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漂在海外的孩子,但爸爸媽媽們手中的線,卻可以漂洋過海,無時不牽著我們這些風中搖弋的野風箏。我們想飛得高一點,想看更多外麵的世界,有多少風箏喜歡回到爸爸媽媽的手中呢?
出國前,我不止一次地悄悄流淚,因為爸爸媽媽會因為身邊沒有我而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他們一定會想念我,牽掛我。爸爸背痛沒有小拳頭給錘了,媽媽也沒有人陪她逛街當參謀了,爸爸沒人幫他拿報紙,媽媽也看不到回家來到處找吃的小饞貓了……新生活對我有極大的誘惑力,可對爸爸媽媽卻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主旋律,生活的點點滴滴少了我這個不可或缺的調料一定讓他們變了生活的滋味。決定拋下爸爸媽媽走出來,也經曆了很多不眠之夜。有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級的忘年交,跟我說,小鳥大了,就要飛得遠一些高一些,這樣大鳥們會很開心。她說大自然的規律就是如此,隻有大鳥喂小鳥,從來沒有小鳥回來喂大鳥的。(其實,是有的.烏鴉就是很可敬的鳥類,它們會飛回來喂年老的父母)。爸爸的一個朋友見我提起遠離父母的那份內疚和不安,就勸我,年輕時好好奮鬥,以後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父母。現在父母並不需要你天天陪在身邊,趁這時努力並不是不孝。也許有這些老人家的話,我才背起了遠行的行囊,但腦海中總忘不了爸爸那依依不舍的眼神,還有媽媽那閃爍的淚光。他們舍不得孩子,他們怕孩子吃苦,他們喜歡孩子總在他們的嗬護下幸福地生活。可是,年輕的我總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違背了“父母在,子不遠行” 古訓,就這樣遠離開了深愛我的父母。
踏上異國的土地,打的第一個電話是給爸爸媽媽的,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抱著玩具熊躲在被窩裏想的也是爸爸媽媽。病倒在床上,含淚望著天花板想的也是媽媽做的雞蛋麵。但時光飛逝,離開爸爸媽媽日子久了,這份思念也慢慢淡了,有時忙起來,周末都會忘記打電話。一切都不知不覺地繼續著,爸爸媽媽的牽掛卻日日年年永不變。
我很幸運,今年爸爸媽媽順利拿到了簽證,他們終於看到他們日思夜想的孩子了,我也興奮地跑前跑後,成了個開心的小跟班兒。但新鮮勁兒一過,孩子和爸爸媽媽都發現我們溝通和理解成了問題,從對異國的看法到對回國的設想, 從吃到玩,從賺錢到花錢, 都存在很大的差異。相同的一件事,兩代人會做出完全不同的反映,於是孩子開始跟爸爸媽媽唱反調了。在碰撞中團聚了近半年,眼看爸爸媽媽回國的日期要倒計時了,我也開始傷感和後悔了。沒有很好地照顧好爸爸媽媽,而過去的日子也無法找回了,隻有四十天了,我要好好地待他們。想想爸爸悄悄地把一個小記事本和一支筆放在我車裏,沒有一個字,卻隻為讓小迷糊孩子可以在慌亂中意外發現車裏有這份厚重的無言的父愛。想到這兒,眼睛又要流出來了,孩子總可以任性,而爸爸媽媽總是奉獻和承受。爸爸媽媽年老了唯一一點兒願望就是孩子可以在身邊,而這一點點願望我都不能滿足,孩子的成功與幸福如果隻能給爸爸媽媽帶來精神上的安慰,又有什麽實際意義呢?
不久前,間接的得知,我一個在新加坡求學和工作的朋友,他的父親才五十多歲,突發心髒病去逝了。朋友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父親,痛心的他毅然決定回國陪媽媽了。
不知為什麽會寫下這些感受,也不知是不是隻有我才這樣想,麵對即將的分別,還是有份難以言清的不舍與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