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州政府的pension危機看美國體製的不足

美國許多州政府都麵臨著嚴重的財政危機，許多評論家指出的原因是這次經濟危機導致的稅收減少和政府員工的高退休福利。這兩個原因其實都是表麵的，深層的原因是美國體製的問題。本人因在政府部門工作過，三年前在拿到一家屬於SP500大公司的工作機會後，還對兩個係統的福利進行了反複比較。因此，對這兩個係統都有相當的了解。因經濟危機的根源有太多的討論，本文將用本人熟悉的伊利諾伊州（*見注）政府員工的pension係統來討論政府員工的高退休福利這個話題。

伊利諾伊州的政府員工福利是這樣的：雇員不交社保（SocialSecurity)，今後也不享受聯邦政府支持的社保福利。工資的8%交給州政府的pension係統。州政府match工資的8%。工作滿5年，這個match的錢就是你的了。少於5年，你拿不到這個match的錢，它進入pension係統，讓在這個係統裏的人受益。你工作滿五年，但在退休之前離開，你可以選擇把錢rollover到你的別的退休賬戶，也可以留在pension裏麵。pension係統的投資管理是州政府招聘的職業管理人員。每人有自己的獨立賬號（90年代末因股市回報高，許多人不滿意大鍋飯，後來加了自己管理投資的功能，自己決定如何投資。一大批這樣的人在股市2000年crash時輸得很慘。）。投資的return有一個複雜的計算公司，基本是和SP500index的投資平均回報看齊，起伏不大，從7%到10%。另外，所有員工要交medicare。

在這個係統裏幹滿20年，可以55歲退休。退休後的健康保險按在職員工對待。退休後pension的數量有兩種計算方式：一是取最高工資的四年的平均值乘以60%（25年服務是70%，30年及以上是80%）；二是按你退休時你賬戶裏有多少錢來決定。這個和你買年金一樣，也是假定一個return（在8%左右），考慮退休的年齡和預期壽命，再計算你該拿多少。這兩個計算方式，那個合算，你可以挑那個。（這裏可以看出一個漏洞--要是你在退休前最後四年猛加工資的話，還是有便宜占的。這個四年的限製還是後來加的，以前是退休前一年的工資。所以，立法上的一些漏洞確實要堵。）

再看看一家SP500大公司的退休福利：員工要交6。25%的社安保險，公司match這個6。25%的社安保險；員工存入自己401K退休賬戶6%的工資，公司再match6%。Medicare私人企業和政府一樣。公司不管員工的投資，所以，退休後員工自己處理。

比較兩者的差異：政府拿出來給員工match的錢要少於公司（差4。25%，政府省了不少錢）；政府員工在55歲退休後，到medicare進來之前（65歲），可以享受政府補貼的健康保險（考慮到政府部門真正在55歲退休的人並不多，其實這個健康保險對個人的最大好處是有一個保證。）；退休後政府員工的退休金的回報一般情況下要高於自己拿錢去買annuity，主要是政府有專門的機構來管理，就節省了管理費用。

從上麵可以看出相對於大公司的員工，政府員工的福利並沒有特別優惠的地方，它實際上是給州政府省了不少錢。但對員工來講，真正起了作用的是：1。pension是強製性的，避免了401K想存就存，不存就花掉的缺陷。2。避免了大公司員工存入社安保險，回報太低的缺陷（正是這個比較讓我理解了為什麽社安福利係統是一個對富人有利的體係。11萬工資以上的部分不交社安保險，投資收入（capitalgain)也不交。）。3。早退休後的健康福利。

既然州政府的福利體係能替政府省錢，為什麽還會有pension危機呢？看看伊利諾伊州，它的pension係統是美國50個州裏最差的--也就是它的liability巨大，而係統裏沒有多少錢。是投資出了問題嗎？不是，在2007以來的這次經濟危機裏，它損失很少（查了SURS係統2008年的投資情況，SURS損失是27。8%，同期的SP500指數損失是37%）。投資管理委員會據說因錢太少，沒敢在股市放多少錢，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那問題出在哪裏呢？Match的錢沒有到位。州裏的政客為了選票，使勁花錢：有錢的時候花在別的建設和居民的福利上，對承諾的match能拖就拖；沒錢的時候就幹脆賴帳。90年代後期，州裏專門立法，強製每年的錢要到位，但沒錢怎麽辦？賣Muni-bond（知道muni-bond的危險了吧）籌錢給pension，但還是不夠，甚至挪作他用。所以，這個漏洞是越來越大。

（如果州政府現在拖欠一個billion，由於給員工的平均回報是和SP500指數的曆史平均回報相似，以8%計算，那是每九年就翻一倍，30年後這個一個billion就變成了八個billion。根據伊利諾伊州的法律，到2040年（可能有錯，但不會差太遠）政府負責全部福利。而目前估計的漏洞是到2040年有80billion,那就是現在已經有近10 billion的錢沒有到位。）

現在許多州要砍員工的退休福利。第一個麵臨的就是法律問題。這個福利是一個合同，州政府又不能破產，你說怎麽辦？第一個官司已經進入了法律程序，是科羅拉多州的福利係統（這個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早年看的數字，科羅拉多州的情況不差的。後來在CNBC上讀到文章提到了這次經濟危機使州裏的pension損失慘重導致）。其他州都在等待科羅拉多州案子的最後判決：州政府有沒有權利單方麵更改它簽的合同；第二個麵臨的問題是對員工是不是fair。不能說州政府管理混亂導致的困境隻讓少數人承擔。從伊利諾伊州的情況來看，省下的錢是全體居民受益，為什麽責任隻能政府員工承擔？所以，今年伊利諾伊州的州稅從3%加到了5%。第三是州政府要和私人企業競爭人才，工資本來就低於私人企業，這個福利本來是州政府的一個優勢，有利於在政府部門工作一段時間後，因考慮pension因素而選擇不離開的員工。要沒有了，政府對人才的競爭優勢在哪裏？

州政府的財政危機不是不能解決的問題。伊利諾伊州的財政狀況在美國50個州裏目前最差的。它數量上少於加州，但加州家大業大，財政窟窿在州預算裏的比重比伊利諾伊州要少。由於伊利諾伊州的州稅遠遠低於加州，所以，加稅的餘地比較大。目前的方案是個人收入州稅從3%加到5%，另外還有企業稅的增加（我倒是反對這個。企業稅高了會嚇跑企業，就業出問題，你找誰收個人所得稅？），每年有5-7billion的增收。如果州政府能控製花錢的話，pension危機應該可以在十年內解決的。但目前的州長是民主黨的。民主黨的方式是大政府，要他消減開支不容易。他今年的budget就沒有象加州共和黨新州長那樣大刀闊斧的砍開支，而是比上年有少量增加。他的budget最後能不能通過，還看議會的結果。

所以，隻要你仔細思考，就知道這是體製上的問題--無論誰當州長，為了連任和選票，一定是少收稅多花錢，讓選民高興。在美國有許多對體製的思考和建議，包括所有政客的位置都是一界，沒有連任。但為了政績還是可以多花錢的，這個在中國的體製裏可以明顯地看出來。個人理財裏“量入為出”的基本原則如何在州政府這個層次貫徹執行，才是問題的根本。聯邦政府作不到這一點，可以靠印鈔票來解決燃眉之急，但州政府沒有這個可能。就是聯邦政府印鈔票，有目共睹，也一樣出了問題。所以，美國體製導致的花“未來”錢的模式是不可能長久的，也是問題的根本。

回頭看美國汽車工業當年因員工福利導致的困境，和後麵許多私人企業改pension係統為401K的模式來看，政府的福利走私人化（privatization)恐怕是唯一的出路。這種模式會逼迫政府把match的錢立刻到位，而不會讓漏洞越來越大。個人管理，自負盈虧，政府的liability就少了。同時，州政府也應該象私人企業一樣，把員工納入社安保險。當然，州政府想省錢是不可能了。但兩害相比取其輕，這樣是逼迫政客“量入為出”。這才是解決州政府員工pension問題一勞永逸的方案。

 

（注：每個州在員工對pension的contribution上是不一樣的。伊利諾伊州可能是員工contribution最高的州之一。有一些州是沒有員工的contribution的。但即使是contribution這麽高的伊利諾伊州也出現問題，一樣麵臨危機，本身就說明了問題的根源不是簡單的高福利。）

（二0一一年三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