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破落地主的自白 (1)

那一年, 女兒的剛琴老師找到我們, 說要搬到另一個州去生活. 然而有一事她必須安排好: 她一直住在一位孤寡的老音樂家裏, 房租夥食都不用交, 但要照顧這位老人. 這為這為美國老人非常喜歡中國人, 希望她走後能繼續有中國人住他家裏.

我沒有任何考慮, 就答應了. 我跟老人從來都處得很好, 可能是因為我是奶奶帶大的緣故. 經濟上我們並沒得到什麽好處, 因為那時候我在學校的apt building裏拿到一個housing assistant的職位, 兩房一廳free.

跟老人住了一年多後的一天, 一位最早開始照顧他的中國女孩突然從南方一個州打電話來,說她生活已經不錯, 想接老人到她那住(聽說這個老人把自己的主要遺產都給了這個人). 聽她的口氣, 我們以為她做了老人的幹孫女, 以後老人就跟她住. 老人聽了十分高興, 雖然年紀大了, 還是登上了南下的飛機.

一個半月後, 突然接到電話, 說老人身體不太好, 必須回來了. 我們當時聽了非常吃驚, 這位女同胞為什麽要把身體不好的老人送回來? 為什麽不讓他養好了身子再回來? 吃驚歸吃驚, 老人要回來就必須安排好一切.

那天晚上去機場接他的時候, 第一個從機艙裏出來的就是他. 他不是自己走出來的, 而是坐在航空公司的輪椅上被推著出來的. 我趕緊迎上去, 還沒來的急問話, 空姐就訓開了:”身體這樣的老人, 你們怎麽能讓他一個人出門” 雲雲. 看著老人的蒼白的麵孔和無神的眼光, 我顧不得跟空姐解釋, 就算要解釋, 人家願意聽嗎? 飛機上的幾個小時, 說不定人家是提著心吊著膽渡過的.

扶老人上車, 我就趕緊往家趕. 到家要扶他下車的時候, 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時才發現老人在車上有了個”accident”. 我趕緊把他攙進房子, 然後幫他把衣服脫了, 扶他進了浴室…….

醫生沒檢查出什麽病, 隻說是年齡大, 情緒極度低落, 就叫我們帶回家了. 老人基本上崩潰了, 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老人有個遠房的外甥女, 是他的power of attorney, 聽說了他的情況後就叫我們給找個鍾點護士, 我們上學時就由她照顧老人.

護士幹了兩天, 就受不了了, 說這種狀況的孤寡老人應該進養老院. 那個遠房的外甥女聽了就請我們幫辦手續.那幾天是令人傷心的. 老人得知要被送到養老院, 心情極為沮喪, 整日躺床上, 有時還流淚. 我們給他做或者買平時他最喜歡的東西, 他基本上碰都不碰. 我有空就坐他床邊, 想法找話題(他平時最喜歡跟我聊女人, 說女人的身體是上帝的唯一傑作), 但此時他就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閉著眼睛, 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養老院事情聯係好了, 老人要走了, 我們自然也該搬出這個房子. 其實自從老人到南方去後, 我們就知道必須找自己的窩了. 這時候我剛工作幾個月, 雖然工資才兩萬多, 但買個8-9萬的房子是供的起的.

我把老人送進了他外甥女聯係好了的養老院, 我離開的時候兩人擁抱了很久, 眼睛酸酸的. 我再三保證每天來看他, 陪他說話.

接著就是他外甥女找agent賣房, 我們去找房, 僅兩周就定下了自己的房子, 一個月後就搬了家.老頭的房子在市場上蹲了近半年都沒賣出去.

一天晚上, 老頭的外甥女給我們打電話的時候得知我們並沒搬到APT去住, 而是自己買了房, 就半責怪地說, 你們買房怎麽不跟我商量? 我知道了就會把老頭的房便宜賣給你們. 其實我們對她的為人非常不感冒, 也不想讓人家說閑話, 所以在找房子的時候故意沒告訴她我們的意圖, 就是不想跟老頭的財產和物品有任何瓜葛.

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們原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可是過了幾個星期, 這位女人有打電話來了, 說希望我們能把Joe的房子買下. 開始我不答應, 可她不斷地打電話再三說給我好價錢. 連續幾個夜晚的”騷擾”, 我實在不願意繼續跟她磨下去, 於是答應了她, 從自己房裏拿出些equity loan, 搖身變成了一個準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