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口述曆史 於 北京時間 03/24/2006 (2555 reads)
主題:閻長貴:1967,我給江青當秘書
[史海鉤沉] 做夢也沒想到我會成為中國第一夫人的秘書,
再一個想不到就是,我當了一年的秘書,她居然關了我七年半。
也想不到當了一年秘書以後,遇到這麽多挫折以後,還有今天。
我是,一個是感謝毛澤東,解放了,
一個是感謝鄧小平,鄧小平給我平反了。
1967年1月,30歲的閻長貴成為了江青的秘書。閻長貴先生對我說,剛開始給江青當秘書的時候,他對江青很崇拜,認為江青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然而就是這位大人物,讓閻長貴的人生從此波瀾起伏。
在風雲變幻的1967年,江青是如何工作生活?又是如何接人待物?江青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又是怎樣改變了閻長貴的一生?在本期的《口述曆史》當中,閻長貴先生將為我們講述那一段40年前的往事。
解說:閻長貴出生在一個世代貧苦的農民家庭。1961年,閻長貴從中國人民大學哲學係畢業之後,被分配到《紅旗》雜誌社工作,他師從《紅旗》雜誌社中國哲學史組的組長關鋒,研究中國哲學史。工作一年之後,閻長貴發表了一篇《永不走路,永不摔跤》的文章,批評明哲保身的處世哲學。據說這一篇文章得到了毛澤東的重視,從而給閻長貴帶來了莫大的榮譽。
1966年7月,當時的中央辦公廳政治秘書局的負責人戚本禹,把閻長貴調到了中央文革小組簡報組,住進了釣魚台國賓館。當時的釣魚台國賓館是中央文革小組的大本營,各種辦事機構在這裏工作,中央文革小組的成員也大都住在這裏。1966年8月,閻長貴被分配專門負責江青的群眾來信。不久之後,由於信件數量增多,釣魚台裏還專門成立了一個江青辦信組。
1966年8月31號(毛澤東)第二次接見紅衛兵,是江青主持的,這一主持那就了不得,那信就多起來了,那是一天幾百封信,一兩千封信,用麻袋裝,麻袋裝,這時候就調了七八個人,稱作江青辦信組,我是江青辦信組的負責人。當時信它是這樣的,反正看信的原則,戚本禹給我講了三個原則,一個是轉給有關部門處理的信,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不通過江青的,就轉給國務院了,轉給,甚至轉給軍委了,轉給各省了。極少數,五六封信,一天五六封信,隻有五六封信可以轉給江青看的,並做了摘要以後。再一種就是攻擊,或者說江青什麽話的,壞話的,就是轉給公安部門處理,這是辦信三條原則。
解說:1966年的夏天,閻長貴進入釣魚台工作的這段時間,正是中國的政治運動風雲變色的時候。他除了完成本職工作,也積極地投入到了運動當中。
那就是沒有毛主席就沒有新中國,那沒有毛主席就沒有我的今天,當時就是這樣的心情,所以當時我有個信念就是奪取政權,咱沒趕上,因為年齡小,年齡小,保衛政權啊,不能落後,當時心情就是這樣一種心情,所以就積極投入文化大革命。所以戚本禹要我去見紅衛兵,我都是代替戚本禹見的,代替戚本禹見的,也說了好多話。
解說:到了1966年的年底,閻長貴得知自己有可能成為江青的秘書。
戚本禹說,他說,江青啊叫他去當她秘書,他說我不行,我太粗,他說我看你還比較細,你比較細,你去吧,我說我不行,我也沒當過秘書,我也不會當。哎,不會當,不會學嘛。就說這麽一個,說著玩的,也沒介意,也沒用心,還是繼續幹我,處理江青來信。大概他說這個話以後,大概半個月以後,戚本禹就跟我說,他說,走,到11樓去,那時候江青已經搬到11樓了,到11樓去。那就,就給江青當秘書了,
記者:那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首先是當時為什麽會選上您做江青的秘書?
為什麽給江青當秘書,戚本禹起了主要的關鍵作用。大概我想江青的女兒李訥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當時我和李訥關係比較好。後來江青本人跟我說的,她說你還有勞動人民的味道,因為農民出身,家裏世世代代都是窮苦老百姓,她說你還沒有(被資產階級)化掉,這當時應該說很高的政治評價了。
1967年1月9日,閻長貴走馬上任,正式成為了江青的第一位專職秘書。在當秘書之前,閻長貴就經常見到江青,江青也每次都客客氣氣地和他打招呼,但是閻當了秘書以後,江青卻很長時間不見他,見了麵也愛搭不理,就連送給江青的文件都是通過警衛員傳遞。閻很納悶,別的工作人員告訴他,這叫試用階段。
我當時感到很怪了,我就問戚本禹,我說你說這樣當,我說沒啥意思,我說還不如在16樓工作呢,還不如在辦信工作痛快呢。我說怎麽回事啊?戚本禹他說他也不知道,大概半個月左右的時候,我就問,我心裏憋不住,我就問那個(警衛員)孫立誌,他笑了,他說現在江青在試用你,在試用階段,所以不理你,
解說:閻長貴在11號樓工作了一個月,江青終於找他正式談話。從此以後,閻長貴才名副其實地成為了江青的秘書。
去了以後,江青很客氣地說,來來來,你坐下,我就坐她左邊那個沙發上了。她就跟我講,她說,你給我的信啊,我看到了,你講的意見,也可能是,就是中南海兩派之間的辦公廳,兩派的意見,也可能是對的,我從其他渠道也聽說過,但是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了,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了。從今以後,除了我交代你任務以外,其他任何人不能再交代你工作任務。我們都是黨員。你要對我負責,要對黨負責。
文化革命以前,江青很少長時間住在北京,她像候鳥一樣,冬天去南方,夏天又住到北方。唯獨1967年,也就是閻長貴給她當秘書這一年,江青一天也沒有離開北京。有人分析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1967年,對江青而言是鞏固權力和追求更大權力的重要關口。在閻長貴的印象裏,江青全身心地投入了文化大革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當中。
解說:江青常常忙到忘記當天的日期,所以閻長貴每天給她送文件的時候都會附上一張紙條,寫上當天日期和一些重要的工作安排。
所以她說她是一個政治化的人,政治化的人,就是除了工作以外,好像就沒其他事情了,就不辦其他事情了,所以她67年夏天,她身體不太好,我們也勸她,你身體不好,是不是出去休息休息啊。她說事這麽多,怎麽出去啊。她還跟我說的,她說毛主席說了,毛主席叫我去休息休息,不要以為離開自己地球就不轉了。她跟我這樣說的。
解說:1967年,閻長貴在釣魚台11號樓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收發和管理文件,對每天十幾二十萬字的文件進行分類,再轉交江青。
對於有些問題,江青偶爾也會征求一下閻長貴的意見。
大概67年的幾月份,夏天吧,那時候,就是有一個,當時可以稱作京劇表演藝術家的人,一個女演員,很有名的,寫了江青一篇文章,就讚揚江青京劇改革的,上麵就稱江青是旗手。江青要我看看,我就看了,我認認真真地看了,提了兩條意見,第一條意見是,我說是不是不要稱您為旗手好一點,我說這個旗手恐怕是毛主席吧,還有一條意見,因為她這個文章,5000字的文章,每寫到江青的時候,都用了敬愛的江青同誌,我數了大概有二十幾個,我說這是不是太多了,我說,我說有一個地方用一下就行了,這樣用顯得樸實一點。她說也對,也好,請關鋒同誌給我把這個關。我當時提的意見是實實在在的,從愛護江青出發的,從維護江青形象出發的。
解說:閻長貴沒有想到,他的建議竟然造成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所以這篇文章在《紅旗》發表的時候,那是1967年《紅旗》第九期,發表的時候就把旗手改成,大概改成了戰士,改成了戰士。所以文章一出來,刊物一出來以後,這個演員就炸了,就去拿著這個《紅旗》雜誌就去找…,…當時不是文藝主要負責人嘛,她說《紅旗》是不是反革命啊,為什麽把我說江青同誌是旗手給我砍掉啊。後來這個戚本禹還去找關鋒,關鋒說,關鋒有點生氣了,他說你為什麽把旗手給換掉,關鋒說,你去問江青本人去,還鬧了這麽個風波。
對於當時江青的特殊地位,閻長貴用“眾星捧月”“大紅大紫”這八個字來形容。雖然在1967年,江青還不是中共中央委員,但是她已經被列入了中央負責人的行列。作為江青的秘書,閻長貴和其他的一些領導人也有過一些接觸,有很多事情,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記憶當中。
在文革小組當中,掌大權是誰,是江青,這一點是沒有,這一點大家都承認,這一點我們親自看到,陳伯達雖然是文革小組組長,就是是傀儡了。
當時文革組的成員,我看到都有點兒輕視他,看不起他,我親自看到過這個關鋒、戚本禹奚落他,陳伯達上那去就是小老百姓,這是他口頭禪了,…手一抱,我是小老百姓,小老百姓,甚至他工作人員都這樣講,所以工作人員就說,伯達同誌啊,你是首長,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他說不,我是小老百姓。所以是江青罵陳伯達,我親自看到的,江青說陳伯達,你是什麽小老百姓啊,你口口聲聲老百姓,你是政治局常委,你說你小小老百姓,你是推托責任。
我所見到的林彪和葉群到江青那去過一次,是我見的,林彪去了以後,坐那也不說話,就是,也不上水,因為他不喝水,那回江青送給林彪幾幅毛主席的字,葉群還說,我們是一介武丈夫,好像是對這個,送的這個很好,感謝江青同誌。林彪沒說話,沒說話,這是我看見的,去過一次。
葉群經常給我打電話,經常給我打電話。她就問我,今天這個會江青去不去啊,我就問她,我說你去不去啊,她就說,江青同誌去我就去,都是這樣,講這樣的話多了。
大概她隻要下午不開會,下午不開會,她幾乎每天都要去看毛主席,都要去看毛主席,因為她看毛主席,回家啊,她不需要什麽通報什麽的,不過總理去看主席,到主席那去商量問題,好像還要給值班的人員打個電話吧,給那個護士打個電話吧,因為她一般的也不需要這個。去看毛主席回來,還回釣魚台住了。
記者:江青的講話,是不是要公開發表的,毛澤東就會為她修改?
修改,是。我還遇到一件事情就是改稿子的事情,就是江青關於教育的一次講話,我看了,我也幫她整理一下,改了一下,她對我改的還比較滿意,就送給主席看,主席說,這沒什麽新意,不要發表了。當時江青發表什麽東西,那要經過毛主席的。
1967年秋天,曾經紅極一時的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關鋒被隔離審查,與二人關係密切的戚本禹處境尷尬。閻長貴曾經是關鋒的學生,所以出現了很多不利於他的聲音,連中央文革小組的組長陳伯達也親自寫信給江青,委婉地表示閻長貴不適合繼續擔任江青的秘書。然而在閻長貴看來,江青此時仍然對他保持著信任。
江青問我,你對關鋒有什麽看法?我說關鋒不錯啊,關鋒不是政治上挺敏感的嘛,挺敏銳的嘛,我說是不是有點偏激,江青沒說什麽,第二天就告訴我,她說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回到《紅旗》雜誌去了。因為我當時是《紅旗》雜誌的人啊,我經常回到《紅旗》雜誌去,有時候拿工資,有時候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情況,從此以後不要再回去了。
解說:有驚無險,閻長貴仍然留在江青身邊工作。到了1967年底,閻長貴還被任命為中央文革小組辦事組的組長。辦事組是中央文革的重要機構,這個組長職務在當時堪稱要職。
好景不長,僅僅一個月之後,剛剛升官的閻長貴就被罷了官,並且身陷囹圄。
導火線就是一封信。北京哪一個電影製片廠的一個演員給江青寫了一封信,這封信寫得很長,大概文革當中受到衝擊,她給江青寫信,她不認識江青,寫信的目的大概是希望江青說句話,因為都是文藝單位的嘛,她在曆史上叫過江青,其實她解放後就改了名字了,不叫江青的名字了。
解說:閻長貴誤以為寫信的女演員和江青曾經有些淵源,專門寫了一張便條,和信一起送給了江青。
大概拿到信以後,可能第二天就把姚文元…到我們那個11樓,那個會議室裏,她拿著信,坐那一坐,把我叫去了,把信往桌子上一摔,就問我,為什麽把這封信送給我,目的是什麽?當時我蒙了,我說怎麽回事,我一看,哦,這封信,我說這封信是不是與你有點什麽關係呀,她說你無知,無知就要犯錯誤,就要犯罪。
解說:在閻長貴看來,當時江青之所以會如此震怒,是因為曾經的演員經曆是江青一生的痛處。此後江青對閻長貴異常冷淡。
閻長貴被通知換工作,並且和江青的另一位秘書揚銀錄交接文件。從1967年1月9號成為江青的首任專職秘書,到1968年1月9號離開釣魚台11號樓,閻長貴擔任江青的秘書工作整整一年,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
陳伯達和汪東興來找我談話,陳伯達談得還比較,陳伯達說,你是在辦事組工作的,還是回辦事組工作去吧,汪東興說,他說例行點手續,離開首長身邊都進行審查,審查就審查吧,所以我拿了我的茶具什麽,牙具什麽的,就把我送到這個當時釣魚台警衛連的連部去了。送那去以後,在一個房間裏有兩個戰士看守我了,當時也很,哎呀,成了階下囚了,
這大概是,我是67年1月9號隔離,大概是1月24號幾號到了秦城監獄,那是晚上,換那裏去了。那去了都是一邊一個戰士送到那裏去了。那不知什麽地方,去了以後登記,什麽這個什麽東西,破的衣服,換上囚服了,換上黑衣服。當時監獄的人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收監了,你是,你代號是6820,
解說:閻長貴在監獄中度過了將近8年,出獄後又在農場勞動5年。1975年閻長貴終於得到了一紙結論,指出他的罪名是“妄圖用假材料陷害中央負責同誌”。1979年9月,閻長貴的問題得到了徹底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