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美國的博士後／千老

在大約上世紀80年代之前，博士畢業後，博士們就該找個教授（tenure-track)或正式的工業界職位的（公司大多也是R§D一類的Scientist職位。）。到了上世紀80年代，物理／化學，然後是生物，每年培養的博士太多，這樣的教授或正式工業界職位消化不了這麽多博士，就搞出了這麽個害人的“博士後”過渡階段， 美其名閱上崗做獨立研究前還需要培訓幾年（目前生物領域五年博士後就能拿到教授位置的算運氣不錯的）。。。後果自然是，博士後成了淘汰博士們的又一道門檻: 讀博士期間發的文章，功勞大多歸老板，好文章是找有名望的大老板試驗室做博士後的敲門磚;隻有博士後的工作被認為是半獨立的，功勞主要歸博士後，為後麵找教授或正式工業界職位起決定性作用。。。

美國是世界科研的中心，基本大多數學科是最前沿的。這樣一來，其它國家，尤其是中國東歐等教育體製健全，但科研相對落後的國家的博士，烏怏烏怏地來美國培訓（當然，更好更有眼界或家庭能負擔得起的本科畢業生就直接來讀博士了。）。美國是市場經濟，人多位置少，自然是工資（如果算工資的話）壓低。美國聰明的學生，除了真正喜歡研究的，自然不會進這些行業了。尤其是哈佛MIT這些科研最前沿的大學和研究機構，等著排隊的人很多，沒熟人推薦還進不去。工資越壓越低，待遇還不如臨時工，很多工作福利沒有，但搶博士後位置的人多著呢。。。

博士後做不出好文章，找不到教授或正式職位的大有人在。記得我在波士頓的時候，一般的說法是: 大老板手下幾十個博士後，一般是1／3走tenure-track教授路線, 1/3去工業界，1／3去別的實驗室繼續作博士後（要指出的是，同等職位，工業界的薪水比大學或non-profit的研究單位高。美國職位往往是年薪製， 但大學教授職位很多涉及教學，工資往往是指九個月的。夏天假期工資對有研究資金的教授們，可以從自己的研究經費裏拿; 沒有研究經費的，往往就沒有夏天假期工資了。當然，你可以選擇把九個月的工資分成12個月拿。博士後職位不涉及教學，年薪都是12個月的。大學教授們的研究經費要自己申請，拿到後，研究方向很大程度上是自己說了算，給資助的機構會過問，但一般大麵上過得去，就可以了。而公司裏的研究性質的職位，經費往往是公司的，但研究方向也基本是公司決定的。所以，比較大學／研究機構的教授職位和公司的研究職位，對比較有抱負的人，更傾向拿大學教授職位，公司是第二選擇。）。。。大老板手下還有1／3拿不到正式職位，小老板手下博士後得命運就可以想象了。最後很多人就成了“千年老博士後”，自嘲為“千老”。老板名氣大，一直有研究經費，個別和老板關係不錯的千老就換個頭銜，好聽的有“Research Assistant/Associate Prof., Research Scientist, ”， 差一點的是 Research Specialist（相當於技術員）...其實都是依靠老板申請的研究經費。運氣好的Research Assistant/Associate Professoe或Research Scientist，自己慢慢申請到經費，爬出火坑的人也有，走上tenure-track, 算回到正軌。爬不出來的很多一輩子就千老，更多的就轉行了。

不同的大學／雇主對博士後的待遇差別很大的。據我所知，哈佛MIT等大牌學校待遇最差，但也有好雇主把博士後當正式職工對待的。我在波士頓的時候，有朋友在Boston Biomedical Research Institute作博士後，他們的待遇就和職工一樣，健康保險／退休福利都有（這個研究所現在關閉了）。我來中西部後才知道我的雇主是規定博士後必須是五年。五年中間的頭銜是“Postdoctoral Research Associate", 這個Associate就是臨時工。一過五年，老板要留，就得換成Scientist/Specialist這樣的頭銜。但性質上和博士後一樣，還是依賴老板的研究經費。不過，福利還不錯: 就是Associate, 健康保險和退休福利還是有的。我們的合同，包括教授都是一年一簽，中間不犯錯誤是不能解雇的，博士後也一樣。但如果是Associate,合同到期來年讓你走就得走; 而正式職工，每年可以掙兩個月的提前通知時間，下年給不給合同。。。最高可以到六個月。也就是，我現在老板不留我，至少在我合同到期之前提前六個月通知我。不然我可以和學校打官司，就是老板沒錢，學校也要有麻煩，因為真正的雇主是大學，而不是教授。我知道有因為教授沒有提前通知，但沒有錢延續下年合同，學校出錢的。當然，給老板幹了這麽多年，知道下年沒經費了，早早就會和老板商量好，怎麽處理了。

不同的學校不同的老板對千老是不是可以申請自己的研究經費的規矩可以很不一樣的。有鼓勵的，也有不讓申請的。我這裏很難，我知道的幾個都是特殊關係上位的。我記得我進現在的實驗室後，一個給老板幹了十多年的老美博士後準備離開，她給我說: 你就慢慢幹吧。老板有錢不會趕你走的。我之所以走，是因為不缺錢，我爹給我留下了很多版權。但你別指望老板會讓你拿他的實驗室申請經費。。。

千老位置上能不能退休？能。我就準備這樣，爭取60之前退休。千老也沒啥丟人的，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養家。和其它工作比，就報酬少點，工作穩定性差點，畢竟飯碗是老板的研究經費決定的。其實我工作輕鬆，工作時間彈性大，照顧家照顧孩子很容易。研究經費難拿，工作不穩定是千老們永遠的疼，並且是越到後麵資曆越深越難找下家。但我運氣不錯，20多年就中間兩年老板沒經費了，我被迫離開去朋友開的小公司工作。在拿到大公司的職位後，雖然大公司的工資加獎金高出80％多的情況下，依然選擇了回原來雇主。記得當時跟係裏的麵試委員會麵試時（我這種職位屬於比較senior的，不能由老板一個人決定），tenure-track的助理教授拿著我的公司offer letter,一臉的不解。。。

生活需要錢，但解決了溫飽後，工作的其它方麵，包括福利／自由度／同事關係等等都值得考慮權衡。我選擇不去公司，確實是賭了一把--看有沒有發財的命。。。現在知道結果了--沒有。不過，賭資不大，輸了不發財，但溫飽沒有問題。

（二0一八年九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