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筆記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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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讀紫式部日記,品咂時光的聲音

(2006-06-03 21:42:13) 下一個
張煒讀紫式部日記,品咂時光的聲音
這就是寫《源氏物語》的那個人。作者以不無得意的口吻引用“主上”的話,就是:“這一位是有才學之人”。她自幼熟悉漢文,遍讀中國典籍,對白居易
十分推崇。在古代日本女子散文中,從筆致的婉轉多趣,從極為獨特的表達能力上看,的確少有出其右者。許多論者將其與同時代的清少納言並提,但現在看來,不說她那部高超的物語,僅有這部散文也顯示了技高一籌。

  極有趣的是,作者在這部隨筆中也涉及到清少納言。“臉上露著自滿,自以為了不起的人。總是擺出智多才高的樣子,到處亂寫漢字,可是仔細地一推敲,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這就是她對清少納言的私議。她還說過更為刻薄的話:“像她那樣時時想著自己要比別人優秀,又想要表現得比別人優秀的人,最終要被人看出破綻,結局也隻能是越來越壞。”

  她評價當時的女才子們,用語都是極可議論的,寫到和泉式部:“曾與我交往過情趣高雅的書信。可是她也有讓我難以尊重的一麵。”“在古歌的知識和作歌的理論方麵,她還不夠真正的詠歌人的資格。”說另一位擅長和歌的夫人:“和歌並不是特別的出色。”

  紫式部對於她人的預言是沒有錯的。但清少納言晚年的寂寥和淒慘,不是因為其最終“被看出了破綻”,更不是因為“到處亂寫漢字”,而是因為政治爭鬥:侍奉的主人政治上的失意。紫式部的結局也並不比清少納言好到哪裏。

  多麽可悲的才女之心。

  紫式部的妙筆真是以一當十。她有賞讀至美的情懷,有特別的玩味能力,多情而更會用情。她能從年長的道長(皇後的父親)身上看出一種美,從小皇子的乳娘身上發現“這是一位很柔順的美人兒”。她寫中宮——皇後在小皇子出生前幾天的樣子:“儀態嫻雅,掩飾著臨產前的諸多不適,故作安詳,”寫她產後:“休息中的中宮妃麵龐清瘦,帶著些許疲勞,還看不出被尊為國母的尊嚴。比往日更加柔弱的美貌又年輕又惹人愛憐。”“中宮妃美麗的肌膚嬌嫩欲滴,飄柔的長發在休息時綰了上去,更增添了她的魅人姿色。”

  值得一說的是她對於同是宮內服侍者的女官們的欣賞之情。當年群女匯聚於皇後身邊,必是同性的寂寥和賞識,並結有深深的友誼。她這樣觀察一個叫宰相君的女官的午睡:“頭枕在硯台盒上,臉藏在衣袖下麵,露出的額頭柔美可愛,就像畫上的公主一樣。”一位叫大納言君的宮女“是一位嬌小的姝麗。白白美美,豐腴可愛……長長的秀發拖曳到地,比她自己的身長還要多出三寸。濃密的黑發滑落在衣裙上,美麗得天下無人可比”。寫女官小少將君:“有一股說不清的優雅風情。嬌弱之狀恰如早春二月裏的垂柳嫩枝。”女官大小輔“身材小巧,麵容有當世之風”。“眉目生得緊湊,怎麽看都是一位美人兒”。

  最有意思的當是她與道長大人(皇後父親)的交往。這位大人身居尊位,有閑而有趣,其多情可愛之態躍然紙上。比如作者寫到:她正和一個宮女說話時,道長大人從外麵進來,她就趕緊藏了,結果被大人捉住了袖子,老人非讓她作一首歌才饒她。她作了,老人也作了一首。另一次寫這位老人在女兒(皇後)那裏看到了一部《源氏物語》,因當時正巧就在梅樹下,於是就寫了一首歌給作者:“枝上青梅酸,誘人折枝繁,才女若青梅,酸色有人攀。”她看了馬上回了一首:“青梅無人折,怎知味若何,未見來攀者,誰人譽酸色。”這一老一少的對答多麽有情趣、有意味。更妙的是下邊一節緊接著記敘:她夜裏正睡時有人敲門,因害怕,沒有開門,一直不出聲地呆到天明,早上卻有人送來這樣一首歌:“昨夜秧雞啼,暗中聲聲急,淚敲真木門,心焦勝秧雞。”她立刻寫了一首返回:“昨夜秧雞啼,敲門非秧雞,若迎門外客,後悔來不及。”

  我們於是猜測作者沒有明言的敲門者。那必是一位可愛的、多情的、想必是年紀已經不少的男人了。作者曾經在敲門之事發生不久這樣寫到了皇上的嶽父:“道長大人醉步出來……大人醺態可掬,臉色更加紅潤,燈火下映出的身姿光彩照人。好一位漂亮的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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