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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橋下春波綠(3)

(2006-07-19 09:54:26) 下一個

三.友誼

到這個學校來的第一天,我就從人群裏發現了她。她像一隻傲世的白孔雀,雪白的連衣裙,雪白的肌膚,雪白的體態……突然,太陽變成了黑色的,她奪目的光輝使太陽變成了黑色!我一陣暈眩,像是中暑的樣子。她身邊擠擠擦擦的人群消失了,就像太陽的光輝淹沒了小星星的微茫。我激動地想:這個學校真不賴,真不賴,能跟這麽美麗的妙人兒共度三年光陰,該是多麽幸福嗬。我像梁山泊眷戀祝英台心馳神往。但是,我不會唐突佳人,每天能遠遠地瞥上她一眼,在老師提問她時好像不認識似的盯她一會兒,足夠了。

我逾越自己立下的規矩是很偶然的。我們因為偶然的個頭差異做了前後桌,我們偶然地在這個晚自習提前半小時坐在自己位子上,我們又偶然地沒有加入鬆籽或者秋桐的團夥(鬆籽們的粉筆大戰如火如荼,秋桐繪聲繪色的故事迷醉了剩餘的心竅)。這麽多的偶然構成一副情境:我的孤獨和孤獨的卜婕……多麽絕妙的組合!

我轉過身,麵向卜婕而坐。她在看一本課外書,黑長的睫毛垂得很低。我灼燙的目光將戰勝那本沒有生命的課外書,她笑吟吟地抬起頭,發出第一聲作朋友的信號:今兒天氣真好。我會向她講述發生在另一個學校的故事:肥胖的地理老師,我們叫他倫敦(論噸);小胖的膽子特小,我們跟在她後麵,她連頭都不敢回,最後嚇得哭起鼻子來……

日光燈青白的光線像是對她情有獨鍾,在她黑亮的頭發上罩了一圈美麗的光環,使她看起來像童話中的仙子。我細細端詳她如一黛遠山的眉額,脊骨俏拔的鼻梁,柔軟的嘴唇細膩的紋理,吹彈即破的皮膚,一顆美人痣點出萬般風情……我已看得癡迷,隻覺美不勝收,早已忘了看她的目的。她沒有抬頭,似乎對我的凝視渾然不覺。但是,她摘下鋼筆帽,向我臉上甩來。

我大吃一驚,冰涼的幾滴墨水倏地鑽進意識,心裏有什麽東西破碎了。我茫然地,也許在她眼裏是愚蠢的,最後望了她一眼,笨拙地轉回身,頭埋進胳膊哭起來……我沒有聽到晚自習的鈴聲,直到善老師問:

你哭什麽?

我委屈得忘了他是我的敵人,現在隻有他來關心我。我淚水漣漣地抬起頭,讓他注意我的臉:

她往我臉上甩鋼筆水。

可以聽到他嚴厲地質問卜婕的聲音:你甩她幹什麽?

卜婕說:她看我。

善老師氣憤地提高了聲調:她看你你就甩她?

沉默。

他又用同樣氣憤的語調質問我:她甩你你就哭?

善老師是否希望我也能甩卜婕一臉墨花?但我卻窩囊地趴桌上哭。他怎麽能理解我傷心的真正原因?卜婕的舉動粉碎了我心中神聖完美的形像──她不是什麽仙子,她是和我一樣的凡夫俗子!

但她是仙女也罷,凡夫俗子也罷,我在最初的傷痛之後,依然像衛星一般忠實。我最歡迎老師上課提問她,我的視線可以混在其他同學的視線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捕捉她美麗的閃光。

我和紅柳的友誼就比較簡單了。也許,她像我傾慕卜婕一樣傾慕我。

在某個星期四的下午,我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那個下午賣包子。學校食堂每個星期四的下午都要賣包子。白菜豬肉大蔥餡的包子,咬一口能香死人。賣包子的日子變成了我們的節日。這一天都因為要吃包子喜氣洋洋,同學們疙疙瘩瘩的情緒暫告結束,彼此友好像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連善老師陰沉的黑臉也不那麽可憎了。

紅柳徑直走到我麵前,在這以前我從未注意過她,她對我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的她一張嘴就像我的老朋友了。

走,我們一起打包子去!

我並沒有感到訝異,那節日的氣氛熏染得我飄飄然。當我追憶這段緣分的時候,我承認她選擇了一個很好的時機。究竟是她選擇了緣分還是緣分選擇了她那就不得而知了。記得我當時心情愉快,所以用詞也頗幽默。

一切行動聽你指揮!

於是她親熱地拉住我的胳膊。用一種天真的近乎崇拜的口吻:我最喜歡跟你說話了,跟你說話真幸福!

我忽然奔跑起來。幸福的春風拂蕩著我的鬢發、麵頰、衣履,甚至我的靈魂。是的,我第一次感覺到靈魂的存在,我的靈魂和她的靈魂在節日的芳香裏升騰,升騰……

我們趕到時,窗口前已蜿蜒屈伸起一條長龍。我們粘在長龍的尾巴尖上,迷迷糊糊地悠蕩著。後來長龍解體,我們被遊離出來,再後來聽到她的歎氣:

今天吃不上包子了!

她手裏揉搓著一團籠布,雪白的,幹淨的,這暴露了她的身份,那是用造紙廠工人的白口罩作成的──她屬於那個我永遠渴望的階層!

此時我還在幸福的陽光下顫栗,她的歎息猶若在我的頭上澆了一瓢涼水。我怎麽能讓新交的朋友──用那麽一種天真崇拜的眼光望著我──跟你說話真幸福──失望呢?我一把奪過她手裏的籠布,向人壓人的窗口奔去。

你擠不進去!

她在衝我喊。這喊聲充滿了焦慮,也就充滿關懷,她把陽光灑進了我的心田。

然而,我實在力不從心──一砣男生擠得齜牙咧嘴,牢固得像鋼筋水泥鑄成的,我剛一擦邊,強大的斥力便旋風似的把我卷了出來……就在我束手無策之時,我看到了鬆籽。我毫不猶豫地踢了他一腳。他怒氣衝衝地回過頭,一同我對視,怒氣虯結的肌肉嘩地散開,那張臉是熟悉得我不能再熟悉了。我命令似的把籠布塞給他。

八個包子!

他沒有應聲,轉身又比剛才凶猛十倍地進攻那砣鋼筋水泥。他竟然劈開了一條縫,閃身而入,鋼筋水泥複又合攏,平滑如初。

我們緊張地期待著,相互握著對方的手,一句話也不說。鋼筋水泥忽開忽合,香噴噴的氣息從男生嘴角流溢,饞得我們眼睛都流口水了。

他終於擠出來了。他高舉包子的形像威武、雄奇、俊美。他沒有要我們的飯菜票。他瀟灑地揮揮手。

算了!

他大口吞吃著包子走了。

她對我踢的那一腳讚不絕口。你真厲害,男生都怕你!

我得意地說:以後跟著我,回回都讓你吃上包子!

我在新朋友麵前露了臉,這應歸功與鬆籽。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鬆籽從小孝敬我,我習慣了。可在紅柳眼裏,鬆籽能幫我買包子是件頂頂了不起的事,因為他不同於一般的男生,他是男生的頭嗬!

鬆籽和我上以後,提起那一腳津津樂道,他說那一腳把他踢醒了,原來他早就愛上了我。

我和紅柳形影不離的友誼持續了很長時間。我們在課上傳紙條,裏麵寫滿甜蜜的話語;我們把麥穗插在老師挽起的袖管裏,捂著嘴嘰嘰地笑;我們在麥地裏漫步,比賽誰的石子扔得最遠;我們談論老師的偏向,誰跟誰好,男生多麽流氓;我們的老朋友同一天到來,衛生紙揣得口袋鼓鼓囊囊……

這後來,紅柳就帶我到大沙灣去淘金”……

大沙灣是有名的鬼窩,即便是在陽光燦爛的晌午也是陰森森的,在風聲鶴唳、電閃雷鳴的夜晚,大沙灣附近的居民可以聽到機槍噠噠的掃射、號角敦促的衝鋒和哭大喊娘匯聚的大音響;空氣中飄蕩著火藥味、血腥氣;雞像是看到了黃鼠狼;狗狂吠……那裏的鬼魂夜夜爭鬥不息,被日本鬼子活埋的青壯婦孺,燒殺劫掠後殘留的屍骸,各個年頭違法亂紀的罪囚,攪得大沙灣烏煙瘴氣,寸草不生。

即便到了今天,它依然是一個臭名昭彰的殺場,每年都要接納幾批新的鬼魂。

這裏就是紅柳的聚寶盆

你不害怕?我問她。

我們沒有侵犯它們,跟它們前生也沒仇,它們為什麽跟我們過不去?

她的邏輯很合邏輯,但鬼魂的世界卻不是一個合乎邏輯的世界。

她朗聲大笑。

如果人死了都有鬼魂,我們活著的人更有鬼魂了,隻是我們的肉眼看不到,但它們會在暗中保護我們的。

可是,有人從大沙灣裏挖出一條白胖胖的胳膊,如果我們也挖到怎麽辦?

她笑得更加放肆:再把它埋起來!
    她沒有克服我心裏的恐懼,我跟從她是我的自尊心使然:我絕不能受朋友輕視!

哦,我沒有想到,那裏真是一塊福地,一個充滿了廢銅爛鐵的聚寶盆!我們從散亂修蓋的房屋的縫隙裏穿行,涉過堆成半山的臭氣熏天的垃圾,沿陡峻的斜坡而下,金光閃閃的大沙灣便慷慨地敞開了富麗的胸膛。那些銅的、鋅的、鐵的、鋁的、生鏽的、綠茸茸的、黃艿艿的、奇形怪狀的各種物事隨時裝滿我們的籮筐。我已顧不上研究它們嗜過多少人的鮮血,殘害過多少條生命,又粘合了多少個鬼魂……我隻知道把它們交該廢品收購站的大爺,他就會點給我沙沙作響的鈔票、叮當悅耳的鎳幣。幹了幾個周末的下午,我都開始合計給我娘打一條晴綸圍巾了。我娘雞叫頭遍就要出門,寒風刺得她頭疼。我得吩咐她不要讓嫂子水草看到──她要知道我手裏有錢,就會停止我的學雜費用,甚而甜言蜜語地騙走我的錢……

有的錢,我的心事驟然多起來。我開始寢食不安,擔心有人覬覦我的大沙灣,我願意跟鬼神結成聯盟,嚇退那些財迷心竅的家夥!

紅柳不理我以後,我自己隻單獨去過一次,差點把魂丟了,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這讓我明白,沒有紅柳的保護,大沙灣是不會接受我的。當時我正吃力地挖著一塊槍托後座似的大鐵塊,忽聽身後咣啷啷響。我們不要忘記,這裏寸草不生,鳥雀都繞著飛行,那咣啷啷的響聲像是一隻腳踢滾了空罐頭盒。我顫聲問:誰?

萬籟俱寂,隻有我的心跳。我遲疑地轉過身,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沒有風,可影子卻像倒映在河水裏隨著漣漪波動……我嚇得寒毛倒豎,啊地大叫一聲,感到輕如鴻毛,一縱身躍出了大沙灣。

盡管如此,我依然不死心,我無法忘記大沙灣取之不竭的寶藏。失去了紅柳,我還有鬆籽,他應該比紅柳膽量大,他陪我更是合情合理……

我沒工夫!

他直著脖子對我怒吼,青筋暴起指頭粗,蚯蚓似的蠕動。那一雙牛眼鼓脹得像要蹦出來揍我……

憑良心說,他對我不錯,在這以前他從未對我大聲說過話,我也從未見過他這副凶相。難道他也怕那些鬼魂?

然而,那卻是無從逃避的。他殺死了卜婕,卜婕的父母又借助法律的手殺死了他,他最終淪落為大沙灣鬼魂中的一員。

紅柳並不滿足於兩個人的友誼,也許她那時已打算遺棄我了?她神秘兮兮煞有其事地要介紹我認識一個朋友。她帶我去了桃園。

桃園裏的桃花盛期已過,它們在風中哭泣飄零的身世。空氣香噴噴的,可我卻嗅到了一股臭味。也許是人家在澆糞,也許是我的嗅覺出了毛病(我家豬圈的氣息使我對自己的嗅覺失去了信心)。總之,卜婕在亦香亦臭的氣息裏飄飄灑灑地進入我們的圈子。

紅柳笑得像一朵桃花。

讓我們桃園三姐妹萬古長青!

我們便沐浴著桃花殘敗的氣息,貌似莊嚴地舉去拳頭。堅硬的誓言在桃園上空回蕩。

萬古長青……萬古長青……”

然而,事過境遷,我的感情早已過了靠想像滋養生命的時候。我再不會像沒見過世麵的傻小子迷戀她。也許,人的感情是有限量的,我分給紅柳的越多,她得到的就越少。可是,紅柳看她時煥發的神采使我嫉火中燒。為了完全占有紅柳的感情,我假意逢迎她。我希望她能把感情灌注到我身上,紅柳受到冷遇也會把感情支付於我。

那段三人行的日子微妙地流動著。我們像拉鋸一樣暗中較勁。棄嬰的出現一度使我擁有了資本,無論她活著還是死了,她給了我和紅柳一個封閉的世界。我們像模像樣地當了半個多月的娘。她孤獨的哭聲,饑餓的哭聲,被噩夢驚擾的哭聲,隻要我們能分辨得出;她頗覺好玩地抓撓自己的臉,她被自己的屁嚇了一跳,然後凝神困惑的樣子;她一雙黑得透亮的眼睛,她因為發燒而噴火的麵頰,她冰冷的死亡……那用石塊掘取的墳墓,那土屑敗葉濺落衣衫的簌簌聲響,怕的是她在死亡懷抱裏發出疼痛的叫喊……她的魂影無處不在:一張旋轉的紙片,一隻轟不走的蒼蠅,忽然停滯的思維,直到我們心驚膽戰地說出香柳或者紅米的名字……卜婕是不會有這些體驗的,她拒絕了我們的孩子,冷酷得不近人情。

然而,卜婕的孤獨瓦解了,山崩海裂一般。她投入的程度另我們吃驚。她從家裏騎來一輛自行車,像一隻紅蜻蜓飛得我們心旌神搖。同學們都巴結地圍著它轉,揪揪它會叫的耳朵,摸摸它光亮鮮潤的皮膚。鬆籽一隻手把它舉過頭頂,轉著圈子招搖,耍狗熊似的……但是,除了我們桃園三姐妹,誰也沒有資格騎它。

她喊:向左扭……向左扭……”我便使勁扭屁股……扭屁股……她笑得花枝亂顫,聲音紅棗一般脆甜。我是說扭車把……”

紅柳一陣風似的從我們身邊掠過,惶急地大叫:我下不來了……我下不來了……”

我們沒花幾個鍾頭就把它製服了。以後,卜婕每到星期六就騎它上學,下午她先送紅柳回家,再掉頭來接我。那時候,自行車在鄉間小路上還是很稀罕的。我們一路響著鈴鐺,唱著歌曲,飛馳過田野,飛馳過步行回家的同學,那威風!那神氣!

風煽動著綠景撲麵而來,涼爽又愜意。那些伏在地裏插秧的大爺大娘、大伯大嬸直起腰來,向著我們指指戳戳;那些頭上包著巾帕噴六六六的農婦,眼睛扒著大口罩的上沿好奇地窺探我們;那些偷食黃瓜、西紅柿的小毛頭從菜地裏鑽出來,追在我們後麵喊:燒包……燒包燒包……”

我們則高聲大笑大唱:大海航行靠……雲霧滿山飄……在那挑花盛開的地方……澎湖灣,澎湖灣,外婆的澎湖灣……阿爸拉蓬,阿爸拉蓬……”

我從車上跳下來,心裏鼓滿幸福的風帆……僅此而已,我沒有向她表達什麽,也許我認為這是我應享有的權利!

一天,我帶了地瓜麵窩窩頭當晚飯,卜婕見了,眼睛裏露出饞相。我說:咱們一起吃吧。

她堅決地搖頭:不!

她從來沒有向我要求什麽,我也實在沒有值得她動心的東西。現在,她眼睛裏終於有了渴求,我豈能放過?我說:我不讓你走!

我張開雙臂攔她,她文雅地突圍幾次,沒能走出我雙臂圍起來的空間。她氣咻咻地坐下,默默想了一會兒,哭了。

我嚇了一跳──她竟那麽嬌貴……我頓時起了憐香惜玉之情。我說:別哭了,大熱的天,看哭出毛病。

她淚眼婆娑地說:你跟我回家,我就不哭了。

我肚裏一陣好笑:她要我到她家去,還至於哭?她那麽抬舉我,我巴不得假戲真做,矜持地說:好,你不哭,我就跟你走。

她果然收了淚,臉上綻開歡喜:好嗬,到我家吃飯去。

這又有些小題大做了,不就是讓我陪她走那段回家的路嗎?還要下吃飯的誘餌。我的地瓜麵窩窩頭很不錯了,誰要吃她的。

卜婕家住樓,白粉牆,水泥地板,不如我家的茅草屋,土坯磚房涼快;她的父母很年輕,比我哥嫂受看;他們的皮膚很白,一看就是缺乏陽光;他們的手雪白如玉,足以引起我這類人的敬重。難怪卜婕生得那麽高貴、冷豔了。

她一進門就興衝衝地奔往廚房,後來就發出失望的聲音:又是水餃。

她忐忑地湊近我。你愛吃水餃嗎?

我差點失笑,意識到她帶我回家吃飯的真正原因。我慷慨地獻出了兩個地瓜麵窩窩頭。

我們家過年才吃水餃。

她依然不放心地盯住我:肉餡的,你不嫌膩?

這頓飯我和卜婕各得其所,彼此都留下了滿意的回憶。她香噴噴地咬著地瓜麵窩窩頭,不絕口地讚:真好吃!真好吃!我則埋頭在肉餡水餃裏,吃得滿頭大汗。我不記得自己吞吃了幾盤,隻記得醫生夫婦憐憫的目光一遍遍地撫慰我。可憐的孩子……”

我從沒去過紅柳家。同學中的謠言很可怕,說她後大酗酒,把她娘揍瘋了。我不相信。她大或許不是親的,但我不相信她娘是瘋子。她經常不我娘說掛在嘴上,她娘對她說了那麽多漂亮的人生訓導,怎麽會是一個披頭散發、袒胸露乳的瘋子?

我問卜婕:你相信嗎?

她說了句摸棱兩可的話。那有什麽關係?

我不願別人嚼紅柳的舌頭。

這事說不清楚。

很簡單,我們讓紅柳她娘到學校來一趟,不就什麽都結了?

但是,她認為這事於她無關,她不想參與。她說,她不是一個多事的人。

真沒勁!也罷,這功勞就記在我一個人帳上吧。我去找紅柳,熱情洋溢地介紹了我的計劃。然後,我眼巴巴瞅著她等著她的嘉許。她開口了,冰冷的腔調,陌生得叫人心裏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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