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我住宅公寓的電梯口偶然遇到了阿四,阿四是我先生的學友來自一個多山的國家——尼泊爾。阿四反複告訴過我他那複雜無比足足含概了二十來個字母的大名,而我背了幾遍仍然沒有記憶,索性,《大話西遊》中不是有個印度阿三嘛,於是移花接木,“尼泊爾阿四”的名字就在我的腦海裏誕生了,後來我簡稱他“阿四”,他也笑著答應了。阿四那天和幾個歐洲來的朋友正談笑風生,手裏拎著兩瓶鮮榨果汁,大概是去朋友家做客,看到我的時候他顯得十二分的驚奇,眼睛瞪得圓圓的,濃密的睫毛好象就要從那副黑邊眼鏡裏伸出來,我衝他擺了擺手,告訴他我新搬到了這座公寓的十二層,他頓時咧開大嘴笑起來,露出與他膚色成反比的整齊潔白的牙齒。我和阿四還有他的朋友們一起進了電梯,阿四開始禮貌地給我介紹他白皮膚的朋友,其中一個黑色卷發的女孩和我先生在同一個實驗樓工作,於是大家的話題多起來,臨分別時阿四說他有一本叫做《Tropical Gemstones of Malaysia &Southeast Asia》很適合我看,回頭他會帶給我。我忽然想起上個周末我們一起逛烏節路我拿著一張一家金店的首飾廣告愛不釋手,阿四一定以為我要買首飾,不得不佩服他的洞察力,不過我還是謝過了他,幾天後我不得不手捧快譯通吃力地閱讀那本寶典了。
阿四應該說是我和我先生來到新加坡後第一個外籍友人,起先我們和他並沒有太多接觸,也隻是在MSN上閑聊,阿四沒有夫人更沒有女友於是周末總是閑來無事,我先生便打算把他約到家裏作客。想起第一次邀請他我們還是費了很多腦筋。尼泊爾國民大多信教,禮節頗多。我和先生在網絡裏收集了很多關於這方麵的資料:尼泊爾有百分之八十多的國民信奉的印度教奉牛為神,而且尼泊爾的國獸即黃牛,因此他們大部分是拒絕牛肉的;對尼泊爾人行見麵禮時,應雙手雙合(像中國人拜神),輕點頭說聲「Namaste」,以表示祝福,不可用西方的禮儀與當地婦女握手或輕吻;尼泊爾人和印度人一樣,不習慣用左手遞物品給別人,用雙手接送物品,才受到尼泊爾人的歡迎。我們把所有的資料都了解了一遍,然後誠懇地邀請阿四加入我們中國人的party。
阿四的時間觀念很強,那個周末的party當然很守時,而且還備了厚禮:一大盒草莓冰激淩和一盒包裝精美的產自泰國的果仁巧克力。我也做了幾道他們喜愛的佳肴——具有咖喱口味的土豆和雞翅還不忘添加了我們的民族特色辣泡菜和餃子。大家圍在方桌邊邊吃邊聊,阿四是唯一的黑皮膚,於是對於他的提問自然頗多。每當大家問到阿四為何不在學姐學妹中物色一個女朋友時,阿四總是笑笑擺著手:“impossible。”原來在阿四的國家擇偶還要基本遵循“門當戶對”的規則。阿四出自商人的家庭,家底豐厚,父母早已為他物色了家庭、生活習慣、脾氣秉性相似於他的女孩,隻是還沒有與他謀麵。在座的我的中國朋友都笑了:“這不是包辦婚姻嗎?”阿四並沒有感到很奇怪,很費力地解釋:與包辦不同的是父母會考慮男女雙方的意見,兩個人感覺合適才OK。
在很長時間裏我一直以為中國以外的國家都沒有象中國人對婚姻有著本質上的傳統與謹慎。後來我發現我的認知錯了,阿四的講述使我明白了在很多亞洲國家,他們的國民仍然和中國人一樣的傳統,甚至在印度,人們從一生下來就被分成幾個等級,不同等級的人是不能通婚的。
當我問到阿四有沒有到過中國的時候,他滿麵春風,自豪地說:“Yes. I have been to Hong Kong.”我們都笑了,我說,中國很大,香港僅僅是中國的一個城市,確切地說是特別的一個,一個經濟飛速發展的城市,但是在中國還有許多特別的城市,有象北京政治氣息濃厚的城市;有象上海每天都被時尚潮波衝擊的城市;有象西安有著悠遠的古代文化城市;有象杭州細雨纏綿隨處可見亭台樓榭的城市。阿四似乎聽地喘不過氣來,烏黑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半天才冒出一句:“China is so big!”我先生說,是的,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有無數個香港一樣大的城市。
自從那次party後,阿四每個周末都到我家來學習中文,他的目標是要用一口流利的純正普通話走遍中國的大江南北,他要去參觀北京天安門;要去蘇州園林漫步;要到西湖上泛舟……盡管他隻能想象著這些景致,卻充滿了好奇與期待。
我當然也十分樂意做阿四的中文老師,一方麵自己在英文的口語和聽力上得到了提高;更重要的一方麵,我要讓阿四以及和他一樣的外國人更多得了解中國、走進中國、愛上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