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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流傳的“毛主席未發表詩詞”

(2007-05-28 12:43:00)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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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流傳的“毛主席未發表詩詞”
王同策

  1966-1976年間,作為毛澤東著作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毛澤東詩詞受到廣泛的關注。由各地各造反派組織傳抄、油印的《毛主席詩詞》中,有的是過去已經在報刊公開發表,為廣大群眾熟知的;而有不少則是人們過去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這些作品就名之以“毛主席未發表的詩詞”。1966-1976年間,全國無以數計的造反派組織的名稱,許多就來自這些“未發表”的“毛主席詩詞”中。如:戰惡風、開新宇、赤遍環球等。當時大打派性仗,各派組織經常舉行誓師大會,發言稿開頭都得引用幾句毛主席詩詞,引用率比較高的就有從這些“未發表詩詞”中摘錄的,如:“千鈞霹靂開新宇,萬裏東風掃殘雲”,“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狂魔讓寸分”等。當時因江青提出“文攻武衛”的口號,引發全國性的“全麵內戰”。在追悼死者的大會上,如“先烈回眸應笑慰,擎旗自有後來人”的詩句也經常被引用。由此可見,這些“毛主席未發表詩詞”在當時是何等深入人心。

  這些1966-1976年間流傳的“毛主席未發表詩詞”,今天來看,大體可以分為以下幾種情況:

  一、以後陸續正式發表,或經考辨證明確係毛澤東詩詞

  這包括1976年1月發表的《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久有淩雲誌”),《念奴嬌·鳥兒問答》(“鯤鵬展翅”),《西江月·秋收起義》(“軍叫工農革命”,這首詞雖然1957年7月在一篇評論毛澤東詩詞的文章中發表過,因非正式發表,影響不大;真正為廣大群眾了解,還是在1966-1976年間廣泛傳抄之後,後收入中央文獻出版社《毛澤東詩詞集》),《七絕·屈原》(“屈子當年賦楚騷”),《雜言詩·八連頌》(“好八連,天下傳”)等。

  流傳本中有兩首《七律·讀報有感》。其一是:“反蘇憶昔鬧群蛙,喜看今日大反華。惡煞腐心興鼓吹,凶神張口吐煙霞。神州豈此千般罪,赤縣原藏萬種邪。遍打全球侵略者,僅餘此處一孤家。”這首詩雖然現在尚未作毛澤東詩詞正式發表,但在1977年10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董必武詩選》中,收有一首題為《奉和毛主席讀報有感七律一首》:“垂危階級亂鳴蛙,既反列斯又反華。覆轍欲尋希特勒,來車曾遇卡秋霞。惡風縱使推千浪,正氣終能懾百邪。可鄙叛徒多助虐,典見顏求寵作專家。”韻同義類,可定董老所和即此詩無疑。

  流傳本中另一首《七律·讀報有感》的全文是:“托洛茨基返故居,不戰不和意何如。青雲飄下能言鳥,黑海翻騰憤怒魚。愛麗舍宮唇發黑,戴維營裏麵施朱。新聞歲歲尋常出,惟有今年出特殊。”同樣可以從《董必武詩選》中《奉和毛主席1960年6月13日讀報有感韻》一詩的韻同義類得到可靠印證:“歲月徒令歎不居,徘徊歧路願難如。總思鑄戟為農器,無怪臨淵羨庶魚。幻術使青能變白。色盲看碧亦成朱。列寧遺教誰違背?阿Q精神又豈殊。”一個多月後,董老還寫有一首《8月2日夜大風雨仍次居韻》的詩:“風狂雨驟逼爰居,黑夜濤聲洶洶如。吠影反華驚百犬,投機似柏(作者自注:柏恩斯坦)喜雙魚。天下是非將大白,麵前醒醉現微朱。誰持馬列維真理?群眾心中判別殊。”同樣是韻同義近,亦可據此確定其為毛澤東詩作。

  與現在正式發表的文字相較,傳抄件異文不少,有的也還可備一說,如《七絕·屈原》的正刊本是“屈子當年賦楚騷,手中握有殺人刀。艾蕭太盛椒蘭少,一躍衝向萬裏濤。”其中“握有”流傳本均作“未有”,則不僅完全可以講通,且自有一番旨趣。因異文太多,舉此僅作嚐鼎一臠,恕不一一解析。

  二、後來逐漸落實了原作者,證明確係“誤傳”的他人之作

  首先,流傳本中一首朱老總的《出太行》被誤傳為“毛主席未發表詩詞”:“群峰壁立太行頭。天險黃河一望收。兩岸烽煙紅似火,此行當可慰同仇。”《朱德詩選集》有載。

  其次,山東大學高亨教授的一首《水調歌頭》詞,傳抄本則以《閱林彪同誌〈人民戰爭勝利萬歲〉後》為題,被誤傳為“毛主席未發表詩詞”,這就是:“掌上千秋史,胸中百萬兵。眼底六洲風雲,筆下有雷聲。掃滅魔焰魅火,喚醒蟄龍飛起,揮劍斬長鯨。春滿人間世,日照大旗紅。  抒慷慨,寫鏖戰,記長征。天章雲錦,織出革命之豪情。細檢詩壇李杜,詞苑蘇辛佳作,未有此奇雄。攜卷登山唱,流韻壯東風。”

  第三,1966-1976年間誤傳為“毛主席未發表詩詞”最多的作者,當首推陳明遠,據其所著《劫後詩存》的編者所指出的,多達19首,但據我看到的好幾種當時流傳的《毛主席詩詞》油印本中確曾收入的,隻有下麵幾首:(因油印本輾轉傳印,異文及文字錯訛很多,加以作者陳明遠也時有修訂,下引各詩均以陳著《劫後詩存》的寫定本為準)

  1.《五律·春夜渡海》:“平生愛大海,披月趁風雷。腳踩驚濤湧,心追鴻雁回。千番戰水怪,一笑見燈台。揮手迎朝日,火球花盛開。”

  2.《水調歌頭·歸舟迎日出》:“星譜凱旋曲,水拍自由詩。瓊花腳底飛舞,驚喜卻癡迷。今夜攜春同至,播下晨風萬裏,太白繡雲旗。閃閃清眸子,霞染海魂衣。  透心亮,遍身赤,探穹低。胸濤奔湧呼嘯,激浪與天齊。願把此心熾烈,化為融融光熱,四季賽春時。溫暖流環宇,永世未終期。”

  3.《沁園春·再訪十三陵》:“百侶遊蹤,歌翻碧浪,舞引熏風。念平生所愛,紅岩翠柏,少年壯誌,海闊天空。水庫情深,陵園恨重,血汗澆來春意濃。驚雷動,將山川洗淨,笑引長虹。青春烈火正熊,春豈在溫房草木叢?願耿耿丹心,耀如赤日;錚錚硬骨,強似蒼鬆。一往無前,萬難不屈,偏向懸崖攀絕峰。仰頭望,把紅旗高舉,直上雲中。”

  4.《七律·雷電》:“積雲忽作悶雷聲,雨彈光刀欲殺人。豈向瑤台追幻夢,還從烈火識真金。幾枝玉葉化灰蝶,再度鐵梅成赤心。穩似泰山同攜手,陶然一笑友情深。”

  5.《七律·別友人》(流傳稿題作《詠誌》):“樹種安能伴井蛙,雄鷹送我海天涯。血飛星島鎮狂浪,汗湧塔丘化碧霞。風暴險關思闖道,冰封絕頂要開花。火旗揮舞衝天笑,赤遍環球是我家。”

  6.《七律·跨東海》:“煙籠大海入氤氳,赤羽飛傳時可聞。暮色重重已合璧,雁聲陣陣不離群。千鈞霹靂開新宇,萬裏東風掃剩雲。貫日長虹應起舞,笑看人字出乾坤。”

  7.《七律·答友人》:“問君何日喜重逢,笑指沙場火正熊。庭院豈生千裏馬,花盆難養萬年鬆。誌存胸內躍紅日,樂在天涯戰惡風。似水柔情何足道,堂堂鐵打是英雄。”

  8.《七律·捷報》(流傳稿題為《慶第二次核試驗成功》):“長空又放核紅雲,怒吼揮拳顯巨身。橫眉南天震虎口,寄心北海躍龍門。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狂魔讓寸分。先烈回眸應笑慰,擎旗已有後來人。”

  此外,陳毅同誌去世後,陳明遠的《沁園春·頑石》(“璞玉一方”)與同調的《悼陳帥》(“星隕朔方”)又以《悼陳毅同誌》的詩題,作為“毛主席未發表詩詞”在群眾中傳抄。

  三、截至目前,既未作毛主席詩詞正式發表,也沒有落實為其他作者的“誤傳”作品

  當日流傳甚廣,但截至目前止,尚未落實作者的作品又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沒什麽“說法”的,有以下幾首:

  1.《七律·詠菊》:“不期青女忍相欺,老圃新枝競吐奇。秋色不如春色好,西風漠漫撼東籬。”

  2.《五律·詠梅》:“月下夜風寒,雪裏梅花笑。春意儂先知,花開伊獨早。頻傳天地心,豈論高格調。幽香寄深情,潔身非自好。”

  3.《卜算子·悼戰友》(一作“悼艾地”):“疏枝立寒窗,笑在百花前,奈何笑容難為久,春來反凋殘。  殘固不堪殘,何須自尋煩,花落自有花開時,蓄芳待來年。”

  4.《七律·讀報》:“托洛茨基到遠東,不戰不和逞英雄。列寧竟撇頭顱後,基督該拘大鷲峰。敢向鄰居試螳臂,隻怨自己是狂蜂。人人盡說西方好,獨惜神州出蠢蟲。”

  5.《七絕·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雲崖霧靄出英豪,激蕩磅礴騰九霄。千鈞霹靂轟河漢,萬裏風焰照天燒。”

  6.《七律·憶重慶談判》:“有田有地皆王土,無法無天是為民。重慶有官皆墨吏,延安無土不黃金。炸橋挖路為團結,奪地爭城是鬥爭。遍地哀鴻遍地血,無非一念救蒼生。”

  7.《西江月·贈天津團市委》:“國內蛙鳴鳥叫,國外鑼鼓齊鳴。革命烽火滿天紅,我自巋然不動。早已摧毀證據,更加守口如瓶。□□□□黃粱夢,瞞天過海不行。”

  8.《清平樂·贈張誌堅(天津市委書記處書記),觀〈辟謠海報〉而作》:“白晝夢囈,滿嘴胡放屁。叫人可笑又可氣,滑天下之大稽。小口徑上刺刀,叫人大牙笑掉。如何來上請教,不知是焊是鉚。”

  第7、8兩首很像是1966-1976年間,批評那些對運動不理解,有抵觸情緒的幹部寫的。如果這個猜想不錯,涉及的當事者或能有較為精詳的詮解。

  另一類則有著各不相同的情況,各首分述如下:

  1.《滿江紅·慶第一次核試驗成功》(一名《雙喜臨門》)這首詞雖也還沒有落實,但有一個現象確實值得注意。這就是與陳明遠的一首題為《滿江紅·慶賀粉碎“四人幫”》的詞有很密切的關係,為了便於比較,特將兩詞對比羅列:

  其一:

  小醜下台應歡送,禮炮轟隆。
  原子彈說爆就爆,其樂無窮。
  十年醜史歸塵土,一陣驚雷卷巨風。
  笑老修大勢已去矣,敲喪鍾。
  憶往昔,來勢洶,眾嘍羅,騰起哄。
  君不見,人民自古是英雄。
  螳臂擋車千鈞力,莊生夢蝶一場空。
  看東方火炬赤旗舞,萬裏紅。

  其二:

  小醜下台應歡送,轟隆禮炮。
  普天下,紅心朵朵,放聲同笑。
  一陣洪雷揮鐵帚,百年青史增光耀。
  狗喪家聞得葬鍾敲,魂飛掉。
  憶往昔,吠又咬,到今朝,蹦還跳。
  似深秋螞蚱,任它胡鬧。
  螳臂擋車糜骨髓,莊生夢蝶空心竅。
  看羲和駕馭赤龍奔,鳳凰嘯。

  仔細比較兩作,“小醜下台應歡送”、“憶往昔”、“螳臂擋車”、“莊生夢蝶”等相同語句以及“禮炮轟隆”“轟隆禮炮”、“十年……一陣……”“一陣……百年……”、“醜史”“青史”、“喪鍾”“葬鍾”以及全篇結構思路的一致,如果說純係巧合,恐怕是說不過去的。很有可能前詞為陳明遠早期寫成並被誤傳為“毛主席未發表詩詞”,後被棄置,在粉碎“四人幫”後寫作後詞時自然襲用了前詞的構思及有關詞語。這個分析是否正確,就得請陳明遠先生賜教了。

  2.關於批評郭老的兩首詩。“批林批孔”時期,廣泛流傳據說是批評郭沫若的兩首詩。一首五言詩:“郭老從柳退,不及柳宗元。名曰共產黨,崇拜孔二先。”(兩湖一帶用“先”尊稱人,讀音多將“先”兒化)一首是七言詩:

  勸君少罵秦始皇,焚書事業要商量。
  祖龍魂死秦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
  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
  熟讀唐人《封建論》,莫從子厚返文王。

  這首詩的作者雖然至今尚未正式落實,但卻真正是“誤傳”了一首據說是郭老得到上述毛澤東的《七律》後的《敬覆毛主席》的《七律》,這就是胡繩同誌1972年7月在幹校時寫的《偶感》:“讀書卅載探龍穴,雲水茫茫未得珠。知有神方療俗骨,難排蠱毒困窮隅。豈甘樗櫟逃繩墨,思竭駑駘效策驅。猶幸春雷動天地,寸心粗覺識歸趨。”(見1992年10月三聯書店出版的《胡繩詩存》)可用為佐證的是《詩存》還有他1974年5月寫的另一題為《兩年前所作一詩誤傳出於某大家手筆答友人問》,該詩為:“拙句吟成偶自娛,悃誠稍借短章輸。此身不是詩人種,魚目何曾敢混珠。”此外,胡繩在給一位友人的複信中還說到這首詩的寫作過程:“1972年6月我還在幹校。根據規定要寫一個三千字的給中央的‘檢討’,在我寫的這份‘檢討’的末尾,就以這首詩結束。這個‘檢討’是寫給黨中央和毛主席的。看來確是送到了,因為否則郭老不會看到。不過這首詩是怎樣傳到郭老那裏,我就不知道了。”

  葉永烈的《江青傳》和不少其他作者的其他文章,還在以訛傳訛地把這詩說成是郭老的。現在,是應該徹底澄清的時候了。

  3.關於批評王光美同誌的一首七言詩:《見王槐青碑文,怒不可遏,製匕首一隻,投將過去,不投不快》:“忠義沛沛是碑文,為奠恩父王槐青。京津豪富榮至此,光美究竟愛何人。見碑思潮浮翩翩,血雨腥風呈眼前。革命郎兒遭迫害,光美愛憎涇渭間。”詩後有編者的注釋:“該碑位於京郊香山,占地30.8平方米,修築共花洋數千元,周圍栽柏樹38棵。碑高2.01米,台基高0.5米,碑文正中寫‘先父王槐青墓’,上款寫‘生於一八七六年十一月十九日,故於一九五六年七月十八日’,下款為‘子光複、光琦、光英、光起、光憐,女光初、光美、光平、光中、光正敬立’。1966年9月23日,首都三司紅衛兵將其搗毀。”
  王槐青,名治昌,以字行,天津人。是王光英、王光美的父親。早年入北洋大學堂學習法律,畢業後入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習商業,曾任南京臨時政府工商部主事,1919年任巴黎和會中國代表團專門委員,1921年9月任出席華盛頓會議中國代表團專門委員,1921-1927年任農商部工商司司長,1927年後,執行會計師業務。抗戰時期,日寇曾多次遊說王氏夫婦出任偽職,均遭嚴辭拒絕,表現了高尚的民族氣節。解放後,捐獻50餘間房屋,興辦兒童福利事業,1951年被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是黨的高級統戰對象。有人認為,與王光英、王光美被難是受劉少奇的株連一樣,王槐青的被仆碑掘墓,也是受了劉少奇的株連。至於詩的作者,目前還難於確認。

  除此之外,毛澤東的有些詩詞,很早以來,在邊區一些老同誌中就有流傳。像詠彭德懷的“誰敢橫刀立馬,惟我彭大將軍”,1937年丁玲到延安時,他寫的《臨江仙》(“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將軍”)乃至更早一些的《1918年送縱宇一郎(羅章龍)東行(赴日)》(“年少崢嶸屈賈才”)等。隻是彭、丁、羅當時都是被批判的對象,為避免消極影響,紅衛兵們自然不可能去涉及這些作品了。

來源:《南方周末》 (責任編輯:張愛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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