圖圍困廖,爭取到了主動權。一場突圍和反突圍的戰鬥,已經蓄勢待發。突然,黃永勝部隊和總部一天一夜失去了聯係,劉亞樓火了,說等他回來,一定槍斃他,林彪說,嚴肅處理,一定要嚴肅處理。深夜所有的人都不敢睡覺。這時候,我方破譯了敵方從沈陽發給廖耀湘的電報,證明黃永勝還在原位置。譚雲鶴趕緊拿著電報,一個字一個字念給林彪聽。林彪依然不動聲色,又是猶疑。譚隻好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進門,就接到了劉亞樓參謀長的電話,說,你再去給他念一遍,一定讓他下令,打呀。譚雲鶴又查了一遍地圖,確認了破譯電報上所說的位置,硬著頭皮再次返回林彪的房間。依然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兩遍,林彪終於下令了。深夜,接到中央的兩封電報,毛主席特別叮囑林彪,不要太靠近前線,電話指揮就行了。譚老解釋,因為錦州之戰的猶疑,中央發回來的電報措辭嚴厲,考慮到林彪的情緒,擔心他有將功補過的莽撞,於是才連續發來兩封這樣的電文。

  離開林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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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1986年,在日內瓦參加國際紅十字會年會,並當選為常務副主席


  最後,我問,當林彪的秘書,對自己以後的生活有什麽影響沒有。譚老回答得很有意思:沒什麽影響,正麵的負麵的都沒有。解放後,譚老擔任過衛生部副部長,開始他還推托,說自己不懂業務,上級說,又不是要你去給人看病,於是,他找來《赤腳醫生常識》一書認真學習,一當就是八年。接著任中國紅十字會常務副主席,國際紅十字會常務主席。一個經曆過戰火硝煙的老人,從事人道主義的援助事業,這好像也是一種曆史的吊詭。

  當各種各樣的回憶錄,以真相的名義,爭取讀者眼球的時候,譚老說,自己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無法理解,很多事件,作者不是當事人,也沒有直接采訪到當事人,他們怎麽就敢揮筆寫出,誰誰誰怎麽說。

  打完仗之後,譚雲鶴就離開了林彪,還任過黑龍江省委常務秘書長。他說,林彪後來的事情,我不在場,我沒有發言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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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細節處看林彪——林彪秘書譚雲鶴回憶
 
作者的話:在解放戰爭重大戰略決戰的關鍵時刻,遼沈、平津兩大戰役期間,我正在給林彪作政務秘書。關於這兩大戰役的一些基本曆史史實,已有文獻、資料出版。我在這裏所記載的,是我作為秘書,對在這兩大戰役中朝夕相處的林彪的一些細節,作一個補充介紹。有些情況是鮮為人知的,甚至隻有我和林彪知道的,或者是已出版的文獻資料雖有記載,但我認為同事實不盡一致的。

  我的這些記載完全依據我所知道的曆史事實,如實記錄的,是忠於曆史的。

  林彪缺個秘書,張聞天說隻有我符合做林彪秘書的要求1948年初夏。去給林彪當秘書以前,我是東北局巡視團的團員。當時東北局巡視團的團長,是高崗兼任的,副團長由張聞天(洛甫)兼任,日常工作由張聞天主持。巡視團隻有四個團員,即於傑、餘建亭、陳緒宗和我。

  那時,我們都住在哈爾濱市南崗區的龍江街。我們四個團員各帶一個警衛員,住一棟二層小樓。張聞天就在我們斜對麵的一棟樓裏。那時都沒有辦公室,辦公就在自己住的房間裏,自然也沒有所謂上下班時間。有事時就連軸轉,一直到幹完。沒有什麽任務時,也是比較自由的。就連林彪、羅榮桓、高崗這類人物也是如此。

  有一天,張聞天的秘書蔡黎來找我,說張聞天有事讓我去一下。

  去了以後,我看見張聞天正在批閱文件。他見我來了,就站了起來,一邊同我握手,一邊就招呼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張聞天說:“找你來,是同你談一下你的工作調動問題。準備讓你去給林彪當秘書,管政務方麵的事。至於生活、警衛方麵的事情,還有一個秘書專門負責。你看怎麽樣?”

  我事前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聽了以後覺得十分突然。但張聞天已經當麵提出來了,又容不得我仔細考慮,想了一下,我就表示:“如果組織上征求我個人的意見,我不願意去。因為第一,軍隊情況我不熟悉,像你知道的那樣,這些年來,我一直搞地方工作,我還願意繼續從事地方工作;第二,我沒有當過秘書,不知道秘書怎麽當,怕完不成任務;第三,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容易上火,聽說部隊首長一般都脾氣不好,有的還罵人,弄不好我同他幹起來了,那多不好。”

  張聞天說:“你不知道,由於林彪原來的政務秘書因故調走,已經空了一兩個月,所以,他急於找一個政務秘書。林彪讓我給他選秘書的條件:一是要當過縣委書記的,因為林彪又是東北局第一書記,但他對地方工作不大熟悉,因此,想要有個當過縣委書記的人給他當秘書,可能對他有點幫助,而你曾經當過兩任縣委書記,這一條件符合要求了;第二,要沒有結婚的,因為在部隊工作,拖兒帶女的不方便,而你還沒有結婚。(順便說一下,因為那時東北形勢很緊張,東北局在1946年初就曾經有過一個嚴格的規定,男同誌結婚得具備三個條件,當時簡稱‘二八、七、團’,即28歲以上,7年以上黨齡,正團級以上幹部。有不少同誌還完全符合這三個條件,但結婚了,為此而受到黨紀處分,我看到過有的還在東北局辦的黨刊上受到了通報。我那時雖然後兩個條件夠了,但還隻有26歲,所以我連對象也沒有找)這一條也符合了;第三,他要求寫東西要快一點的,根據我在巡視團這一段對你的了解,你寫東西還比較快,文字上也還可以。你基本具備這三個條件,所以就選上你了。”

  見我不吱聲,他又說:“你雖然沒有在軍隊工作過,軍事工作不熟悉,但你到軍隊中工作一段也有好處,可以學到許多地方上學不到的東西。再說,按林彪提出的三個條件,我手頭一時找不到另外合適的人。是不是你先回去考慮一下,過兩天我再找你商量?”

  我同意之前,其實張聞天和林彪已經商量好了回去以後,我心情很不平靜。想來想去,還是打心眼裏不願意去,但又想不出什麽好辦法,隻好這麽拖著。過了兩、三天,我看不見動靜,還以為沒事了呢,想不到蔡黎又來找我,說張聞天同誌找我談話。

  我一想,又一次找我去談話,大概十有八九仍然要我去給林彪當秘書,不然的話,如果可以不去,最多讓蔡黎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所以我一邊跟著蔡黎走,一邊就趕快想:要是張聞天仍然要我去,怎麽同他講呢?但是,因為我們兩棟樓之間的距離很近,不過幾十米遠,還沒有等我想好措辭,就已經到了張聞天的辦公室門口。

  我進去以後,張聞天麵帶笑容地問我:“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還是重申第一次談話時所講的理由,表示:“經我再三考慮我覺得最好還是不去。”張聞天動員我去,並且說:“因為林彪急需要配個秘書,我手頭一時也找不到符合條件的人。是不是你先去工作一段,等我找到合適的人以後把你調回東北局還不行嗎?”我一看張聞天這麽負責的同誌親自跟我談了兩次,又這麽說,我感到不好意思了,馬上表示:“我服從組織決定,去。”張聞天看我答應去了,笑了一笑,就說:“你安心去好了。我想你是能夠完成任務的。”

  接著,張聞天當場以他個人的名義,給林彪寫了一封介紹信交給我,信很簡單,隻一張紙,大意是說:現介紹譚雲鶴同誌去給你作秘書,請接洽。同時又用另紙寫了一條子,對我說:“林彪現在太陽島休息,你按照這個地址,明天上午過江去找他就行了。”看這個樣子,張聞天已經同林彪商量好了,因此,我就更不能有別的想法了,隻能下決心服從組織決定。

  聽了我不同意見的報告,張聞天沒有生氣,還授意將其發表張聞天,原名張應皋,1900年出生在於上海市郊區一個富裕農戶家裏。1914年,張聞天以優秀成績考入上海私立浦東中學。1917年秋,張聞天進入河海工程專門學校學習。1925年6月上旬,正當上海學生和市民的鮮血正在流淌之際,張聞天經沈澤民、董亦湘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46年5月至1948年5月,張聞天在佳木斯擔任合江省委書記和省軍區政委曆時兩年,我,就是在這一時期認識張聞天同誌的。

  1946年到1947年,我在合江省東安地區搞過三批土改,第一批負責幾個村的一個片,第二批負責一個區,第三批負責搞寶清全縣,以後又先後任合江省的永縣和雞寧縣縣委書記。我曾到佳木斯去開過幾次縣委書記會,聆聽過他的教導。特別是1948年6月張聞天同誌調回哈爾濱,而我又調到東北局巡視團工作後,他更是我的直接領導,接觸機會更多。他對下麵同誌的平易近人、學者的風度、講話的沉著冷靜和邏輯性,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東北巡視團時,有一次,張聞天同誌派我們幾個分頭到各省農村,調查他所提出的“自報、公議、黨批準”的公開建黨方針,看看各地執行情況如何,有什麽新的經驗,有些什麽問題。我負責的是嫩江省和遼北省。由於我們幾個是東北局直接派出去的,所以當時嫩江省委書記劉錫五和遼北省委書記陶鑄都擠出時間接待了我。

  我在這兩個省取得了劉錫五和陶鑄的同意後,選了在建黨工作方麵上、中、下各一個縣、又在這三個縣中選了上、中、下各一個村支部,直接找了不少幹部、黨員、黨積極分子、貧下中農個別談話,還分別開了幾個幹部、黨員、群眾座談會。發現下麵不僅在貫徹這個方針方麵有偏差,而且這個方針本身的提法好像也有些地方值得進一步探討。

  回哈爾濱後,張聞天直接聽取了我的口頭匯報。這個建黨方針,當我在合江省搞土改和作縣委書記時,就知道是張聞天提出來的。所以,我向張聞天匯報時,還有些擔心,惟恐如實匯報引起他的不快。但他聽我的匯報時,一點也沒有露出不高興的樣子。最後,他讓我把這個口頭匯報材料整理出來交給他。

  過了幾天時間,我看《東北日報》時,突然發現第三版上全文刊載了我的這個匯報材料,並且在前麵加了幾句編者按語,大意是希望引起各地關心黨的建設的同誌們注意,繼續調查研究,並參加討論。過後,我碰到了蔡黎問及此事,才知道這是張聞天授意,把我那份匯報材料,和另外一位同誌寫的材料,一並送交《東北日報》發表的。

  知道了這個情況,我心情十分激動。張聞天在黨內有這麽深的閱曆,又是在他經過深思熟慮的重大問題上,容得下麵同誌提出不同的意見,不光不生氣,還親自授意秘書加上按語,並且公開發表,這是何等坦蕩的胸懷。

  在舞場多次見到毛主席,但江青不常去

  我到齊齊哈爾去找劉錫五時,省委辦公廳介紹我去找劉錫五的秘書。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劉錫五的秘書竟然是我1946年在延安中央黨校的同班(那時叫支部)女同學,姓何,廣東人,還梳著兩個小辮,大概比我大3、5歲。她原來在中共中央辦公廳俱樂部工作,我們關係還不錯,她就像我的大姐姐似的,很關心我。她知道我愛跳舞,所以,一到禮拜六,她就給我弄一張票,讓我到中央大禮堂去跳舞。因此,我在舞場上多次見到毛主席,大家在一起跳。

  毛主席一般來得稍晚,我們跳了一兩場以後才來。來了以後,就坐在舞場一角的一套沙發上。一看見他來,就有兩三個大概經過保衛部門審查過的女同誌坐到他跟前,有說有笑的,看樣子他們都比較熟悉了。舞曲一開始,她們就輪流起來邀請毛主席跳。毛主席跳舞,有一個特色,就是老跳兩步的,節奏比較慢,有時也不管音樂的節拍,自己跳自己的。我也見到江青跳舞,但她不常去。

  我幫林彪處理軍事電報

  林彪考我

  張聞天同我第二次談話,我已表示了同意去給林彪當秘書以後,就定下一條心,考慮我去了以後,如何盡快熟悉情況,把工作做得盡可能好一點。

  我按照張聞天的交待,第二天上午就來到林彪在太陽島住的那棟別墅。林彪住的那棟別墅不算很大,是一棟完全木結構的平房,大概有6-7間。有個小院,也不算大。周圍有一米左右高的木柵欄,門口有警衛。警衛好像已經知道了我今天上午要去,所以,我隻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他就領我進去了。

  進屋以後,我一眼就看見林彪正坐在一張白帆布的躺椅上,葉群也在。

  我把張聞天寫的介紹信交給他。林彪並沒有仔細看,隻略略過了一下目,就叫我坐下。看樣子,張聞天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他也知道了今天上午我要去。林彪接著就問起我是哪裏人氏、家庭情況、讀過什麽書、何時入黨、幹過些什麽工作、有什麽愛好、有對象了沒有……。當我說起,我聽我祖父說過,四代人以前我家的祖籍是湖北麻城人,以後才搬到四川去時,林彪笑了起來,說:“那我們還算是老鄉呢。”

  接著,林彪就對葉群說:“你去拿幾張紙給他。”葉群很快就到另一間房子去拿了幾張紙給我。林彪對我說:“我說,你記。”我一聽,就猜想大概是林彪要考我記錄的速度和字跡是否清楚了。於是,我就在那張三屜桌旁坐了下來,掏出自己的鋼筆,聚精會神地等待著林彪說。

  奇怪的是,我看林彪手裏既沒有拿什麽書籍,也沒有任何報紙、刊物,他念什麽呢?

  停了一會兒,林彪半閉著眼,躺在躺椅上,開始說了:“國際主義是無產階級的天性……”。他說的速度,既不很快也不算慢。我迅速地記著,生怕漏掉一個字,同時,還力求不要把字寫得太潦草。

  大概記了1000字左右,林彪停下了,對我說:“把你記的給我看一下。”他大體翻了一下後說:“記得還不錯,你明天就來吧。”我說:“我的工作還沒有交待呢,4-5天以後來可以嗎?”林彪說:“反正這一段事情也不多,可以。不過,如你4-5天以後再來,就不必到太陽島來了。因為過兩天我就要過江去,你就直接到遼陽街1號我的住處就行了。”

  正式擔任林彪秘書

  5天以後,我到遼陽街1號林彪的住處去報到。遼陽街1號院距龍江街我的住處很近,不過一裏地左右,過三個街口,也是一座平房,還有半截在外的地下室(窗戶在外),上麵大概有7-8間房,後麵還有一排平房,有5-6間。從院裏要進入房間,還得登5-6步洋灰的台階。不過,院子比較大,有10-20棵樹,還種了一點花。院的中間,有一個水池子,有點假山。院邊周圍有一道木板牆,比較高,大概有兩米左右,刷著深綠色的油漆,從外麵是看不到院裏的。有一扇大門,但緊閉著,看樣子是供汽車出入的。大門旁邊,有一道小門。我敲了敲門,一個警衛就把小門打開了。他問我:“你找誰?”我說:“我是來給林彪當秘書的,我叫譚雲鶴。”他一聽,也沒往裏麵通報,就讓我進去了。

  進了院子,正碰到葉群。她一見是我,就滿臉堆笑地說:“你來了!”一邊說,一邊打量我身後的警衛員扛著的行李,又說:“我猜你這兩天該來了。”她招呼負責生活和警衛的秘書王本出來,給我們介紹了一下,讓王本把警衛員連同他扛的行李從房子的側門領進去。葉群就直接領著我,說:“我帶你見首長去。”

  我進到林彪的會客室。會客室也不大,大概不超過30米,除了幾套沙發和幾個茶幾,沒有什麽擺設。一進屋,葉群就喊著說:“譚雲鶴同誌來了,譚雲鶴同誌來了。”不一會兒,我就看見林彪從臥室到會客室來了。林彪見了我,叫我坐下。他簡單地向我交待了一下我的具體工作任務:我主要負責處理文件電報,特急的重要的特別是中央軍委發來的電報,收到後隨時送給他。一般的電報,早飯後、午飯後、晚上睡覺以前送給他就可以了。至於往下或向軍委、主席發的電報,他找我去或者他到我辦公室來口授,我記錄整理後,他認為可以了,我再派人送給羅榮桓、劉亞樓,有的還要送譚政同誌審閱。退回來後,我看看他們有什麽修改補充意見沒有。如果沒有,我就直接派人送到機要處發即可。林彪交待以後,就讓葉群領我去安排我的宿舍和辦公室。

  這樣,我就在林彪處安頓了下來。由於秋季戰役尚未開始,沒打大仗,所以事情不多,我就得用這個時機,抓緊熟悉情況。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裏,我由近及遠,把日本投降,我軍進入東北,三下江南,四保臨江,直至我去林彪處以前的中央及四野的電報和林彪在一些軍事會議上的講話稿,全都看了一遍,基本摸清了近兩年東北戰局的變化和現狀。

  內戰爆發,三下江南

  1946年7月,全麵內戰爆發。東北國民黨軍隊利用6月至9月的休戰期間,進行了整休和編組之後,計有正規軍25萬人,連同地方部隊,共約40萬人。這些軍隊分布在西起農安,東至吉林沿鬆花江以南的廣大地區。由於占領的地區增多,兵力日益分散,加之有生力量被殲,兵力極感不足,因此改變策略,采取了“先南後北”的戰略方針,企圖占領我“南滿”解放區,切斷我東北解放區與華北解放區的聯係,去掉後顧之憂,然後再掉兵北上,消滅“北滿”人民軍隊,以實現其先“南滿”後“北滿”,占領東北全部的戰略目的。

  1946年10月初開始,東北國民黨軍隊依照上述戰略方針發動進攻,相繼占領我安東、通化、輯安等廣大地區。“南滿”解放區僅存臨江、撫鬆、?江(今靖宇縣)、長白等四縣,情況空前嚴重。國民黨軍隊被這暫時取得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集結重兵,設“東北長官指揮所”於通化,從1946年12月到翌年4月,先後對我“南滿”臨江狹小地區發動了四次猖狂的進攻。

  為了粉碎敵人先南後北的戰略方針,鞏固和建設“北滿”根據地,打破敵人占領“南滿”的企圖,由林彪指揮的東北我軍采取了鞏固“北滿”,堅持“南滿”的作戰方針。南北滿我軍密切協同、相互支援與配合作戰,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以促使戰局向有利於我之方麵轉變。因此我“北滿”部隊為了配合“南滿”保衛戰,乃集中三個縱隊的兵力,於1947年1月5日至3月10日3次出擊鬆花江以南,在吉林長春以北地區進行了勝利的戰鬥。在這差不多的同時,我“南滿”部隊從1947年1月到翌年4月3日期間,勝利地進行了四保臨江的作戰。

  “南滿”我軍采取了內外線密切配合的作戰方針,一方麵以三縱附四縱第三十六團從正麵臨江、通化兩側地區,阻擊敵軍。另一方麵,以四縱全部深入敵後,廣泛出擊,切斷交通,拔除據點,形成前後夾擊之勢。我四縱於12月18日,從通化南北地區輕裝出發,分路越過海、輯鐵路線,冒著風雪奇寒,英勇挺入敵後,直插本溪、撫順、營盤之間和寬甸以東及安沈路以西地區,在群眾支援下,我軍以遠距離奔襲、速戰速決的辦法,轉戰10餘日,攻克平頂山、堿廠等大小據點20多個,殲滅敵軍3000餘人。敵軍後方受到威脅後,極度恐慌,被迫在占領輯安及六道溝門後變更部署,暫緩攻擊臨江,將新二十二師、九十一師調回本溪、桓仁尋找我四縱作戰。

  這時,我“北滿”部隊為了策應支援“南滿”我軍的作戰,減輕敵軍對我“南滿”的壓力,利用“北滿”敵軍分散守備各個要點的時機,集中了12個師的兵力,於1947年1月5日,冒著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踏著沒膝的深雪,以出敵不意的行動,橫越冰封的鬆花江,開始了一下江南的作戰,此役共殲敵6000餘人。敵軍在接連遭到我軍幾次殲滅性的打擊之後,不敢再行出援,並不得不暫時放棄對“南滿”的大舉進攻,加上“北滿”氣溫驟變,降至零下40攝氏度,不利於我軍大的行軍作戰,我主力部隊遂於1月17日撤回江北,以待時機。

  保衛臨江,四退敵軍

  “南滿”我軍在北滿部隊一下江南的配合下,乘敵軍主力撤回之際,於1947年1月4日,開展向通輯線展開反擊直至13日,經過大小戰頭40餘次,共殲敵5000餘人,粉碎了敵人對臨江的第一次進攻。

  國民黨軍隊在“北滿”我軍撤回江北之後,又集中了4個師的兵力,於1947年1月30日,分三路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二次進攻。“南滿”我軍為打破敵人的進攻,乘正麵之敵尚未完全出動時,即先進至高麗城子向敵發起猛烈的攻擊,將敵軍九五師殲滅過半,我三縱主力乘勝將駐三源浦之敵新六軍二0七師第三團(欠1個營)全部殲滅,四縱十一師由通化向南挺進至寬輯線殲敵一部,並攻入桓仁城。此戰役我共殲敵1個團(欠1個營)又5個營,共4000餘人,敵一九五師代理師長被擊斃。這樣,使敵軍二次進攻臨江之企圖再次宣告破產。

  敵人於通化地區整頓並得到增援後,又集中4個多師的兵力,於1947年2月16日,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三次進攻。我三縱七、九2師於18日,待敵進入我預設的包圍圈內,即向敵人發起猛烈攻擊,激戰6小時,將敵二十一師六十三團(欠1個營)及山炮營全殲。21日,我軍開始反擊,22日,將敵九十一師二七二團、工兵營及二師六團一營全部殲滅。敵軍受到嚴重打擊後,即全部撤回通化,於是敵人進攻臨江計劃再告失敗。

  當敵即將對我“南滿”臨江地區發起第三次進攻時,“北滿”我軍集中12個師的兵力,於2月21日,開始二下江南的作戰,我軍六縱十七、十八師在強大炮火掩護下,將城子街守敵一個團全部殲滅。24日,我軍乘勝向九台方向進攻,敵被迫放棄九台、卡倫、農安、哈拉哈等地,退回長春,我軍即轉兵圍攻德惠。敵人為解德惠之圍,被迫抽調4、5個師的兵力分三路齊頭並進,解圍德惠。因敵援軍密集平推,不便各個擊破,我軍主力部隊遂大踏步向江北轉移。

  敵軍見我“北滿”主力部隊突然全部北撤,其囂張氣焰複起,妄圖與我軍決戰於鬆花江兩岸,揚言“十日以內,保證攻下哈爾濱。”當敵分散冒進未及時收縮之時,“北滿”我軍於3月7日迅速急轉南向,對正麵之敵發起猛烈的反擊,鬆花江北岸之敵倉皇南逃。我軍於8日再渡鬆花江,開始了三下江南的作戰。在消滅敵人大量有生力量之後,我軍乘鬆花江即將解凍之機,於16日全部撤回江北,至此,三下江南戰役結束。

  敵軍在“北滿”我軍撤退和鬆花江解凍之後,複糾集共14個師番號,10萬餘人,從3月26日起,由清原、新賓一帶分三路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四次進攻。當強敵壓境的時候,我南滿部隊采取集中優勢兵力,殲敵一路的作戰方法,在敵一部竄入我預設的袋形陣地內,當即被我包圍全殲,俘敵代理師長張校堂以下7500餘人。其他各路敵人聞訊後,紛紛竄回清原、新賓。我“南滿”部隊乘勝收複了桓仁、輝南等城,敵人第四次對臨江的進犯,又被徹底粉碎了。

  秋季攻勢前夕

  經過兩個月的熟悉,我對整個東北戰場情況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對軍事工作方麵的基本常識也知道了一些。

  經過1947年的春季戰役、夏季戰役及冬季戰役之後,我軍已完全擺脫了被動局麵,牢牢掌握了整個東北戰場的主動權,東北已形成了對我十分有利的決戰局麵。今後的問題,就是根據敵我雙方態勢,從戰略上考慮,在敵人這三個孤立據點中,選擇於我最為有利的一點,首先突破,使之產生連鎖反應,並依照毛主席的整個戰略方針,封閉敵人於東北境內,務求就地殲滅,以利全國戰局的發展。

  戰時地圖

  過去在地方工作時,雖然也曾在報紙和其它材料中看到過林彪總結和提倡的“一點兩麵”、“三三製”、“四快一慢”、“三猛戰術”、“四組一隊”等一些戰術原則,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甚了了。經過這一段的熟悉,才對這些戰術思想有了一些了解。

  除了處理文電以外,日常就是擺弄地圖,根據各方來電(包括東北所屬部隊的,中央軍委通報中講的,以及偶爾從國民黨“東北剿總”發給其所屬部隊的電報中被我機要部門截收破譯了的)所涉及到的敵我軍態勢,隨時將敵我軍位置,在軍用地圖上標明出來。當時我們都是用紅藍兩種顏色紙,我軍用紅色、敵軍用藍色。軍級(縱隊)用長方形,稍大一些;師級用三角形,稍小一些;用毛筆寫明何軍何師(如××A就是××軍,××B就是××師),粘在大頭針頂部,隨時往地圖上插,倒也十分方便。並且一看地圖,就對敵我軍態勢一目了然,很便於指揮作戰。

  現在拍電影,往往是在地圖上用紅、藍粗線標明敵我軍位置,用紅、藍色箭頭標明敵我軍攻防態勢。實際上林彪指揮作戰,除打錦州,打天津時,在戰鬥展開之前,由司令部畫出這種地圖外,實際的戰鬥行動開展之後,情況瞬息萬變,特別像殲滅廖耀湘兵團的作戰,來不及畫出這種地圖。

  當時,我們收發電報有兩個牛皮製作的電文包:一個是林彪口授的電文,要在發電之前請羅榮桓、劉亞樓、譚政同誌審核,裝上電稿後,上上鎖,然後派警衛員送去。他們幾位的秘書,也都各有一把開這個鎖的鑰匙。當然,在他們退回電文稿時,也得鎖上,退回後,我再打開。還有一個電文包,是專門對機要處的,電文定稿後,加鎖再派警衛員送機要處發,機要處也有這個鎖的鑰匙。當然,羅、劉、譚他們也有自己的電文包,我這裏也有開他們包的鑰匙。

  擬設題詞

  到林彪處以後,開頭還好一點,因為有大量的材料要看,還得要抓緊時間,不然什麽時候仗打起來了,就沒有時間去看這些過去的資料了,所以還覺得頗為緊張。後來,過去的材料都看完了,秋季攻勢遲遲沒打起來,就覺得閑得無聊。

  有一次,林彪到我辦公室,我們閑談起來,他問起我來了這一段時間有什麽問題。我反映現在事情不多,我這個人閑不住,希望能多做點事情。林彪想了一下,說:“那你就先幫我辦兩件事:一件是每周不是要向軍委、主席寫一份軍情簡報嗎?以後由你負責起草(過去一直是林彪口授的);第二是,現在有些人老讓我題什麽詞,你可以幫我考慮一下,題些什麽內容,可以提出幾種設想,供我選擇。”以後就這麽辦了。“軍情簡報”一周才寫一次,我一二個鍾頭就寫完了;至於找他題詞的,更不是經常有。我記得那時東北軍區出了一個報紙,叫《前進報》,請林彪題寫刊頭。林彪到我辦公室裏用毛筆寫了四五張,寫完以後,自己端詳比較了一下,然後讓我幫他看看,哪一張寫得好一些。我選了一張,說:“我看這一張更好一些。”他又端詳了一下,說:“好吧,就這一張。”我打電話讓政治部取走了。還有一次,是給哈爾濱市八區公園的烈士紀念碑題詞,我幫他擬了四五個不同的題詞供他選擇,最後他選了“為人民解放戰爭而犧牲的烈士永垂不朽”一條,也是寫了四五張,讓我幫助選一張送去了。所以事情還是不多,但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遭遇尷尬

  由於我沒有軍事方麵的經驗,又沒有當過秘書,一時還不能正確判斷電報的緊急程度。有一次,在哈爾濱時,我剛到林彪處不過半個多月,有一天中午收到了一個縱隊來的一份特急電報,反映該縱當前敵人的新動向。當時林彪正在午休,我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馬上給林彪送去呢?送去,怕影響林彪休息;不馬上送去吧,又怕誤了大事,最後還是送去了。

  等我推開林彪臥室的門,因為窗簾拉上了,所以我一邊說來了一份特急電,一邊我就打開了電燈。這時,我才發現林彪同葉群睡在一起,一下子弄得我狼狽不堪。馬上退了出來也不好,不退出來也不好。林彪倒是問了一句:“什麽事情?”我簡單說了兩句,林彪說:“這個事不用忙,下午再處理。”我就趕快把燈閉了,退了出去並且把房門帶上。正在我帶房門的時候,我聽見葉群說了一句:“這有什麽急的,討厭!”從此以後,我就更加小心了,時間一長,我也能基本區別輕重緩急了。因為下麵來電,對他們來說,好像是大事,並且非常緊急,動不動就是特急電。要是下麵來了特急電,我都要馬上給林彪送去,那林彪就不用休息了。

  我給林彪當秘書的時候,他讓我記錄上到中央軍委、主席,下至兵團、縱隊甚至師(個別情況下,越級指揮到師)的電報。每次發報他都事先想得仔細,可以說是字斟句酌,出口成章的,這是林彪作風上的一個特點。打起仗來,他可以在滿牆的地圖麵前,一坐就是1-2個鍾頭。他覺得考慮好了,就讓我去——更多的是他自己到我辦公室來,他說我記。簡單的,當時我再念一遍;重要的,或者較長的,我就整理後,再送他審閱定稿。所以,我這個秘書也是比較省事的。

  林彪自己開藥方治失眠,結果吃了藥以後突然休克……

  林彪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隻要有條件,就是大白天,他也喜歡拉上窗簾,打開電燈。他覺得這樣顯得安靜一些,好集中精力思考問題。我當秘書這一段,除了住在哈爾濱、沈陽、北平時,有這個條件,在遼沈戰役和平津戰役時,我們都住在農村,不光沒有窗簾,晚上連電燈也沒有,他就不拉窗簾地指揮了這兩大戰役。

  林彪的生活和警衛由王本負責,但我也了解一些。那時林彪的生活是簡樸的,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提過什麽生活上的要求,比如房子冷了熱了,要穿什麽,吃什麽。廚師是一位冀東人,政治上當然可靠,技術卻不太高明,但林彪從來不說什麽。他那一段指名要吃的東西就是臘肉。因為他睡眠不好,不知道他從什麽書上看到,說吃臘肉有利睡眠。到平津戰役時,他已很少提出要吃臘肉了。有的同誌問過我,林彪打仗時是不是愛吃炒黃豆?據我所知,那是三下江南、四保臨江時期及以前的事,遼沈、平津戰役時,條件環境變了,他就不吃炒黃豆了,更沒有像遼沈戰役的電影拍的那樣,在口袋裏裝一小袋炒黃豆,隨時掏出來吃。

  王本還向我說過,我去以前,有一次在雙城前線指揮部時,林彪不知從什麽書上看到治失眠的一個中藥方子,就直接讓警衛員上街給他抓了幾付藥熬著喝了,結果出了大事。林彪喝了藥,很快就休克了,人事不省。劉亞樓抱著林彪都哭了,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以後把那介紹方子的書拿走了,並且叮囑警衛員們,以後如果林彪讓他們去抓藥,一律要經過王本請負責保健的大夫看過同意後再辦。

  林彪外出開會,秘書司機卻不見了,事後,他連句重話也沒有。

  我去林彪處不久,出了一次紕漏。

  1948年夏天,林彪要到吉林街東北局小俱樂部去接見一批由我黨派往蘇聯學習、路經哈爾濱的學生,這批學生基本上都是高幹或烈士子弟。這個俱樂部是過去幾個國家駐哈爾濱領事館的一個娛樂場所,可以跳舞、彈鋼琴、打台球、打網球、地滾球等。我在東北局工作時,也常去玩。這次林彪要到那裏去接見留蘇學生,本來是王本負責安排的,也是他的職責範圍內的任務。我雖然也知道這件事,但不歸我管,所以也就沒有在意。但林彪臨走時才發現汽車不在了,司機也不見了,王本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隻有我在。我非常著急,趕快給東北局辦公廳行政處長申力生打了個電話,請他務必趕快派一輛車來,然後告訴林彪稍等一下。但林彪一看表,隻有十幾分鍾了,他要走著去。從遼陽街1號到東北局俱樂部,要穿過鐵嶺街、鞍山街、龍江街三個街口,約1公裏。路是不遠,但我怕路上安全出問題,勸他等幾分鍾,說東北局行政處馬上派車來,誤不了事。但林彪堅持要走,帶了兩個警衛員就走了。我以為這一回我們(特別是王本)要挨罵了,但林彪回來以後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

  我在林彪那裏工作期間,一次也沒有挨過他的批評,他也一句重話都沒有對我說過。所以我原來十分擔心的怕軍隊首長脾氣不好,甚至有時還罵人的顧慮,慢慢地就完全解除了。我這一段的工作,心情還是愉快的。

  “當兵的還要有一支好槍嘛,當秘書的怎麽沒一支好筆呢?”

  林彪平常是寡言少語的,不愛活動,不會跳舞,不愛玩,也從來不和我們閑扯。他有時看毛主席著作的小冊子,有時在會客室裏走來走去,更多的時間是麵對地圖或坐在沙發上沉思。

  一打仗,我就提著林彪個人的一個小手提公文箱。因為由我負責替他拿著,而且也沒有上鎖,裏麵隻有幾本小冊子,全是毛主席著作的單行本,如《矛盾論》、《實踐論》、《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等等,再就是幾支紅藍鉛筆劃了許多杠杠、圈圈,有的地方還劃了兩重、三重,不少地方還有旁批、眉批,寫上他的心得、體會,密密麻麻的,可以明顯看出,這些杠杠、圈圈、旁批、眉批,都不是一次兩次劃的和寫的。

  給中央軍委、主席或發給所屬部隊的電報,口授後我整理一下,他看後如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常常當場親自動手修改。他一般是不帶筆的,所以,總是用我的筆。說來好笑,我那時用的那支鋼筆是“地球牌”的,筆帽頭上還有一個指北針,是我從延安到哈爾濱以後,在地攤上從一個日本女人手裏買的。我用久了,知道它的脾氣,他寫字時用力很重,所以一戳就一個窟窿。他生氣了,說:“這支筆怎麽還能用?”並且不停地嘀咕:“當兵的還要有一支好槍嘛,當秘書的怎麽沒一支好筆呢?”但我覺得很為難。買一支好筆,沒有錢;向四處(直屬後勤處)去說,又怕別人以為是打著首長的旗號為自己要好筆。不久,林彪又用了一次,一張紙戳了好幾個大窟窿,鋼筆水把好幾個地方的字都汙染得看不清楚了。他火了,高聲對王本說:“你去對四處說,讓他們給你們買兩支好筆。當兵還要有一支好槍嘛!”這回倒好了,解決了我一大難題。沒多久,四處就給我們兩個各發了一支新的派克鋼筆。那時候,要弄到兩支派克筆,是很不容易的,不知道四處是從哪裏弄到的。


內戰爆發,三下江南

1946年7月,全麵內戰爆發。東北國民黨軍隊利用6月至9月的休戰期間,進行了整休和編組之後,計有正規軍25萬人,連同地方部隊,共約40萬人。這些軍隊分布在西起農安,東至吉林沿鬆花江以南的廣大地區。由於占領的地區增多,兵力日益分散,加之有生力量被殲,兵力極感不足,因此改變策略,采取了 "先南後北" 的戰略方針,企圖占領我"南滿"解放區,切斷我東北解放區與華北解放區的聯係,去掉後顧之憂,然後再掉兵北上,消滅"北滿"人民軍隊,以實現其先 "南滿 "後"北滿",占領東北全部的戰略目的。

1946年10月初開始,東北國民黨軍隊依照上述戰略方針發動進攻,相繼占領我安東、通化、輯安等廣大地區。"南滿"解放區僅存臨江、撫鬆、?江(今靖宇縣)、長白等四縣,情況空前嚴重。國民黨軍隊被這暫時取得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集結重兵,設"東北長官指揮所"於通化,從?江狹小地區發動了四次猖狂的進攻。

為了粉碎敵人先南後北的戰略方針,鞏固和建設"北滿"根據地,打破敵人占領"南滿"的企圖,由林彪指揮的東北我軍采取了鞏固"北滿",堅持"南滿"的作戰方針。南北滿我軍密切協同、相互支援與配合作戰,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以促使戰局向有利於我之方麵轉變。因此我"北滿"部隊為了配合"南滿"保衛戰,乃集中三個縱隊的兵力,於1947年1月5日至3月10日3次出擊鬆花江以南,在吉林長春以北地區進行了勝利的戰鬥。在這差不多的同時,我"南滿"部隊從1947年1月到翌年4月3日期間,勝利地進行了四保臨江的作戰。

" 南滿"我軍采取了內外線密切配合的作戰方針,一方麵以三縱附四縱第三十六團從正麵臨江、通化兩側地區,阻擊敵軍。另一方麵,以四縱全部深入敵後,廣泛出擊,切斷交通,拔除據點,形成前後夾擊之勢。我四縱於12月18日,從通化南北地區輕裝出發,分路越過海、輯鐵路線,冒著風雪奇寒,英勇挺入敵後,直插本溪、撫順、營盤之間和寬甸以東及安沈路以西地區,在群眾支援下,我軍以遠距離奔襲、速戰速決的辦法,轉戰10餘日,攻克平頂山、堿廠等大小據點20多個,殲滅敵軍3000餘人。敵軍後方受到威脅後,極度恐慌,被迫在占領輯安及六道溝門後變更部署,暫緩攻擊臨江,將新二十二師、九十一師調回本溪、桓仁尋找我四縱作戰。

這時,我"北滿"部隊為了策應支援"南滿"我軍的作戰,減輕敵軍對我"南滿"的壓力,利用"北滿"敵軍分散守備各個要點的時機,集中了12個師的兵力,於1947年1月5日,冒著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踏著沒膝的深雪,以出敵不意的行動,橫越冰封的鬆花江,開始了一下江南的作戰,此役共殲敵6000餘人。敵軍在接連遭到我軍幾次殲滅性的打擊之後,不敢再行出援,並不得不暫時放棄對"南滿"的大舉進攻,加上"北滿"氣溫驟變,降至零下40攝氏度,不利於我軍大的行軍作戰,我主力部隊遂於1月17日撤回江北,以待時機。

保衛臨江,四退敵軍

"南滿"我軍在北滿部隊一下江南的配合下,乘敵軍主力撤回之際,於1947年1月4日,開展向通輯線展開反擊直至13日,經過大小戰頭40餘次,共殲敵5000餘人,粉碎了敵人對臨江的第一次進攻。

國民黨軍隊在"北滿"我軍撤回江北之後,又集中了4個師的兵力,於1947年1月30日,分三路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二次進攻。"南滿"我軍為打破敵人的進攻,乘正麵之敵尚未完全出動時,即先進至高麗城子向敵發起猛烈的攻擊,將敵軍九五師殲滅過半,我三縱主力乘勝將駐三源浦之敵新六軍二0七師第三團(欠1個營)全部殲滅,四縱十一師由通化向南挺進至寬輯線殲敵一部,並攻入桓仁城。此戰役我共殲敵1個團(欠1個營)又5個營,共4000餘人,敵一九五師代理師長被擊斃。這樣,使敵軍二次進攻臨江之企圖再次宣告破產。

敵人於通化地區整頓並得到增援後,又集中4個多師的兵力,於1947年2月16日,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三次進攻。我三縱七、九2師於18日,待敵進入我預設的包圍圈內,即向敵人發起猛烈攻擊,激戰6小時,將敵二十一師六十三團(欠1個營)及山炮營全殲。21日,我軍開始反擊,22日,將敵九十一師二七二團、工兵營及二師六團一營全部殲滅。敵軍受到嚴重打擊後,即全部撤回通化,於是敵人進攻臨江計劃再告失敗。

當敵即將對我"南滿"臨江地區發起第三次進攻時,"北滿"我軍集中12個師的兵力,於2月21日,開始二下江南的作戰,我軍六縱十七、十八師在強大炮火掩護下,將城子街守敵一個團全部殲滅。24日,我軍乘勝向九台方向進攻,敵被迫放棄九台、卡倫、農安、哈拉哈等地,退回長春,我軍即轉兵圍攻德惠。敵人為解德惠之圍,被迫抽調4、5個師的兵力分三路齊頭並進,解圍德惠。因敵援軍密集平推,不便各個擊破,我軍主力部隊遂大踏步向江北轉移。

敵軍見我"北滿"主力部隊突然全部北撤,其囂張氣焰複起,妄圖與我軍決戰於鬆花江兩岸,揚言"十日以內,保證攻下哈爾濱。"當敵分散冒進未及時收縮之時, "北滿"我軍於3月7日迅速急轉南向,對正麵之敵發起猛烈的反擊,鬆花江北岸之敵倉皇南逃。我軍於8日再渡鬆花江,開始了三下江南的作戰。在消滅敵人大量有生力量之後,我軍乘鬆花江即將解凍之機,於16日全部撤回江北,至此,三下江南戰役結束。

敵軍在"北滿"我軍撤退和鬆花江解凍之後,複糾集共14個師番號,10萬餘人,從3月26日起,由清原、新賓一帶分三路向我臨江地區發動第四次進攻。當強敵壓境的時候,我南滿部隊采取集中優勢兵力,殲敵一路的作戰方法,在敵一部竄入我預設的袋形陣地內,當即被我包圍全殲,俘敵代理師長張校堂以下7500餘人。其他各路敵人聞訊後,紛紛竄回清原、新賓。我"南滿"部隊乘勝收複了桓仁、輝南等城,敵人第四次對臨江的進犯,又被徹底粉碎了。

秋季攻勢前夕

經過兩個月的熟悉,我對整個東北戰場情況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對軍事工作方麵的基本常識也知道了一些。

經過1947年的春季戰役、夏季戰役及冬季戰役之後,我軍已完全擺脫了被動局麵,牢牢掌握了整個東北戰場的主動權,東北已形成了對我十分有利的決戰局麵。今後的問題,就是根據敵我雙方態勢,從戰略上考慮,在敵人這三個孤立據點中,選擇於我最為有利的一點,首先突破,使之產生連鎖反應,並依照毛主席的整個戰略方針,封閉敵人於東北境內,務求就地殲滅,以利全國戰局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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