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一次沒有任何助學計劃 , 似乎有點失落 , 但也少了一點牽掛和責任 .
就象當年開始助學一樣 , 沒有任何理由 , 沒有任何指導思想和理論基礎 , 覺得應該幫助那個人 , 就幫了 , 不知為何 , 現在想停一下 .
我的助學始於大學畢業後的幾個月 , 當時有人認識一位家境很困難的大學生 , 那時大學不用交費 , 那位學生也有些補助 , 因為父母都去世 , 隻有七十多歲的爺爺在鄉下沒人照顧 , 他不得不從已經少的可憐的補助中取出一部分照顧爺爺 , 自己過的很節省 , 幾乎到了營養不良的邊緣 .
那時剛畢業 , 對錢的應用和預算沒有經驗 , 我把工資分成三部分 ,1/3 留自己做夥食費 , 1/3 資助那位大學生 ,1/3 給八十多高齡的奶奶做零錢還有一些朋友應酬之類的 . 其實我奶奶用不著零錢 , 給她的錢她都送給家境不好的人 , 這是她一輩子都在做的事 , 年紀大了自己沒收入 , 我們給她一點錢讓她能夠象以前那樣做 .
過不了幾個月我就陷於困境 , 經常有些意想不到的開支 , 比如有朋友的家人或者親戚的親戚之類住院 , 或者紅白事之類的 , 這裏多花幾塊 , 那裏多花幾塊 , 吃飯的錢就不夠了 , 我們這代人沒有啃老的勇氣 , 大學畢業了就算自立 , 再困難也不會想回父母那要錢 , 結果呢有幾個月底不得不勒緊腰帶 , 早餐在飯堂買三個花卷 , 吃一個 , 留著兩個做中餐和晚餐 , 為了不讓同事發現我的困境 , 吃飯的時候避開他們 , 到醫院不遠的公園裏把花卷吞下去完事 . 有時自嘲一下 : 大學畢業了賺錢了卻嚐到餓肚子的滋味 . 幸好 那時我個人的開支就是吃飯和買些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 , 衣服幾乎是香港那邊的一些朋友帶過來送我的 , 天天呆醫院裏 , 有好衣服都沒機會穿 , 所以有沒好衣服根本就不重要 .
不到一年 , 那位大學生跟我說他有一位遠房親戚 , 也是在醫院工作 , 得知他的困難 , 也提出要幫助他 , 就不再接受我的資助了 . 剛好在此之前醫院裏的一位農村來的護工要求我到廣州火車站旁邊的一個貧民區看一位發燒的外地民工 , 那是幾十家從農村來廣州打工的農民非法占用火車站後鐵路旁的空地建立的一些簡陋住房 , 走進那個" 村 ", 我第一次 深刻領會"貧苦"這個詞的涵義 , 中國農民很偉大 , 很能忍辱負重 , 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支撐著這個國家的"偉大","和諧" , 在這個城市他們並不是中國人 , 連個合法的身份都沒有 . 後來他們經常有什麽病痛都來找我 , 我去看他們的時候忙裏忙外做最好的菜請我 , 有兩家混得比較熟了 , 我提出幫助他們的學齡孩子在附近上學 , 那麽多上不了學的孩子 , 我也不可能都幫 , 隻能幫兩個 .
再後來到法國了 , 那兩個小孩就委托那位醫院的護工繼續幫我把錢轉交給他們 , 另外我在法國認識一位教師 , 向我介紹他們參加 UNICEF 助學項目 , 他們都是利用周末加班賺來的錢拿去幫助 UNICEF 實現這個計劃 , 我被他們感動了 , 也就成了參與 UNICEF 資助計劃的一員 .
這些我個人可以跟蹤的助學結果 , 那位大學生畢業後當了老師 , 從事教書育人的工作 . 兩位農民工的小孩讀完大學 , 在廣州找到工作 , 成了合法的廣州人 , 也成了可以算是人的中國人 , 我最大的希望他們的子孫不會看到農村人就覺得自己高對方一等 , 也不會象個別無廉無恥的城市人那樣以罵別人是鄉下人為榮 . 至於後來參與國內各種各樣的助學項目 , 都是通過一些大大小小的組織送出去 , 我相信這些錢都起到作用 , 我的目的是行善積德 , 錢花出去了 , 多少有用 , 就不去追究到底怎麽用的了 .
UNICEF 的非洲資助有五個已經大學畢業 , 他們小時的理想都是當醫生為貧窮的非洲人民服務 , 但真正成為醫生的隻有肯尼阿的 Adou, 其他的從事建築 ; 教書或藥學方麵的工作 , 另外七位高中畢業再沒繼續升學 . Adou 並沒有象他小時那樣立誌為非洲人民治病 , 而是選擇到法國來 , 我尊重他的選擇 , 幫人幫到底 . 畢竟人的理想在生活麵前得屈服於現實 , 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生活得更好 .
法國法律規定捐款給公益事業可以有 50 % 的減稅 , 條件是這些接受捐款的機構必須被政府稅務局承認的 , 比如一年捐出四千 , 稅務局在計算實際應該交的年收入稅時減了兩千, 實際上自己隻是出了兩千歐元 , 作為納稅人,不為公益事業做點好事說不過去的 .
今年我沒有再參與 UNICEF 的項目 , 也許國內的一些助學項目我還會參加 , 不過屬於是零零碎碎分別拿出去的幾百歐元小數目 , 這些沒有跟蹤結果的小數目資助就不算了 , 等於一下子就沒了助學任務 , 沒了牽掛 , 接下來好好考慮把精力用於參與保護環境和醫療建設方麵的 .
是阿,不過我個人助學的那些人基本上是自己看到他們家長束手無策,不但沒錢連找個願意接收他們的學校都困難的那種,基本上還要為他們找學校,集體機構的獎助學形式不錯,因為越來越多的機構被指責用錢透明度不高,結果就采用雙方聯係,有名姓的資助方式.所以我一貫堅持避免與受助方直接見麵,也許是家長或老師敦促,他們都寫信告知情況.這也象生活中幫助別人一樣,如果幫了人日後總想起他/她,過路順便要去與人見麵,覺得我當初幫了你,現在你至少得接待我一下,會給對方一些自卑的感覺,當初不如不幫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