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外公的第一任妻子,舅外婆江秀蘭女士,也曾經在湘雅工作過。舅外婆是香港人,解放前夕和初期,有許多進步的香港熱血青年,北上大陸求學。舅外婆於50年代初,考取廣州中山醫學院學習六年,畢業後被分配到湘雅醫院任普外科醫生。在湘雅工作期間,她與舅外公相識相戀並喜結連理。
舅外婆心地善良,溫柔體貼,聰明能幹。她與舅外公住在湘雅醫院職工宿舍,舅外公當時在省人民醫院工作,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回家都很晚,舅外婆不僅精心照顧家庭,而且工作也非常出色。她工作的普外科,是醫院最辛苦繁忙的科室之一,曾跟外科專家韓明教授同過事,一般鮮少有女醫生願意去。那時醫生少病人多,經常手術一站台就是好幾個小時,連台手術更是家常便飯。因為醫生少,輪值晚夜班相當頻繁,夜晚有急症病人,醫生隨叫隨到,有時通宵達旦做手術,第二天還要查房,處理好病人,往往都已是餉午以後才能回去休息。舅外婆雖長得眉清目秀,溫文儒雅,但她身體健壯,體力超強,能輕鬆地勝任繁忙的外科工作,連有的男醫生都自歎不如。她做手術耐心而細膩,處理急症明快而果斷,挽救過無數病人的生命,她深受同事和病人們的稱讚,是當時湘雅醫院有名的女強人。
後來由於中英政治關係的緣故,大陸政府中斷了與香港的政治貿易往來,並極度限製了大陸民眾與香港的民間交流,身在大陸的香港人,從此就很難返回香港了。舅外婆是隻身來大陸學習和工作的,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香港生活,他們不能來大陸探望舅外婆,而她自己也不能回港探親,這讓舅外婆和她家人焦慮不已。那時正值國家的三年困難時期,香港媒體大篇幅報道著大陸鬧饑荒的消息。舅外婆當時已懷孕在身,她的父母心裏焦急萬分,時刻牽掛著身在大陸的女兒,他們寄出的無數信件和食品包裹,都如石沉大海,渺無音信。他們隻得想方設法,輾轉拜托在海外的親戚寄包裹給女兒。舅外婆收到了從海外寄來的包裹單,卻不敢去郵局認領包裹,她擔心讓人知道了自己有海外關係,會讓舅外公受到牽連。她的多次返港探親申請,均遭到無情地拒絕。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舅外婆的家人,從香港發出了“父病危,速歸”的加急電報。舅外婆收到電報後,心急如焚,單位上終於同意了她的探親申請。身懷六甲,心中萬般糾結,舅外婆依依惜別舅外公,終於踏上了漫長的返港之路。但這次回港後,她卻再也無法與舅外公取得聯係,而她的返港探親更被定性為“叛逃”,為此舅外公在文革期間受到了嚴密的審查,監視和打擊,最後他萬不得已,被迫申明與舅外婆離婚,從此他們兩人天各一方。
舅外婆離開舅外公後,一生從未再嫁,她堅強的隻身帶著兒子學習,工作和生活。她先到英國倫敦繼續學習醫學,然後移居加拿大多倫多,與家人團聚,並在當地考取了行醫執照。雖然舅外婆家境殷實,但她用自己的醫學知識,開診所行醫治病,自食其力辛勤工作,直到2003年退休。
舅外婆與舅外公分別四十多年後,他們才在北美再度相聚,不難想象他們見麵時,那種情不自禁老淚縱橫,百感交集的情景,那時他們已是年近八十歲的老人了。舅外公與他兩任妻子悲歡離合的曲折故事,更是動人心弦,催人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