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雲間晏公子--晏幾道生平略說
魯迅說過,二十四史是帝王將相的家譜。那麽,這本家譜裏自然找不到晏幾道這樣的畸人的傳記。晏幾道幾身相門,生平事跡卻撲朔迷離,生卒年居然都不可考,個中緣故,頗值深思。
晏幾道約生於天聖八年(公元1030年),是年其父晏殊四十歲。歐陽修為晏殊撰寫碑文時,述殊子八人,謂:"幾道、傳正,皆太常寺太祝。"(《晏殊神道碑》)以人數次序推算,晏幾道當是第七子,與黃庭堅所說的"臨淄公暮子"(《小山詞序》)相合。其太常寺太祝一官,則係承父蔭而得,是內廷供奉的閑曹。
既貴為相門公子,且才華奕奕,少年時代的晏幾道自是跌宕歌詞,縱橫詩酒,鬥雞走馬,樂享奢華。當時情景,如其自己所述?quot;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十君龍家,有蓮、鴻、蘋、雲,品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諸兒。吾三人持酒聽之,為一笑樂而已。"(晏幾道《小山詞自序》)
慶曆八年(公元1048年),作《鷓鴣天·碧藕花開》。黃升《花庵詞選》在該詞之後有如下注文:"慶曆中,開封府與棘寺同日奏獄空,仁宗於宮中宴樂,宣晏叔原作此,大稱上意。"由此可見晏氏早年就頗負時聲。
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晏殊去世。是年晏幾道約二十六歲。父親的死,是晏幾道一生的轉折點。春風得意馬蹄疾的生涯戛然而止,這位不譜人情事故的青年立刻感受到外部世界的霜刀雪劍?quot;常欲軒輊人而不受世之輕重。諸公雖愛之,而又以小謹望之,遂陸沉於下位。"(黃庭堅《小山詞序》)
熙宋七年(公元1074年),晏幾道以鄭俠事下獄。"熙宋中,鄭俠上書,事作下獄,悉治平時往還厚善者。俠家搜得叔原與俠詩雲:'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裕陵稱之,即令釋出"。雖然有驚無險,卻也頗嚐牢獄之苦,想必對其精神是一次沉重打擊,加速了他朝'畸'的方向發展。
元豐五年(公元1082年),晏氏出任"監潁昌許田鎮"的低級官職。時韓維知許州,時韓維知許州,晏作新詞獻之。《邵氏聞見錄》載:"晏叔原為臨淄公晚子,監潁昌府許田鎮,手寫自作長短句,上府帥韓少師。少師報書:'得新詞盈卷,蓋才有餘,而德不足者。願郎群捐有餘之才,補不足之德,不勝門下老吏之望雲。'一監鎮官敢以杯酒自作長短句示本道大帥,以大帥之嚴,猶盡門生忠於郎群之意。在叔原為甚豪,在韓公為甚德也。"這量則很有意思材料,它展示了三種不同的價值觀念:一是晏氏的價值觀,把文學創作當作高尚的事業來看待,並不是把鄙視為"小道",正如黃庭堅所評論的"磊隗權奇,疏於顧忌,文章翰墨,自立規摹"(《小山詞序》)。所以,他不顧身份的低微,敢於向權高位重的韓維獻詞。在晏氏的心目中,天平隻稱得出文學價值的高低,而稱不出世俗地位的高低。另一種則是韓維的價值觀,他批評晏"才有餘而德不足。"為什麽"才有餘",因為"才"突破了一般的社會規範,並以其獨特性向既成世界提出挑戰;為什麽"德不足"?因為晏詞缺乏"溫柔敦厚"之美,晏氏為人也缺乏宋儒"心平氣和"的處世原則。在韓維這樣的高級官員的心目中。邵氏心底裏也許更欣賞"甚豪",可形諸筆端之際,卻又不由自主地偏向韓的"甚德",可見時代觀念對個人的壓抑和改寫。
元佑四年(公元1089年),《小山詞》結集。《小山詞自序》對雲?quot;錢月已,為高平公綴輯成篇"。高平公當指範仲淹之中範純仁。宛書城曰:"純仁元佑四年知潁昌府,見宰輔表。蓋代韓縝任。是年七月,適有已日。"可以推測,範與晏關係良好,範給予晏以諸多物質及精神方麵的幫助和支持。所以,晏幾道才在序文中特別提及。正如夏承燾先生所說:"詞序謂'為高平公綴輯成編',殆謂由範敦促,非以此獻範。叔原不肯見政事堂中人,此時已高年,或不至以小山詞求貴人顧盼耳。"(《二晏年譜》)
《硯北雜誌》記載:"元佑,叔原以長短句行,蘇子瞻因黃魯直欲見之。則謝曰:'今日政事堂中鬥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其時,蘇軾已名滿天下,而晏氏的回答,足見其"畸人"性情。此時夏譜記載為元佑三年。其時小山已年近六旬。
崇寧四年(公元1105年),晏幾道任開封府推官。任職不到一年,即乞食退居京師賜第,不踐諸貴之門。據著名筆記《碧雞漫誌》記載:"蔡京重九冬至日,遣官求長短句,欣然為鷓鴣天'九日悲歡不到心雲雲,'曉日迎長歲歲同'雲雲,竟無一語及蔡者。"此時,晏氏已七十餘歲,而耿介不阿的人格依然不變。《小山詞》中有不少描寫晚年情懷的句子,如"東野亡來無麗句,於君去後少交親,追思舊事好沾巾。白頭王建在,猶見詠詩人"(《臨江側》),"吳霜發華,自悲清曉"(《泛清波》),"霜發知他從此去,幾度春風"(《浪淘沙》)。這些都看作晏氏老壽的明證。
2、先天與後天
黃庭堅在《小山詞序》中稱晏氏有"四癡",即"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新進士語,此又一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饑而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癡也;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而終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癡也。"這"四癡"將晏氏的性格活脫脫地勾畫了出來。
小山的"癡",首先是一種天生的性格,是謂"真癡"而非"佯癡"也。因此,他的"癡"顯得格外可愛可親。《墨莊漫錄》記載:"晏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叔原有類乞人搬漆碗。叔原戲作詩雲:'生計唯茲碗,般擎豈憚勞。造雖從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調,顏瓢庶共操。朝盛負餘米,暮籍殘糟。幸免皤間乞,終甘澤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稱諸為袍。儻受桑間餉,何堪井上螬。綽然徒自計,呼爾未應饕。世人輕原憲,人方逐於敖。願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這是小山不多的五言詩之一,極能體現其性情。小山的價值觀是畸人的價值觀,妻子的價值觀是欲的價值觀,兩者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文學的價值並不是能夠讓人更好地生活,相反,它將文學家逼入一種西風瘦馬的生存方式之中。這便是小山的選擇,他深知:當文學外化為飯碗的時候,文學就喪失了它堅硬的質地。這首詩中,既有濃鬱的孤苦;既有悲涼的自嘲,又有堅持的自傲。晏幾道的邊緣地位是他自覺自覺選擇的,他本有許多機會和條件融入主流社會,但他都未加以利用。這是他的天性使然。
小山的天性由兩個方麵組成:一是狂,一是真。因其真,便顯其狂;因其狂,便顯其真。出身高門,使其能深味權力的秘密:那些由權力所支撐的道貌岸然、威風凜凜的外表,在他看來,都不過是一具紙糊的老虎而已。葉嘉瑩分析晏詩《觀畫目送飛雁手提白魚》時,這樣寫到:"從他詩中所寫的'知幾避繒繳','貪餌失江湖'以及'慕冥傷涸'的一些話來看,都可見到他對官場中得失爭逐之營謀的恐懼和輕鄙。"葉嘉瑩的論述頗為精到,但我認為,在"恐懼"與"輕鄙"兩者上,晏氏更多的是"輕鄙"而非"恐懼"。晏幾道並非寒門出身,官場的黑幕,自小就耳熏目染。他眼中的官場是:"官身幾日閑,世事何時足。君貌不長紅,我鬢無重綠。"(《生查子》)他之所以退出官場,是出自本能的一種厭惡。
晏幾道的"癡"同時也是諸多後天的因素所催生的,必須放置在一個宏大的曆史文化背景中作立體的觀照和考察。法國藝術家丹納認為,如同某種植物隻能在適當的天時地利中生長一樣,藝術家也隻能在特殊的種族、環境、時代氛圍中產生。"每個形勢產生一種精神狀態,接著產生一批與精神狀態相適應的藝術品。"按照這個思路,我們來看看晏幾道所處的時代背景和所受的文化熏陶。
北宋初期,社會經濟迅速發展,政治氣侯相對寬鬆。士丈夫階層既獲得政權的優厚待遇,又保持著一定的人格獨立。他們的生活是舒適的而非困頓的,他們的思想是寬容的而非刻板的,他們的感情是豐富的而非枯澀的。他們既有大的政治理想,又有小的生活情趣。當時,中央和地方各級官署都沒有官妓,達官貴人之家則蓄有家妓。有一則關於晏殊的逸事說:"晏元獻為京兆,辟張先為通判。新納待兒,公甚屬意,先能為詩詞,公雅黨之。每張來,令待兒出侑觴,往往歌子野之所為之詞。其後王夫人浸不能容,公即出之。一日,子野至,公與之飲,子野作此詞,令營妓歌之,至末句,公聞之憮然曰:'人生行樂耳,何自苦如此。'亟命於宅庫支錢若幹,複取前所出侍兒。既來,夫人亦不複如何也。"這則故事生動地說明了宋初文人及時行樂、通達從容的人生態度。這種態度對小山的影響無疑是極為深刻的。
在晏幾道的文化結構中,老莊思想及魏晉玄學顯然是不可忽視的因素。《莊子》張揚了中國文化之中兩種重要的邊緣性意識,即自由精神與悲劇精神,這恰恰是《小山詞》的重要氣質。可以說,《小山詞》與《莊子》雖然文體迥異、內容懸殊,但在精神風貌上卻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單從字麵上看,《小山詞》不像《稼軒詞》處處有莊子的隻言片語,但我覺得,透到"骨子"裏《小山詞》比《稼軒詞》更接近《莊子》。另外,魏晉文人自我的發現,生命意識的覺醒,也為小山所承接。小山的痛苦,既有自己生活的時代的痙,也有與魏晉文人相似的、麵對無法把握的時間之流的痛苦;小山的思考,既有對下生存狀況的思考,也有與魏晉文人相似的、對人在普遍曆史境遇中選擇的可能性的思考。
具體到小山的個人生活,前後期生活的劇變乃是一大關鍵。夏敬觀有一段精神之率:"叔原以貴人暮子落拓一生,華屋山邱身體經曆,哀絲豪竹寓其微痛纖悲,宜其造詣又過於其父,山穀謂為'狎邪之大雅,豪士之鼓吹',未足以盡之也。"夏氏之論,緊扣小山的身世,可謂"知人論世"也。可以說,如果沒有生活環境的變化、生活閱曆的增長和生活方式的自覺選擇,晏幾道就不可能寫出感人肺腑的《小山詞》。
總之,晏幾道這個畸人的產生、《小山詞》這部畸詞的產生,都有著台前幕後諸多因素。既有天賦的性情才力,也有後天的影響。
3、交遊
由於生平資料的奇缺,目前所知的晏幾道的友人僅有黃庭堅、鄭俠、王稚川、蒲傳正數人而已?quot;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什麽樣的人,交什麽樣的朋友。我們能不能換個角度,通過了解小山的知音黃庭堅,再反過來了解小山呢?
黃氏的詩集中,保存了多首與晏氏的唱和,而晏氏的詩則已失傳。"故人哀王孫,交味耐久長。置酒相暖熱,愜於冬飲湯。吾儕癡絕處,不減顧長康。"兩人交往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而情誼也已經很深了,在寒冷中用精神來相互溫暖,怕是伯牙子期也不過如此吧?"平生所懷人,忽言共榻床。常恐風雨散,千裏憂初望。斯遊豈易得,淵對妙濠梁。晏子與人交,風義盛激昂。"詩人情境,猶在目前。共剪西窗之燭,又豈是泛泛之交??quot;風義盛激昂",既是指晏氏之本性,亦是指晏氏所交之友人,當然包括黃山穀自己。"出門事袞袞,鬥柄莫昂昂。苦寒無處避,唯飲酒中藏。""中朝盛人物,誰與開顏笑。一公老韻事,似解寂寞約。對立空歎嗟,樓門牌號重晚照。""袞袞"與"昂昂"的對立,傳神地刻出晏、黃這類知識分子在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中的尷尬處境。"相交滿天下,知心能幾人"固然令人倍覺淒楚,但轉念一想:既是知心人,一人足矣,又何必多呢?元豐三年(公元1080年)兩人在京城的過從唱和,惺惺相惜,如何不令後人想往?此次別後,兩人也許再未晤麵。後黃氏於鞍馬間得十小詩,其中寄懷叔原有雲?quot;雲間晏公子,風月光如何?猶作狂時語,鄰家乞待兒。憶同嵇阮筆,醉臣酒家閑。酬春無好語,懷我文章友。"山穀將叔原譽為"雲間"之人,他自己不也是一位"雲間"之人嗎?
黃庭堅與官場是格格不入的,"高蓋相磨戛,騎奴爭道喧;吾人撫榮觀,宴處自超然。"(《次韻感春五首》)他寂莫自守,反複強調入仁本非初衷,完全是為了養親,所謂"斑斑吾親發,親妹逼婚嫁。無以供甘旨,何緣敢閑遐?安得釋此懸,相從老桑拓!"(《宿山家效孟浩然》)因此,黃寶華認為:"一個初入仕途的人就有這樣強烈的退隱情緒,確實耐人尋味。"
原因隻有一個:山穀與小山一樣,是不折不合?quot;畸人"。朝廷讓他修《神宗實錄》,他不僅沒有秉承聖意,反而讓哲宗感到"語尤不遜"。他的後半生背著"不實"、"幸災謗國"等罪名不斷被貶謫羈管。但是,"世波雖怒,而難移砥柱之操",山穀的骨頭比他的詩還要硬:"我官塵土間,強折腰不屈。"(《送陳季常歸洛》)晚年他一邊自嘲說:"萬死投荒,一身吊影,不複齒於大夫矣。"一邊卻聲明道:"已成鐵人石心,亦無兒女之戀也。"(《答廬洲安撫王補之》)。
對畸的堅持和對俗的摒充,於黃庭堅是自覺的,"餘嚐為少年言,士大夫處世可以百為,唯不可欲,欲便不可醫也……視其平居無異於俗人,臨大節而不可奪,此不俗人也。"(《書僧卷後》的確,這樣的人,如何不被小山引以為摯友呢?"胸次九流清似鏡,人間萬事醉如泥。"(《戲效禪日作遠公詠》)兩個畸人,像雙子星座一樣,在漆黑的夜空中相互輝映。晏黃既有相識的緣份,也必有相知的正果。感受著朋友的溫暖,暢欽著友誼的芳醇,晏幾道方能於昏濁世界,保持一份天真,一份單純,一份高傲和一分疏狂。
(二)走近《小山詞》
1、天與多情--《小山詞》中的情感世界
有情之人方能作有情之文,深情之人方能作深情之文。"小晏詞的成功,首無就根植於它極為真摯悃忱的愛情意識上。"一部《小山詞》,就是一個讓人感受不盡的情感世界。
《小山詞自序》雲:"追惟往昔從飲酒之人,或壟木已長,或病不偶。考其篇中所記悲歡離合之事,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但能掩卷憮然,感光陰之遷,歎境緣之無實也!"時光能改變一切,卻改變水了那份滾燙的感情。人可逝,而情可存。透骨的悲涼過去之後,還有一絲不冷的溫暖。試看最精彩的一首《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戲。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番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上片四句追憶昔日的歡樂,盛宴歌舞,豪飲千鍾。色彩濃豔,感情熱烈。上片越是寫得熱鬧,下片越是顯得淒冷。重逢應是樂事,卻被小山寫得如此痛楚。一往情深,全都是在一"照"的動作之中。通過那一"照",錯位的現實和夢境才又恢複了常態。後人評論說:"下片神品。前三句以夢為真,聊慰相思。後二句疑真為夢,驚喜中帶疑懼,疑懼中見驚喜。前後映照,相反相成,深得回旋頓挫之妙。"最後兩句戛然中止,卻留給讀者強烈的"感情衝擊波"。王夫之說過,以哀景襯樂景或以樂哀景,都給倍增其哀樂。前人已有不少這樣的寫法,如司空曙之《雲陽館與韓紳留別》"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杜甫之《羌村》"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小山則信手拈來"剩把"、"猶恐"兩組虛詞,上下響應,將自己複雜微妙的心理態度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種短暫的重逢,似乎中人為更為深銳的再次分別的痛苦提供一種"釀造液"而已。
又如另一首名叫《阮郎歸》: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稱重陽。人情似故鄉。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表麵上,似乎對人情已經絕望;實質上,還是割舍不下這份不了情。"殷勤理舊狂"句,況蕙風雲:"五字三層意:狂者,所謂一肚不合時宜,發見於外者也。狂已舊矣,而理之;而殷勤理之;其狂若不甚不得已者。"不得已的是什麽呢?是千古不變的至情。為情而狂,為情而理之,為情而殷勤理之。此五字值得反複玩味。難怪陳邇冬大發一通議論:"餘謂此句三層意法可通詩文,如老杜之'白頭搔更短',頭已白矣,又頻搔之,搔之發更短,亦三層意也。又如蘇子由文:"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是一層。'南合湘沅,北合漢沔,其勢益張。'是第二層。'至於赤壁之下,波濤泛濫,與海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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