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香雪

匆忙的生活,偶爾停下腳步,喝杯咖啡,記下一些想到的事情
個人資料
正文

醫學院擦黑板的院長 (圖)

(2010-01-10 04:56:59) 下一個

最近看到香港大學授予一位為該大學做了一輩子後勤工作的大娘榮譽院士光榮稱號,也想起幾年前寫的一篇老文章,香港是英國的老殖民地,香港大學本質上還是一個殖民大學,淪為殖民地不是人民的錯,而是國家的恥辱, 實在不可榮耀,但香港大學還保留歐洲文明中的精華部分,是很讓人安慰的現象,無論在歐洲大陸還是在英國或原來殖民地,有些人文精神的確讓人感歎.下麵就是我親身經曆過的同類故事.

我來法國的第三年, 在東北部萊茵河畔的S 市醫學院一邊準備臨床醫生考試, 一邊在神經生化實驗室工作賺點零花錢. 我的二老板在醫學院一, 二年級任生物化學課, 我便成了他的所謂” 助手”, 每次他有課我得去給他打雜.

法國的醫學院采用一年級末淘汰式, 每年國家分配給各醫學院一定的數目,叫"numerus clausus( 來源拉丁語)", 持有全國高中會考合格證書者( 有中國人把它翻譯成” 業士學位證”) 都可以注冊進一年級, 期末考試名次進入國家給的數目範圍內的考生可升二年級. 每個考生有兩次機會, 留級再讀一年還不能升二年級者便被全法醫學院終生淘汰 (隻要被法國的任一個醫學院淘汰,就被全法國所有的醫學院終身淘汰), 自此與當醫生夢告別.那時 S 市醫學院每年有一千左右的學生就讀一年級, 錄取人數約一百五十左右,這意味著到期末考試, 百分之八十五的學生要被淘汰, 因此, 醫學院的一年級壓力, 大概可與國內重點高中三年級比.

為了保證每個人機會相等, 醫學院采用不分班的上課形式, 以避免老師在不同班的講課內容有差別( 哪怕是很輕微的差別, 都被視為不平等), 這一千多學生被分成兩個課室, 是兩層樓的階梯形大課室, 一上一下. 老師在樓下講課, 課室後麵有個錄相組, 把圖象和聲音同時轉到樓上的課室, 樓上下的學生按姓名ABC順序分配, 每兩周轉換一次位子. 不知什麽緣故, 也不知是從哪個年代開始,S 市醫學院一年級的課堂混亂程度, 真的要親身經曆才知道, 怪叫聲此起彼伏, 有時是老師講到一些” 敏感” 詞如” 挑選” “ 進入” “ 手” “H” 等等時集體歇斯底裏地叫喊, 紙團, 紙杯, 甚至衛生紙團, 紙飛機等滿天飛, 尤其坐在後麵的學生, 扔紙飛機很講究技巧, 輕飄飄的從高處出發, 越過同學的頭頂, 恰到好處地落在老師的腳下, 從飛機出發到落地, 時間不短, 這段時間, 口哨聲, 叫好聲一路不停, 別說多熱鬧啦. 開始我蠻不習慣的, 一兩個月後也覺得好玩. 怪不得老師們都無所謂, 你喊你的, 我講我的. 有時實在太亂了, 或者紙飛機正中在老師的腦門上, 老師便假裝生氣,說不講了, 也不補課, 但今天的課程內容要列入考試. 然後就出去了. 這時便總會有幾個同學主動出來當和事老, 跑到外麵把老師攔住, 不停地道歉, 保證不再鬧啦, 於是老師便回來了. 這種鬧劇有時在一節課中出現兩三次. 最亂的要算是人文科學課. 但也有例外, 人體解剖課是絕對的安靜, 隻要解剖學教授往科室門口一站, 馬上全體鳥鵲無聲,從頭到尾, 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並非解剖老師利害, 而是一種沒法理解的” 規矩”. 一代一代地傳下來. 我問了幾位教授, 他們說有可能來源與中世紀人體解剖被禁止,醫學院要取得解剖權必須經過很複雜的程序,出於對屍體的尊重,解剖被認為是學醫入門的上帝,解剖課保持安靜,對人體尊重這個傳統就這樣無聲無息被保留下來.至於為什麽別的課鬧得那麽凶,老師的解釋是壓力太大, 而且是那麽殘酷的淘汰方式, 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靜下心來聽課是真正可以做醫生的人.


  管理這兩個課室的是一位頭發灰白的老公務員; 叫Charles FELDMAN, 他的任務是每天開門關門, 給老師準備必要的教學輔助儀器, 課後擦黑板. 本來搞清潔衛生不是他的工作, 但有時講台周圍實在太多拉圾, 他便清理一下. 學生們稱他為” Lucky luke 院長”. 如果老師講課過程中儀器出現問題時, 學生便會大喊” Lucky Luke! Lucky Luke… ..” 這時他便在課室後麵現身, 慢吞吞地拾階而下, 學生們齊聲有節奏地喊” 院長! 院長….” 直到他幫老師解決了問題或者把儀器換了, 這喊聲才停下.

  那天我的二老板十時十分有一節課, 我提前在十點到達, 想和平時一樣和Lucky Luke 試一下該用的儀器, 到處找不到他, 我便進課室看, 這時我見到二年級學生” 豆芽” 在擦黑板, 然後見他在黑板上寫著: “Après 30 années de service rendue a nos toutes et nos tous, Monsieur Charles FELDMAN a décidé de jeter l ' éponge.”( 為我們全體同學服務了長達三十年之久, CF 先生決定洗手不幹). ” 豆芽” 是學生會主席, 因長得實在太單薄, 我送他外號” 豆芽. ” 他對這外號很中意, 每見到我便用老外普通話對我大喊: 你好,我是"鬥鴨",或者我是"抖呀",從來不會發好"豆芽".豆芽是個擅長製造氣氛的主兒, 他在這時候出現在這, 我暗自叫苦. 趕 緊 問 他: ” 這 是 怎 麽 回 事? ”
“ 對不起, 您們的課可能要推遲幾分鍾, Lucky Luke 要退休啦,我們利用中間休息時間為他舉行個簡單的告別儀式.” 豆芽告訴我. 

 
果然, 我抬頭向後望去, 各年級的同學已經碌續進來, 樓上的學生也下來了, 眨眼間, 整個大課室人山人海, 地下不夠站, 好多已經站到桌子上, 豆芽站到講台上說:” 我們醫學院的傳統大家都知道啦, 每天發生在這個課室的事不說大家也明白啦, 每年的學生來去匆匆, 被錄取的升學, 畢業, 走啦; 沒被錄取的也走啦, 到別的學校繼續上學; 唯有Lucky Luke 一直留在這, 默默無言地為我們服務了三十年, 我們的畢業證書上都有他的一份功勞, 所以, 他是我們醫學院當之無愧的院長! 現在他就要退休啦, 讓我們代表這醫學院畢業的所有學長, 感謝他為我們獻出了畢生的精力! 下麵十五分鍾的時間, 請你們使出全身的力氣, 用你認為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向他表示我們的感謝!” 接著他手向課室後麵一招: “有請FELDMAN 先生!”


  隨著喊聲, 幾位高年級的學生, 陪同穿著白大褂的F. 先生出現在課室後麵的門口, 全場歡聲雷動: 叫的, 喊的, 唱的, 跳的, 用腳使勁跺地板和桌子的, 那聲音, 您不難想像出來吧.F 先生一路下來, 一路作樣相, 陪他的學生一位把一快牌子舉在頭上, 另幾位舉著大瓶的香檳, 更是什麽花樣都有.

  到講台上, 豆芽鄭重其事地和F 先生握手, 拿起話筒, 講什麽誰也聽不見, 我的感覺, 整幢樓在顫動, 快蹋下來了! 豆芽說完, 接過一位同學手裏的牌子, 高高的舉在頭上, 讓站在各個方位上的同學都能看到. 這時我看清楚了, 那是一塊按法律規定標準尺寸特別製作的開業醫生牌子, 金色的底, 用黑色寫著: Docteur Charles FELDMAN, Doyen De La Faculté De Médecine De Strasbourg ( CF 醫生,S 市醫學院院長). 他把牌子交給F 先生, F 先生也洋洋得意地舉在頭上, 向各方位亮相. 然後, 豆芽把幾瓶香檳裝在小箱子裏, 和另外幾位同學托得高高的交給F 先生, 太重啦, 這次F 先生沒把箱子舉起來亮相, 待他把箱子放地上, 有好多同學齊聲大喊: “院長, 來一次演講” 馬上這喊聲便匯成一片:” 院長! 演說! 院長! 演說!…”豆芽和幾位同學也都退到地麵, 讓F 先生一人在台上表演.

 年到花甲, 平時孤言寡語的F 先生此時也不甘示弱, 隻見他在四五米長的講台上來回走幾步, 然後進入角色, 摹仿著strip-tease 的動作, 左扭右扭, 把白大褂脫下, 再扭扭, 襯衫也下來了, 接著釵開雙腿, 背向學生, 解開褲帶, 我想這先生大概要把長褲脫去, 那知他出其不意, 把內褲也脫下, 彎下腰, 光著的屁股便高高地麵對學生翹起, 與此同時, 他用嘴發出很向的一聲” 呸…”, 因為他帶有微型麥克風, 加上學生們的喊聲突然在那一殺那停下, 所以那一聲” 呸…” 非常的響亮! 接著他把褲提起, 又重複兩遍, 穿好衣服, 舉舉手, 表示” 演說”完畢. 整課室掌聲雷鳴,

幾分鍾後, 豆芽宣布告別儀式結束. 我看了看表, 用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