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4)

我總以為,哥哥得到了太多愛,那些無私的愛在他的心裏深深的紮了根,所以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去關心身邊的每一個人,即便對互不相知的人,他也總可以以誠相待.哥哥的善良發自內心,他看不得別人吃苦,和他一起上街,他總是不停地給街頭流浪的人留下些錢. 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坐火車,在火車站聽到幾個第一次出門打工的農民工在商量買火車票,他們為省錢準備隻買一站的車票混上車,哥哥忙對那幾個人說,我幫你買票吧,被人抓住,你們就有的苦吃了.買了票,當哥哥得知他們幾位還沒吃飯時,馬上又拿出錢讓他們買包子.哥哥回頭對我說,民工到處受人欺負,如果在火車上被查出沒買票,他們會被打得半死.過了一會兒,哥哥問那幾個民工為什麽還不吃飯,一個民工喏喏地說,那包子太貴了.哥哥聽了這話一言不發,自己去了包子攤買了包子送給他們,那幾個民工滿含感激之情卻說不出一句感激的話. 有一年,在一個風雪夜,哥哥和一個司機開著卡車去出差,在半路上見到一個老人,哥哥就停下車,請那個老人搭順風車,駕駛室坐不下三個人,他就坐到了卡車的車鬥裏,緊緊用大衣裹著自己,不想,路旁大樹伸出的一個樹枝一下將他從車上拔拉了下來,哥哥的肋骨斷了兩條,當時就昏迷了過去,一個路人發現了他,將他送進了醫院,搶救了四個小時,哥哥才得以脫險.哥哥在家靜養的日子,媽媽包了哥哥最愛吃的水餃喂哥哥吃,哥哥張開大口,一口一個,媽媽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知道哥哥已無大礙了,嘴裏不停地說,這可是比小孩子好喂多了.吃了一碗,媽媽才想起來問哥哥鹹淡如何,哥哥說那誰知道哇,哥哥隻知道吃,忘了品味了,逗得我在一旁咯咯直笑. 哥哥是個好人,好人有好報,沒過幾個月,他就康複了,到醫院一檢查,醫生說是奇跡,一點後遺症沒留下,哥哥依然是好漢一條. 哥哥大學畢業的第一個月拿到工資,就給我買了一大堆東西,從頭到腳,應有盡有,叫我怎麽不感動.我上了大學,哥哥總是不停地給我寄錢,生怕我委屈了自己,可那時哥哥的工資也不高呀. 每次放假回家,每次返校上學,總是哥哥接送. 有一年暑假到黃山玩,哥哥還搭車跑到我中轉車的地方,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去危險的地方玩.在遊玩途中的一天,我與室友及室友的同學漫步在南京長江大橋,室友莫名其妙地生了氣,堵氣不走了,我一個人漫步在長江大橋上,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和江中的溢光流彩,孤獨地感到自己是異鄉異客,那一刻,我想哥哥了. 即便是我工作多年以後,哥哥還是堅持到車站接送我,他認為車站人雜,總擔心我會在車站被人販子拐走,看到我對他的想法不以為然,哥哥就會說,別以為人販子沒法騙你,有時他們會上前給人一個耳光,把人打暈了,拉車上就走,有人問起了,他們就說找失蹤的精神病,連泰國回國探親的華僑還被他們賣了呢,說的有聲有色,和真的一樣. 記得那年大學畢業,我為了能和同學多相處幾天,放了假也沒立即回家,哥哥寫信摧問哪天放假,我就給哥哥發了個電報,電報上說"四日放假,回家再電",等到把同學都送走了,我才回家,這時放假已有十天了,沒想到電報到了哥哥手裏卻變成了"四日放假,回家再見". 哥哥看了電報,百思不解:又不說哪天回,這後一句酸溜溜的,也沒必要在電報上酸哪.可是,他還是請了假,按著放假的日子去車站接,一連接了我十天,早晨和下午各一次,也沒見人影.那時哥哥在機關工作,害得他不停地打電話延假,左鄰右舍看著哥哥每天騎上自行車去車站,又垂頭喪氣地回來,總要故意多此一舉地問,又沒接到?哥哥就氣哼哼地說,看她回來我怎麽訓她.哥哥把我高高興興地接回了家,回到家,媽媽第一句話就是問哥哥有沒有對我發火,媽媽說,他在家暴跳如雷好幾天了,這時我才知道哥哥已經接了我二十幾趟了,可他見了我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 去年回國,打電話讓哥哥去車站接我,哥哥問我有沒有手機,我說就回國幾天,不用買了吧,哥哥說,沒有手機我可怎麽接你呀,哥哥也許想起了十幾年前暑假接車的事兒了吧.我告訴他,你以前怎麽接我,現在還怎麽接吧.說歸說,我還是馬上去買了個手機,可不能再讓哥哥接我二十趟了. 電話普及了以後,我們兄妹總是常常電話聯係.如果哪幾天我太忙了顧不上打電話,哥哥總會撥電話過來,拿起電話,哥哥最常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沒事兒啊",我就應到,"噢,沒事兒啊",心裏想著我是不是有什麽事兒要說,我這裏正想呢,他那邊就又說話了,"我沒事兒啊,掛了",就真的收了線了.哥哥沒事兒打的電話常常給我一天的好心情. 後來,我有了兒子,媽媽那時剛去世,老公又剛好要出國,為了陪父親,我回到了父親的家,父親對我百般愛護,可總不如母親那樣細心,我初為人母,對好多事情沒經驗,手忙腳亂時,就想母親,想到如果母親在世,我就不會受那樣的委屈了,越想越傷心,淚水也就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哥哥聽說了,馬上就找車把我接到了他的家,嫂嫂告訴我,哥哥知道我受委屈,眼淚都掉下來了.在那些日子裏,哥哥給了我無微不致的關懷,做飯洗衣,他一個大男人,以前這些事他可是都不會做的,我知道那都是為了我,為了讓我做一個快樂的媽媽. 春節到了,我打電話給哥哥拜年,姐姐妹妹全家也都在,如果我在國內,大概我也會和他們在一起,那是我每年最盼望的日子.電話接通後,哥哥說,正在說你呢,我笑著問,說我什麽,哥哥說,你一個人在美國也不容易呀,隻一句話就把我的眼淚說得流下來了,我用快樂的聲調說,我好著哪,不用為我擔心.每次打電話,哥哥都會說,你好好在美國過,家裏的事有我呢,別擔心. 懷念從前和哥哥在一起的許許多多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