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是個非常boring的人,我想這跟他沒有真正的童年,和小小就參加戰爭和接受革命教育有直接關係。在他的一生中,每天除了履行無論是好人或壞人都必須履行的吃喝拉撒外,其餘的時間都在進行各種各樣的鬥爭,在不跟階級敵人鬥爭的時候,就是跟自己的靈魂做鬥爭。我前半生所知道的老爸,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布什爾維克:不懂得生活、沒有放鬆,更沒有幽默。
在我成為teenager之前,老爸雖然很忙,但是對我的教育卻抓得很緊。我猜他肯定在我身上看見了兩大希望:一是希望我成為我們家族第一個上高中的人,二是希望我能成為比他更出色的革命者。
一天哥哥偷了個沒熟的柚子被老爸發現了,那個慘啊。老爸把他綁凳子上,抽出皮帶狠狠的鞭打。我想他鬥地主的時候可能都沒那麽狠。打完鬆綁後,哥哥趁他不注意哧溜跑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那時候哥哥可能才11歲左右。 老爸沒注意哥哥跑了,因為他在聚精會神地再對我說偷東西是如何如何的可恥。然後他掏出一把小刀,在柚子上認真的刻出幾個字。所以我3歲,就認識了“可恥,是偷的”這五個字。老爸看見我小小年紀就能記住這些字,心裏算是有了個安慰,更是放棄了哥哥,將全部心血傾入對我的培養。
Boring 的爸爸,教我認識了很多字,卻基本沒有留給我什麽笑容 (這本身並沒給我造成什麽負麵影響,而是在我心中樹立了一個高大威嚴的革命家形象)。 我長大後越來越不正經,很可能是因為老爸的嚴肅而造成的,
其實我老爸也講過笑話,我能記得的隻有一個:從前有個懶漢,家裏的麵板壞了。他老婆對他說,去整塊麵板回來吧,我要擀麵條。懶漢想了想,說,“算了,去買還得花錢,你就在我背上切吧.” 他女人擀好麵,下刀切麵,一邊切一邊問,”痛不痛?” 懶漢說,”痛是有點痛,就是懶得動一動。”
故事說完了,我沒笑, 而是思考懶漢為啥那麽笨。
今天回家的路上,老婆對我講了個真實的故事。 她的一個同事,實在忍受不了工作的大量和辛苦,但又不能隨便請假。 好在老天有眼,讓他在手上長了個東西,於是跑到醫院做了個手術,在家裏休息了整整三天。 今天上班了,老婆問他,“手痛不痛?” 他說,“當然痛,但是休息了三天,值了!”
老婆講的故事,使我想起了老爸對我講的笑話,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就是一番感慨:當時老爸講完故事,我真應該笑啊。如果我笑了,他也許以後會講更多的笑話。
2009年父親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