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慢的酒量是個謎。一般情況下,他是少喝酒多吃菜,再小的一杯酒,最多也隻是抿下小半杯,想叫他喝得幹幹淨淨底朝天,比勸黃袍加身還難。直到勸酒人托起他的酒杯子硬朝嘴裏灌並說這又不是毒藥,而且勸酒人提出兩三杯對他一杯時,他才可能一飲而盡。但這時也別太信他那仰起脖子一臉痛苦的飲鴆止渴狀,待到固執的勸酒者“驗明正身”時,倒過來的酒杯子裏流出來的還是不比喝下去的少。
阿慢不喝酒的理由很多,什麽高血脂、血濃度高、高血壓以及回家老婆不讓進門晚上還要看書寫作等等,有時還會從口袋裏拿出揉搓得無數遍的殘缺不全的化驗單來提供有力的佐證。看他慢條斯理一項項道來,勸酒人不勝其煩,大掃其興,於是大家對酒場上的他常常忽略不計,樂得阿慢獨對美味佳肴大快朵頤。但有時酒席臨近尾聲了,阿慢卻從那被遺忘的角落裏奇兵突現,後發製人,甚至可以用小碗喝酒。隻是這時大家早已酒醉菜飽,歸心似箭,無人戀戰。隻有很少的時候,會有人意氣用事,與他幹上幾大杯,這時多戰他而不勝,笑到最後的反而是他。這時阿慢很是得意,還說自己是“菜酒”——吃飽了菜後才能放開量喝酒。
阿慢也有敗走麥城的時候。有一次煙酒公司請客,經理是位女士,據說酒量奇大,而且特能勸酒。所以未進酒場前,阿慢就有些膽怯,落座時,雖然想遠遠避開,但論年齡排座次,恰恰又與她毗鄰,於是一臉伴君如伴虎的恐怖。
三巡酒過後,女經理頭一個找喝的竟是阿慢,而且要一氣喝四杯。阿慢聞聽此言,大驚失色,反複說自己不能喝,理由又是那慢慢道來的一大堆,還從口袋裏掏出破損的隻剩下大半張的化驗單。女經理卻不看,柳眉一豎說:“頭一次喝酒,麵子總得給。我先喝為敬了!”說著一杯酒早已下了肚。
單位同事知道阿慢底細,也極力勸他。阿慢看實在躲不過去,便突然拿杯晃了晃,仰脖而咽。其豪爽大度,令人歎為觀止,直誇女經理勸酒有方,阿慢是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
但那女經理突然冷笑著問阿慢:“請問你今年多大了?”
阿慢不知何意,有問必答:“三十六。”
“三十六?三十六怎麽還未斷奶啊?”女經理說著,拿起阿慢的酒杯倒轉過來,酒杯裏滴出的竟是白色的椰奶!原來他旁邊坐著一位女士,喝的是椰奶。阿慢自以為別人沒看到,倒了那女士的椰奶。可惜動作還是慢了些,讓女經理盡收眼底。
“阿慢,你小子偷喝誰的奶了?”同單位的一位好開玩笑的同事大聲地問,還用眼斜瞟著那位女士。好在那位女士人到中年,平常這類玩笑開慣了,隻是笑而不語。
無奈之下,阿慢隻好認罰兩杯真酒,又與那女經理一氣喝了四杯,臉紅得像剛出鍋的大龍蝦,神情有些沮喪。
不過有了這一出小插曲,酒場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大家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喝得不亦樂乎,隻那阿慢,無精打采地有一杯沒一杯地虛應著,也無人再問他事。沒想到臨到結束時,阿慢突然站了起來,端起酒杯,對著女經理說:“剛才沒喝好,現在我敬你四杯。先喝為敬。”說著,將酒杯朝大家麵前一晃,又跟女經理碰了下杯,證明不是椰奶,然後高高揚起,一飲而下。
女經理也站了起來,一飲而下。然後又是第二杯。可是當他們碰杯時,女經理卻說要和阿慢換杯。阿慢硬不同意。誰知那女經理一下拿過他的酒杯來,對大家說:“這位領導又不是做月子的婦女,怎麽喝紅糖茶啊?”然後給大家一一過目,原來阿慢的酒不是白的,這次卻成了淺紅色,像紅糖茶,其實是茶葉水。女經理口才好生了得,竟然又做了令人不堪的聯想。
這一下阿慢的臉漲得更紅了,垂頭喪氣地坐下來,任那女經理一氣給他滿了四大杯,都無怨無悔地二話不說,一飲而盡。然後女經理又與他碰了四大杯,阿慢也毫不客氣一一飲下,其酒量之大、飲態之豪放,又一次令同事歎為觀止。
酒席散後,阿慢搖搖晃晃推著自行車東倒西歪地走著,還大聲嚷嚷著:“誰怕誰,不就是酒嗎!幹!一氣幹!一氣八杯,誰怕誰!”隻是話沒說完,一下摔倒在路牙石邊。大家拉他,他也不讓,還說:“哈哈,這酒喝得真爽真爽!你沒事吧?”坐在地上的他,竟用手來扶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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