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原創]芹菜芽和那淡淡的鄉情

(2006-09-01 14:44:21) 下一個
芹菜芽,又叫水芹菜, 實際上並不是芹菜的芽, 它長不成芹菜, 就像baby corn成不了corn一樣,而且味道也與芹菜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最能勾起我思鄉的劇是黃梅戲, 那麽最能勾起我思鄉的菜就是芹菜芽了. 芹菜芽在中國雖然是一種家常菜蔬, 並無富貴之氣, 但也不是一款隨手可得的普及菜, 僅產於安徽桐城地區, 而又以四水橋的芹菜芽為正宗, 其他地方引種皆達不到其品質。四水橋的芹菜芽並不是用河水來養殖的,而是那塊田下麵有泉水。那裏的泉水冬暖夏涼,決定了那裏芹菜的風味和特性.

 
(產自桐城的芹菜芽)

出國前,我也僅吃了可數的幾次芹菜芽炒肉絲. 那時,家鄉人到我們家時都捎來些桐城的土特產, 但芹菜芽不適合長途運輸, 所以捎來的次數也不多. 我記憶中的第一次見到芹菜芽是在一天大早, 我還在睡覺, 奶奶就把我搖醒, 一邊搖一邊高興地說, “今天我們可以吃芹菜芽了”.

其實我們當天並沒有吃上芹菜芽. 在當時,如果家裏有好吃的,通常是不會獨享的. 記得家父在那個周末請了一幫同事到家裏吃飯, 我奶奶做了一桌菜,都是我們平時吃不到,專門留著招待客人的好菜, 這些”好菜”在當天也隻能做那盤芹菜芽炒肉絲的陪襯,芹菜芽是切成段跟肉絲和幹豆腐絲一起炒的. 家父不許我們小孩上桌與大人一起吃, 奶奶特意在客人上桌前,給我盛了一碗飯,夾了一筷子芹菜芽炒肉絲放在飯上, 要我到廚房去吃.那一筷子芹菜芽炒肉絲除掉肉絲和幹豆腐絲就沒剩下幾根芹菜芽了. 就是那幾根芹菜芽, 一上口便覺鮮嫩水靈,清虛淡雅, 恰如清代袁枚所說,味之精微,口不能言也。那咬在嘴裏的清脆的感覺, 那留在嘴裏的特有清香,給我留下了深深的記憶. 家父的那些同事也是第一次吃芹菜芽, 都讚不絕口.清楚地記得其中一個上海人陳伯伯對我奶奶說: 太好吃了,我差點把盤子都啃了.還作了一個饞的鬼臉. 大家都很開心,喝了一整瓶五糧液。

或許是桌上大家的讚譽,或許是我僅隻吃到幾根的遺憾,芹菜芽成了我永遠的美食.出國後就更加吃不到了, 於是更加倍地懷念它, 哪怕是後來在國外品嚐每人一千加幣標準的大餐,也沒有讓我減少那種懷念. 悠悠餘味,終成追憶! 每每憶及,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張翰一首《思吳江歌》:秋風起兮木葉飛,吳江水兮鱸正肥,三千裏兮家未歸,恨難禁兮仰天悲。《晉書、文苑、張翰傳》中記述著這樣一個故事,齊王司馬冏執政時,西晉文學家張翰在洛陽任大司馬東曹掾,"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蓴羹、鱸魚膾,曰:‘人生貴適誌,何能羈宦數千裏,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 秋風尚能引發蓴鱸之思, 如果張翰在洛陽吃到蓴鱸, 那該引發什麽樣的思鄉呢?

在國外,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吃了久別的,在國內極其珍貴的鰣魚,又勾起了我對芹菜芽的思念. 又一次偶然的機會, 我找到了北美的”芹菜芽”. 那天我和LP帶上家父去韓國店買菜, 家父在一堆青菜前住了腳, 菜名叫”drop wort”, 雖然菜莖的顏色偏綠,但菜葉跟桐城的芹菜芽很像,家父折了一節菜杆放在嘴裏嚼了嚼,連說: “像,像,像嗬”. 把菜買到家裏, 馬上做了一盤”芹菜芽炒肉絲”.

 
(在韓國店買的drop wort)

芹菜芽入菜貴在家常, 所以”芹菜芽炒肉絲”的做法也是家常做法. 先將肉絲在冷油大火的炒鍋中炒八成熟,撈出. 再用大火將幹絲炒熟, 把肉倒入鍋內,再將洗淨切成段的芹菜芽倒入,共同煸炒即可.注意不要把菜炒過火了, 家常菜最要緊的是要“保其菜的真味”,“適口者珍”。
 
(這是最近做的一盤芹菜芽炒肉絲)

“芹菜芽炒肉絲’一端上桌子,我就嚐了大大的一口, 連說:“像,像,像嗬”,趕緊開了一瓶多年的壓箱貨---五糧液,添酒回燈重開多少年前的那個宴. 身在異鄉,中餐是西化了的中餐,雞沒有家鄉的鮮,菜沒有家鄉的香, 吃上地道的菜肴並不容易,但隻要狗 肉掛上了那個羊頭,我們就期盼勾出”故地重遊”的感覺,何況是那久違的芹菜芽和來自故地的五糧液.

有網有說得好: 吃故鄉的菜就是用身體重溫故鄉.喝下第一口酒,我就壓抑不住, 情不自禁地高舉起酒杯, 對長眠於故土的奶奶說: “奶奶,孫兒又吃到芹菜芽了”.

是夜, 我和家父,聽著黃梅戲就著芹菜芽對酒,聊故鄉,聊故人,聊故事. 家父最後說: 怎麽?找到僑民的感覺了?

是呀, 僑民就是遠離故土想家的人. 該回去看看了,該回去看看了, 看看故鄉塵土,看看親朋舊友 …… 再嚐嚐養育我們的家常菜肴.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