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畸形兒 (6)： 我的藝術生涯

看了天山的唱歌生涯的大作，不僅想起了自己的藝術生涯：）

我是個沒有音樂天賦的人，但在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中，受到了環境的熏陶。看見別人吹拉彈唱，為革命做貢獻，自己心裏也癢癢的，於是央求爸媽給了我兩毛多錢，跟一個好朋友一塊學著吹竹笛，開始了我對音樂和藝術的“生涯”。

我的那個朋友顯然是有天賦的。我跟他一塊學，但人家很快就吹得有模有樣，而且很快就學會了啥“滑音”、“裝飾音”、“吐舌”等技巧，而我隻能吹點“下定決心不怕犧牲”那類以“多米嗦”為主旋律的簡單歌曲。最受刺激的是有一天晚上，我們院裏的孩子跟著父母到鄉下勞動，順便宣傳毛澤東思想。那時候，我和我的朋友笛子不離身，走哪帶哪。當大人們開始高唱革命歌曲的時候，我的朋友掏出他的笛子，跟著旋律吹了起來。我看他幫大人們伴奏，也掏出自己的笛子，跟著吹起來。現在想起來，我朋友的笛子是D調的，我的是E調的，我就沒聽出來有什麽差別，隻是使出吃奶的力氣使勁吹。不一會，一個大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們瞎吹個啥？”我呆了，從此放棄了那根竹筒子。

有一天晚上，看解放軍某部宣傳隊演出，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聽到手風琴的雄偉而且浪漫。從此我對手風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沒有琴怎麽學？有一天，我和朋友發現院宣傳隊的樂器都鎖在大禮堂舞台上的一間屋子裏，我和他在一次看演出的時候趁人們不注意，鑽進了屋子裏，並把窗戶的鎖扣提了起來。從此，我倆經常偷偷地越窗而入，教自己拉手風琴。

沒有音樂天賦的我，自然是學不出什麽名堂，但基本知道怎樣彈大小和鉉和屬七和弦，特別是在一首雄壯的歌曲結束的時候，一個大和弦按下去，風箱使勁擠一下，哪怕別人啥也沒聽見，也能聽見這鏗鏘有力的結尾效果。

上大學的第二個學期下鄉的時候，領導交給我們一個任務：要組織宣傳隊為農民們演出。我們總共才30個學生加幾個老師，要想弄一台兩小時的節目必須全體上馬。樂器隻有一件：一台老掉牙的手風琴！！！

手風琴手是個係裏的老師，他高度近視，弱不經風。我們第一次排練，可以聽出來這位老師除了會拉旋律，也是沒啥功底。更要命的是，老師對新歌接受很慢，而且就是拉不出“革命氣派”。 我想了想，這也太勉強了。於是，在排練碰到伴奏跟不上的痛苦的時候，我說，老師，讓我試試吧.

我真的記得那時候得的菠菜，那叫多啊！還有同學們的狂喜：唱歌立刻就來勁了。於是大家紛紛提出讓老師做指揮，我就做伴奏.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感覺還是蠻爽的：）原來打算以唱歌、說快板或三句半為主，現在有個伴奏的，女同學們高興死了，把以前在中學學過的舞都拿出來了: 什麽北京的金山上、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毛主席、送給親人解放軍和白毛女，五花八門。

然而濫竽充數，總歸會露餡的。過了那股新鮮勁後，問題就不斷的出現。 如果碰上個C調的歌，還比較好對付，碰上個小調的，俺的指頭就忙不過來了。最要命的是，好幾個節目俺不看譜就要忘記旋律，所以每次演出或排練，都要帶著幾本歌本。

 一天晚上，經過近一小時的長途跋涉，我們到了一個邊遠大隊為貧下中農演出。快到一個以農村姑娘播種插秧的舞蹈節目時，我發現那個舞蹈的譜子我忘了帶！趕緊跟政治輔導員說，取消那個節目吧。輔導員說，這是一個為數不多的反映貧下中農的節目，一定要上！我再三解釋說我記不住譜子，他說記不住也要上。你英文能記住，革命曲子就記不住？簡直是白專！我的女同學們也來安慰我，你都拉了兩個月了，一定會記得住的。

就這樣，我的那些可愛的學妹們，穿著從農民那借來的衣服，頭上紮著花毛巾，在我的過門拉完後就翩翩上台舞了起來。

我很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彈出來，心情也就越來越輕鬆，曲子到了變奏的段落，女同學們的動作是舉著簸箕轉圈。就在這時候，我怎麽樣都彈不出那個小段落，於是就像被磨損了的唱片，放著放著又回到前麵一段，女同學們那個圈轉了好幾次也轉不完。 這時候，輔導員也發現我出了故障，於是叫了聲“下台！”才結束了那個節目。

我真的記得那時候得的磚頭，那叫多啊！

 

 

 

 

 

[娓娓]

哈哈！我也吹過笛子，拉過手風琴，但一無成就，別說還去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