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朋友中,與美國妹妹結成連理的不多。中國哥哥們喜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這固然是一種美德,但也未必總是符合真實的原因,甚至可能在不知不覺中矮化了自己。與美國相比,法國妹妹與中國哥哥談清說愛的比例則要高得多,而且定下終身的數量也不少,究其原委與法美兩國妹妹的愛情觀的差異有很大關係。
本文的主人公法國妹妹伊莎貝爾出生在法國南方的一個小鎮,對學校裏的功課興趣不大,但莫名其妙地對中國文化有忽隱忽現的興趣,之所以說“忽隱忽現的興趣”是因為小孩們的興趣多不能持久,想起來了就來點興趣,過一會就忘了,再過幾天,那熱情又出來了。伊莎貝爾就這樣在斷斷續續中對中國有了些朦朧的印象。她是一個普通的女孩,沒有從小就立下學習中國文化為法中友誼作貢獻的大誌,其實她不懂“大誌”是什麽意思。
伊莎貝爾的父母在重新粉刷布置家裏的時候,她突發奇想,要在她房間的牆壁上寫滿中國字。不記得是從哪裏得到了一本中文小說,就照貓畫虎,用黑色的油漆在白白的牆壁上描滿了中國字。小說裏的中文字都是楷書,伊莎貝爾覺得沒有藝術感,就模仿國外中餐館的招牌,把中文字的筆畫都描成了一頭大另頭尖的刀子形狀,以為那就是中國書法。伊莎貝爾不認識中國字,她的朋友們也都不認識中國字,對字的內容都沒有在意。多少年以後,她把中國丈夫帶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才知道那本中文小說是中國古代色情小說,不知不覺中用了不少禁字。
到了上大學的年齡,隨著同齡人的大潮進了一公立大學,本來是學生物,提不起來興趣,後來改學金融,仍然打不起精神。大二的時候,學校有去海外留學的機會,這換起了她潛意識中的中國興趣。法國的輿論工具受美國強大輿論的影響,在報道中國有關的新聞的時候,也通常先貼個標簽,譬如,紅色中國今年的貿易怎麽樣怎麽了,專製的中國政府領導人某某某跟法國總統會晤了,等等等,一貼上這些標簽,再公正的報道也沒有中立而言了。但好在法國民眾獨立性通常很強,喜歡有自己的立場,自古骨子都滲透著標新立異的革命思想,不太容易受到他人的擺布。在伊莎貝爾的心裏,中國人的形象沒有受到輿論的矮化,反而有了更多的好奇。於是她決定到中國去玩一玩。
法國的學校沒有提供出國語言培訓之類的服務,當伊莎貝爾到達中國南部的一個城市的時候,不會講一句中國話,幾乎不認識一個中國字。
在這個城市裏生活著我們的男主人公,打呱呱落地起他就住在那片飽經歲月摧殘的巷子裏。說他的學習成績不好,實在有些用詞不當,因為“學習”這兩個字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糊裏糊塗地讀到初中終於被學校趕了出來,他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他的父母管不住他,也懶得管他,給他提供了食宿,算是盡了義務。
他的興趣是打架,優點是講義氣。他和他的一幫豬朋狗友,要麽在街上亂串,碰到機會還鬧點事,要麽站在巷子口,盯著行人看,弄得誰也不敢過去。有一次跟別人打架,別人一磚頭拍在他頭上,他居然毫發未損,從此有了綽號,鐵頭。
這天,鐵頭因打架被刑拘後剛放出來,幾個哥們自然要慶祝一番,一箱啤酒,幾碟小菜,猜拳嘻鬧到半夜,正踉蹌著往家裏走,看到前麵的一群人中,一個女的和一個男的在拉拉扯扯,女的好像要擺脫,男的卻不讓。鐵頭馬上追上去,不問青紅皂白,對那男的就是一頓拳腳。
那群人正是到這個城市來學中文的外國留學生,那女的就是伊莎貝爾。畢竟是法製國家出來的外國留學生,他們沒有還手,也沒有演變成群架,他們選擇了報警。於是,剛從拘留所出來的鐵頭又進去了。
這種舍身救美的英雄事,伊莎貝爾隻在電影和小說裏看過,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覺得羅曼蒂克得不行,仿佛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同時又生出了對這個俠客的崇拜之情,突然覺得法製教育下的規規矩矩特別沒勁。第二天,伊莎貝爾學也不上了,訪遍了城裏的拘留所,終於找到了鐵頭。
鐵頭見到伊莎貝爾的時候,才看清對方是個漂亮的洋妞,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所措,隻憨厚地笑了笑。伊莎貝爾後來說,就是他那憨厚的一笑徹底俘虜了她的心,以後每次看到他那種笑,就高潮。
從此,伊莎貝爾幾乎天天都往拘留所跑,而且知道了拘留裏的人最喜歡的是香煙,於是買了一大堆香煙,算是定情禮物。盡管中國正朝著依法辦事的方向努力,但遠遠落實不到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潛規則依然是潛國策。鐵頭襲擊了洋人,按潛規則,是罪加一等,但偏偏又有個洋人來天天求情。兩者相抵,鐵頭受到了治安處罰。公安人員看到鐵頭傍上了一個漂亮的外國妞,嫉妒得不行,狠狠地給了鐵頭一拳:“你可以滾了,再也不要見到你。”
鐵頭放出來後,伊莎貝爾就義無反顧地住到了鐵頭的家裏。到底是法國姑娘,一點也沒有在意鐵頭住的破街舊巷,反而覺得有曆險般的刺激。鐵頭從小到大都沒有被別人關心過,鐵頭更不會關心他人、照顧他人,也不懂情意纏綿、恩寵嗬護,伊莎貝爾也不在意,她獨立性強,不喜歡婆婆媽媽般的看護,她要的是有決鬥精神的男子漢,不要隻會搖尾巴的哈巴狗。
鐵頭本來就不善於表達,加上跟伊莎貝爾語言不通,顯得沉默寡言。伊莎貝爾覺得沉默的男人酷極了,鐵頭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經常憨憨地一笑,更讓伊莎貝爾高得不行,她一高,倆人就瘋狂做愛。做完愛就喝紅葡萄酒,喝著喝著,又高了,高了又做愛。結果,鐵頭不得不成箱成箱地往家裏搬葡萄酒,喝完的酒瓶卻從來不收,隨手仍得滿屋子都是。
有了伊莎貝爾以後,鐵頭幾乎斷絕了與那群豬朋狗友的往來,一是要陪伊莎貝爾,沒有時間顧及他們,二是鐵頭實在煩他們三番五次地問洋妞跟土妞到底有什麽區別。鐵頭不到外麵鬧事了,他的父母自然很高興,所以鐵頭要錢買酒的時候,一般沒有遇到麻煩。
過了一段時間,這小倆口依然過著喝酒-做愛-抽煙的快樂生活,鐵頭的父母受不了了。這倆混蛋,簡直是臭味相投,整天不幹正事,既沒有前途,也沒有抱負,不食人間煙火,每天像神仙一樣快活,頹廢卻幸福著,不像資產階級接班人,更不像無產階級接班人。再說,這樣洋妞得有本錢,一瓶酒是好幾頓飯的錢,咱養不起。我掃地出門,你們自謀生路吧。
鐵頭和伊莎貝爾這才想起來得自己弄鈔票了,可是中國的鈔票的價值低,弄起來不容易,法國的福利好,那就一起去法國吧。要移民得先結婚,倆人本沒有想過他們的未來,他們拿到結婚證的時候,突然覺得沉甸甸的,倆人一輩子的酸甜苦辣、油鹽醬醋注定要在一起分享了,伊莎貝爾哭了,鐵頭也哭了,他們突然覺得都長大了。
在法國遇到鐵頭的時候,他已經在法國生活了好幾年了,問他們過得怎樣?他還是那憨憨地一笑:“嘿嘿,挺好,孩子已經上托兒所了。”
(保護隱私,伊莎貝爾和鐵頭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