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蓬草（九）

然而，不管有多少原因可以解釋他的不幸，奧騰最終還是認定他社會知識和社會經驗的極度缺乏是問題的最終答案。假如他從小就比較了解當官的心理、欲望，財富權力對人的意義，組織和單位機構運作的內部機製，等等等等，他就可能會按照社會的需要去調整和塑造自己，避免使自己成為一個性格生硬隻懂讀書的呆子。他會花更多的錢和時間去買衣服打扮自己，去交友，鍛煉自己的交際能力和嘴皮子，早早地接觸到社會生活，掌握那些能夠幫人自由穿梭其中的潛規則。

他也恨自己用道德這把枷鎖鎖住了自己。做人做事一生公私分明克己奉公的父母在這方麵對他影響很大，讓他到社會上有如外星人，吃了不少虧。過去說“吃虧是福”，那麽因吃了虧而受罪遭難難道也是福嗎？奧騰覺得這種說法荒謬得根本無需論證。這些年他接觸過許多事業發達春風得意的高官富商，他們的處事為人原則和生活態度完全是以自己的需要為標準，他們更私秘的生活他不得而知，他還記得經過的一些個場麵，別人都悠然其中，而他卻像一個驚魂未定的小鳥一樣驚愕得不知所措。

“太不成熟了！”有人悄悄地輕歎。這評語離“呆傻”還有多遠呢？

一次在酒桌上，一個原公司同事小李與他相遇。小李有大學學曆，歲數與他相當，生活經曆也跟他差不多。但現在人家自己做買賣，掙了不少錢。他向奧騰講述的心得正刺到了奧騰的痛點：“這個世界是商品經濟的世界，要想發財致富就必須克服用道德標準來衡量事情的毛病。”

接著這句話讓奧騰視為經典，“商品經濟是一種以利益為目標，以道德為借口，以法律進攻或防禦武器的社會。”

“社會上混得上檔次的人，都是些處事平和，心理穩健，心智成熟的人。一個人能夠順其自然長大成人，可他也許一輩子都沒法做到讓自己成熟。成熟不一定需要以前給我們灌輸的那些‘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也不要求有多高的文化修養,但它是一種了悟，一種幹練，一種能力。”

奧騰喝得一塌糊塗，被人用車送回了家。

“喝成這樣！這小子啥時候才能有長進呢？”

奧騰雖然醉得不省人事，但這句話他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