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一位老人倒在武漢一家醫院附近的一條街上,死於不明原因。 HECTOR RETAMAL/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2月中旬一個寒冷的周末,當這個世界仍然盲目樂觀,認為新冠病毒有可能得到遏製時,一個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的小組抵達北京,希望對這場疫情展開研究,並且搞清楚一個關鍵問題:該病毒是如何從動物傳染到人類身上的?
當時,在中國之外隻有三人死於Covid-19,科學家們希望,找出病毒的動物源頭可能解開如何阻止、治療和防止此類疫情暴發的線索。
那些小組成員當時不知道的是,他們根本不會得到允許去調查源頭。盡管有瑞安的上述發言,還有突發事件委員會的建議,但世衛組織的領導層悄悄與中國協商出了條款,讓其專家被排除在外。他們不會就中國最初的回應提出質疑,甚至都不會前往疫情可能的源頭武漢的那個生鮮市場。
九個月和110萬人死亡之後,對於病毒起源仍然沒有一個透明獨立的調查。中國對來自外界的監督是出了名的敏感,對調查多方阻撓,就算世衛組織領導人們私下有所不滿,但基本上還是對控製權作出了讓步,盡管特朗普政府對此大為惱火。
從疫情暴發之初開始,世衛組織——職權範圍覆蓋全球的唯一公共衛生組織——既不可或缺又無能為力。這家總部位於日內瓦的機構發布了關於檢測、治療和疫苗科學的關鍵信息。當特朗普政府決定研發自己的試劑盒,而不是依賴世衛組織的方案時,糟糕的表現導致檢測出現了耽擱。
與此同時,關於無症狀感染者的傳播風險,世衛組織提供了前後矛盾的誤導信息。該組織的專家遲遲沒有接受病毒可能是經過空氣傳播的觀點。高級衛生官員鼓勵人們如常出行,這一建議基於政治和經濟考量,而非科學。
世衛組織最為堅定的辯護者指出,根據其章程,該組織受製於那些出錢資助的國家。此外,它也並非是唯一一個屈服於中國勢力的國際組織。但即便是該組織的許多支持者也對其遮掩的做法、對中國的公開稱讚及暗中讓步感到不滿。這些決定間接地幫助北京洗白了其應對疫情暴發的早期失敗。
如今,隨著新一波疫情席卷歐美,該組織處在了一場地緣政治對峙之中。
中國威權主義領導人想要約束該組織;7月正式將美國撤出該組織的特朗普總統如今似乎決意要摧毀它;而歐洲領導人則匆忙對其進行改革、重新賦予它權力。
對病毒起源的搜尋,就是對世衛組織所做妥協的一項研究。
表麵上,對病毒起源的調查正在取得進展。中國政府最近批準了一份外部調查人員名單。但根據時報獲得的文件,作為回報,世衛組織同意調查的關鍵部分——關於中國首批患者和華南海鮮市場在疫情中扮演的角色——將由中國科學家主持。這些從未公開的文件顯示,世衛組織專家將審查並“擴大,而不是重複”中國開展的研究。
盡管該組織對中國政府大加讚賞,但它拒絕披露與北京方麵談判的細節,也沒有向成員國分享概述其調查細則的文件。
“世衛組織將獲得中國的準入列為優先事項,”該組織的前法律顧問吉安·盧卡·布爾奇(Gian Luca Burci)說。“但如果為了這個一直拚到底,你就會失去軟實力。”
病毒的起源仍然是一個關鍵謎團,如果這個謎團得到解決,將有助於防止另一場大流行,並幫助科學家研製疫苗和治療方法。2002年末,當第一次SARS疫情在中國蔓延時,官方隱瞞了疫情數月。但當他們最終承認疫情時,他們很快就允許國際團隊調查動物源頭。
1月23日,武漢全麵封鎖。 GETTY IMAGES
這一次,對源頭的搜尋一直處於保密狀態。
內部文件以及對50多名公共衛生官員、科學家和外交官的采訪,讓我們得以了解一個失去權力的世衛組織是如何渴望獲得中國的準入和合作的,但這兩個目標都難以實現。它的謹慎態度為特朗普及其盟友提供了空間,讓他們可以推動猜測和毫無根據的陰謀論,並轉移對自己錯誤的指責。
對病毒起源進行非政治性調查的可能性正在減少。中國從世衛組織那裏獲得了一些讓步,這些讓步幫助中國推遲了重要的研究,並讓中國政府免於對疫情早期反應進行可能導致難堪的評估。
“不幸的是,這已經變成了一場政治調查,”在新加坡工作的澳大利亞病毒學家王林發說。他曾幫助確認蝙蝠是首個SARS冠狀病毒的宿主。“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象征性的。”
該組織表示,將不顧政治幹擾,致力於展開全麵調查。
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在給時報的一份聲明中說:“國家之間和國家內部的分歧,為這種快速傳播的病毒的生長和占據上風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他說,政治攻擊破壞了世界的反應。“在這樣的危機中發揮領導作用,需要傾聽、理解、信任和共同前進。”
Covid-19從哪裏開始的問題尤其令人感興趣,因為最初的理論是以武漢市場的野生動物非法交易為中心的,但這一點現在受到了質疑。
有強有力的證據表明,新型冠狀病毒是由動物自然傳播給人類的。科學家在蝙蝠身上發現了一種病毒是其近親,他們懷疑這種病毒可能在傳播到人類之前已經感染了其他動物物種。
他們認同許多病例與武漢的市場有關,但很多科學家不再認為那裏是暴發的源頭。
然而,就目前而言,順著這條線索的調查仍然是卡在了這裏。
被汙染的市場
據當地媒體報道,12月30日晚上,身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開始對武漢華南海鮮批發市場進行洗消,這裏擠滿了出售農產品、肉類和野生動物的商販。他們衝洗了整個市場,挨個攤位噴灑消毒劑以阻止疫情,官員們認為其源頭就在這裏。
大約一天後,另一個來自中國疾病預防控製中心的小組趕到了這裏。根據官方說法,專家們從市場上出售的產品和周遭環境中提取了樣本。
但三周後,中國疾控中心的首席科學家高福向記者表示,在他的小組徹查動物源之前,該市場就已經關閉。
這是一個關鍵節點。敘述上的矛盾留下了兩種可能。如果研究人員檢測了活體動物的樣本,那他們就可能隱瞞了有關病毒起源的潛在重要線索。
但如果他們是在市場被關閉和消毒後才來的,他們可能隻從門把手、櫃台和排汙管等處采集了樣本。許多外界專家認為這是最有可能的情況。他們表示,一心想著防止人類患病的地方官員急於清洗市場,而不是停下來保存證據,這是可以理解的。
可這就意味著,中國官員可能錯過了一個確認疫情是否起源於此的機會。
1月11日,被關閉的武漢華南海鮮市場。 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世衛組織一再表示調查正在進行中,但很少對這些可疑之處做出澄清。中國衛生和外交官員沒有回應多次采訪請求,對所發生的事情對外保持沉默。
“這就是中國人的一種心理——向世界展示他們在科學方麵做得最好,”疾病生態學家、紐約生態健康聯盟(EcoHealth Alliance)總幹事彼得·達斯紮克(Peter Daszak)說。“但在這件事上,這麽做沒起到效果。我認為這就是我們沒法了解更多的原因。”
確定病毒起源不能靠空談。2012年冠狀病毒MERS暴發後,科學家發現了駱駝攜帶這種病毒的證據。但這需要像加齊·卡雅利(Ghazi Kayali)這樣的研究人員來證實,他從埃及屠宰場裏提取到了血樣。現在,他和其他研究人員正在急切等待中國早期實驗的細節。
“他們到底找到了什麽?”卡雅利說。“是活病毒還是僅僅有RNA片段?他們對那裏的動物進行了采樣嗎?”
中國政府最近一次公布調查結果是在1月22日的新聞發布會上,當時他們宣稱科學家在來自市場的15份樣本裏發現了新冠病毒。但目前還不清楚這種病毒是由人類還是動物傳播的。中國科學家公布了一些樣本的基因序列,但這些信息沒有提供病毒來源的線索。
世衛組織也許該回答其中的一些問題。據一位了解具體情況的官員說,1月中旬,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向世衛組織的地方辦事處通報了對該市場的調查情況。
中國官員在1月表示,疫情是從該市場開始的。中國疾控中心的高福將此歸咎於非法野生動物交易。
而在私下裏,他提出了一個更具體的假設。哥倫比亞大學的病毒學家W·伊恩·利普金(W. Ian Lipkin)回憶起2月初在北京的一次晚餐上,高福掏出手機,給他看了在該市場上發現的死老鼠照片。
“高福確信我們要把一隻蔗鼠牽扯進來,”利普金說。
但即使在那時,高福也看到了一些能破壞他的理論的證據。
1月底,高福參與撰寫了關於該病毒最早的流行病學研究之一。該研究強調了市場與疫情的聯係。但仔細研究這些數據就會發現一個重要問題:前五位新冠病毒患者中,有四人與市場沒有明顯聯係。
他們顯然是在其他地方被感染的。
極盡讚美的外交
1月底,譚德塞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在北京會麵。當兩人坐在人民大會堂一幅田園風光壁畫前討論一份協議時,疫情正在加速蔓延,盡管仍主要限於中國國內。
譚德塞著急到北京遊說習近平,讓他允許一個龐大的國際專家團進入中國。一周前,世衛組織的一個小組前往武漢,但並沒有去市場,也沒去當地最大的傳染病醫院。
習近平不喜聽到中國需要幫助的建議。但他同意讓一個世衛組織專家組來“客觀、公正、冷靜和理性地”評估疫情。
“疫情是魔鬼,我們不能讓魔鬼藏匿,”當地媒體報道習近平這樣說道。
這一協議對譚德塞至關重要,前一周,在召集委員會提供谘詢意見後,他決定不宣布疫情為國際衛生突發事件。
但不為人所知的是,據外交和衛生官員透露,該委員會1月23日的決定是在受到大量遊說——特別是中國的遊說——後做出的。委員會成員大多是不受政治影響的國際專家。但在日內瓦,中國大使明確表示,他的國家將宣布突發事件視為不信任票。
中國還向委員會提交了數據,描述了一個相對可控的形勢。
外交官員稱,委員會有一半成員表示宣布突發事件還為時過早。這一結果以及譚德塞對習近平和中國肺炎監測係統的公開讚揚,讓許多國家感到吃驚。
“是這個係統發現了這一事件,”他在一場新聞發布會上說。
他說錯了。中國的監測係統並沒能發現疫情,專家們如今稱這一失敗導致了疫情傳播速度的加快。當被要求解釋這種矛盾時,世衛組織把問題推給了中國。
不過,表揚中國一直都是譚德塞標誌性的老調。
作為一位有政治思維的流行病學家,譚德塞曾擔任埃塞俄比亞衛生部長和外交部長。他和藹可親,稱領導人和外交官為“我的兄弟”。批評者和支持者一致認為,他不喜歡公開批評別國。
他的支持者認為,軟外交對任何一個世衛組織領導人都是必要的,畢竟這個在二戰後成立的聯合國機構資金嚴重不足,80%的預算都依靠捐款。
中國在武漢新建了一座在有1000張病床的醫院,用以收治新冠患者。 GETTY IMAGES
2017年譚德塞上任之時,該機構正在經曆全麵改革,此前它因對西非的埃博拉疫情反應不力而受到批評。
但世衛組織仍然沒有確定的預算,也無權提出要求或進行國際監管執法。為了公共衛生安全,即使其他聯合國機構對一些國家進行了製裁,它也經常選擇與這些國家合作。
當2002年底SARS疫情出現後,中國將疫情隱瞞了數月,沒有理會當時的世衛組織總幹事格羅·哈萊姆·布倫特蘭(Gro Harlem Brundtland)的來電。直到遭到她的公開羞辱後,中國才進行了合作。
這一次,事情似乎有了更好的開端。中國領導人會定期與譚德塞溝通。北京也相對較快地向世衛組織分享了病毒的基因組序列,雖然隻是在中國科學家們先這麽做了以後才有所動作。習近平允許世衛組織專家團進入中國的決定,似乎說明譚德塞的策略是有效的。
“我要一再表揚中國,因其行動確實有助於減少新冠病毒向其他國家的傳播,”譚德塞在離開北京後說。“我們應該講出事實。”
回到日內瓦後,美國大使安德魯·布雷姆伯格(Andrew Bremberg)敦促譚德塞收回對中國的讚美之詞。
“你在拿你自己和這個機構的聲譽冒險,”據幾名了解那次談話的西方外交官透露,他這樣告訴譚德塞。
最終,譚德塞在1月30日宣布了突發事件,除了中國代表外,該委員會幾乎所有成員都提出了這一建議。委員會也建議接下來要前往中國的世衛組織專家團應該“審查和支持調查動物源頭的努力”。
在大約一周後的2月初,兩名世衛組織高級專家前往北京,協商專家團的議程。同一周,世界頂級衛生專家將尋找動物宿主列為最重要的研究任務之一。
然而,據參與此次專家團的兩名人士、外交官和其他人表示,甚至在2月16日整個團隊齊聚北京之前,世界衛生組織就已經讓步。他們說,該組織同意不調查中國的早期應對問題,或是開始對動物源進行調查。它甚至都不能保證造訪武漢的機會。
“我們去那裏不是為了研究它的動物起源,”參與這項任務的新加坡國立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醫學教授戴爾·費舍爾(Dale Fisher)說。
在回答相關問題時,世衛組織表示,它的重點是“了解中國疫情,以便幫助所有國家做好準備,保護民眾”。
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Allergy and Infectious Diseases)臨床主任H·克利福德·萊恩(H. Clifford Lane)說,該小組一到中國,成員們就一致認為,隻有前往武漢,此行才具有可信度。
武漢已經封城,因此六名成員——三名中國專家和三名國際專家——乘坐專列前往該市。他們在那裏停留了大約一天,參觀了兩家醫院。他們沒有去市場。
當團隊聚集在一起寫報告時,25名成員花了將近三天時間逐字逐句地斟酌。
“他們會卡在一個詞上,”費舍爾談到他的中國同事時說。
考察小組提供了有關該這種疾病、它的傳播以及中國成功(盡管非常嚴厲)的應對措施的寶貴信息。報告還讚揚了習近平,稱他“親自指揮和部署了防控工作”——這一說法沒有得到早期疫情報告的證實。
在病毒起源問題上,專家們大多把責任推給中國,要求政府優先進行“嚴密調查”。但他們也向人們保證,大量調查正在進行中。
“這絕對是一種洗白,”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全球衛生法教授勞倫斯·O·戈斯廷(Lawrence O. Gostin)說。“但答案是,這是他們與習近平談判所能獲得的最好結果。”
美國的憤怒
在華盛頓,美國衛生部長亞曆克斯·M·阿紮二世(Alex M. Azar II)召集顧問,在衛生與公眾服務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總部的一間會議室裏聽取兩名參加過世衛組織訪華團的政府科學家的意見。
這些科學家仍在隔離狀態,他們通過視頻上描述了中國令人難以置信的封鎖措施。然而,當問題轉向病毒的源頭時,回答停止了。
一位美國高級衛生官員回憶,其中一名科學家回答說:“你得去看職責範圍。”所謂“職責範圍”是一份說明訪華團規則的文件。美國人從未見過它。
衛生組織的公開聲明稱,動物來源的調查正在順利進行中。
美國人意識到,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就成了局外人,被中國阻止在調查之外。
由於對中國的讚揚,譚德塞在特朗普政府內部成了眾矢之的,甚至對於一些職業衛生官員來說也是如此。他的支持者認為這是外交手段,而美國人則認為這是拒絕利用世界衛生組織的道德權威來要求透明度。
而且他屢屢無法兌現自己的承諾。今年1月,譚德塞宣布,中國已同意分享生物樣本。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於是,關於疫情起源的主題突然轉向。
今年3月,中國疾病預防控製中心主任高福對《科學》(Science)雜誌表示,該病毒可能並非源自該市場。他說,那裏“可能是病毒被放大的地方”,也就是說,病毒從別處開始,但在那裏廣泛傳播。
然後,高福告訴當地電視台,該市場上的動物樣本不含病毒。這至少表明樣本是從動物身上采集的。然而,細節仍然被隱藏。
“據我們所知,沒有任何信息被分享給衛生及公共服務部,也沒有在同行評審的期刊上發表,”美國食品及藥物管理局(FDA)在提供給時報的一份聲明中說。
在美國,疫情已經開始生根,特朗普及其盟友開始用“中國病毒”一詞。
謠言和陰謀論,特別是極右翼和反華新聞來源,推動了新冠病毒由中國實驗室製造的說法。科學家和情報官員表示,沒有證據證明這種說法,但特朗普的一些最親密的盟友相信它。
4月7日,特朗普指責世界衛生組織與中國關係過於密切。
“他們似乎非常以中國為中心。這個說法很確切,”他告訴記者。
今年5月,在政府應對疫情的做法遭到尖銳批評的情況下,特朗普宣布,美國將很快退出世衛組織。這種做法令他與盟友隔絕開來,這些盟友與他有同樣的挫敗感,但希望加強而不是放棄世衛組織。
根據時報看到的一封信件,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表示,他們不會資助研究新生疾病的非營利組織“生態健康聯盟”的項目,除非它同意調查網上陰謀論的說法,並將病毒樣本運出中國,這凸顯了反華陰謀論已經深深滲入政府政策。
美國退出世界衛生組織,以及世界未能成功阻止疫情,這兩件事啟動了改革世衛組織的談判。歐盟和其他國家尋求給予世衛組織更多的資金和更大的權力來追究各國的責任。
特朗普政府在退出該組織後繼續試圖指導改革談判,這讓盟國感到非常沮喪。外交文件顯示,美國私下裏支持給予世衛組織要求進入各國的權力,類似於國際核檢查員擁有的權力。
隨著病毒在美國各地蔓延的勢頭有增無減,特朗普繼續猛烈抨擊世界衛生組織和中國,以轉移對他自己失誤的批評。
如果特朗普認為譚德塞會屈服,那他就錯了。在公開場合,譚德塞堅持團結精神。他上周五表示:“各國政府應集中精力應對疫情,避免政治化。”
私下裏,譚德塞對同事和其他人說,他感到夾在中國和美國之間。他把兩國比作操場上的兩個惡霸。
瓶頸
世衛組織調查病毒起源的努力本已停滯,但在5月又找到了新的支持。一項由140多個國家提出的決議,納入了一條要求該組織尋找病毒動物來源的條款。
到了夏天,就連世衛組織也感到沮喪。7月前往中國確定調查條件的兩名專家被隔離了兩周。他們通過電話采訪了專家,但沒有去武漢。
中國官員隨後表示,該組織應該開始在歐洲展開調查,並指出有報道稱去年歐洲的汙水係統中發現了這種病毒。
在向時報描述的一封致中國官員的信中,世衛組織對中國的拖延表示失望,並堅持在武漢開始調查,哪怕隻是因為在那裏發現了首批感染病例。
這些不滿都沒有公開。世衛組織隻描述了進展。然而,該組織一再拒絕多國政府的要求,不肯披露與中國談判的詳情。周五,在時報提出問題後,該組織表示將很快公布這些文件。
世衛組織日內瓦總部的標牌,上麵寫著該組織的中文名稱。 FABRICE COFFRIN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時報獲得的文件執行摘要顯示,世衛組織的病毒起源研究將分兩個階段展開。其中一個階段將通過查看醫院記錄和走訪去年12月因該病毒接受治療的人來尋找首批患者。根據摘要,該小組還將調查武漢市場上出售的野生動物,並跟蹤供應鏈。
世界衛生組織已經同意,這一階段將由中國科學家主導,由外部人士對其工作進行遠程評審。
在第二階段,國際專家將與中國同事合作,在動物宿主和可能的中間宿主中尋找該病毒。
訪問的日期尚未確定,但外交人士說,中國和世衛組織似乎都迫切希望暫時停滯,等到美國大選之後再進行訪問。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小約瑟夫·R·拜登(Joseph R. Biden Jr.)表示,如果他獲勝,他將讓美國留在世衛組織。
世衛組織征集專家參加這項任務,美國推薦了三名政府科學家。一名美國高級官員表示,他們全都沒有入選該團隊。但是世界衛生組織還沒有公布名單。
周五,該團隊終於舉行了第一次網絡會議。
“在一個政治氛圍濃鬱的環境中開展這項工作是很困難的,”世衛組織的緊急事務主管瑞安當天晚些時候在新聞發布會上說。
“在這種情況下,科學家們很難去做他們必須做和想做的事情,”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