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發者,浙江杭州府人也。共和五反元年生。祖豐沛,其父工茶技,人稱“龍井王”。 其母孕立發時,值毛公掀“三反”“五反”運動。受小人誣告,其父陷桎梏達三月之久。後獲清白平反,歸家則立發生也。母求其名,父喜曰:“吾陷官司,幾無出獄之望。今獲自由,歸家即得此子,蓋祖宗之靈所顯也。吾年近三旬,今為人父,當自強不息,立家拓業,光宗耀祖。” 遂借“三十而立即發之”之意命其名曰“立發”。
共和躍進二年入學。聰慧過人,群科皆精。獨性情玩劣,不受約束,常遭師責。一日,師領立發等40餘童遊杭州郊外。至飛來峰前,見一僧人於路邊古柳樹下盤石而坐。立發戲之曰:“禿頭騎石頭,上下兩光頭,身後柳絲舞,疑為兩芋頭。”
師怒,深責之,並命其致歉。立發懼,惶然立於僧前。僧詢其名,笑曰:“孺子可教也。”遂回一打油詩:“有發笑無發,無發無有法,一朝真無法,豎子何立發?” 立發奇而深慚之,乃痛改前非,操守優冠全校。
共和文革元年,立發入杭州四中初中部。時文革運動起,學生皆投入革命,學校已無授課之師。立發忽憶僧言:“一朝真無法,豎子何立發?” 漸悟文化革命非長久立國之策,遂閉門自學。越三年,已達高中畢業水準。
共和文革三年,毛公發“上山下鄉”號召,立發充知青數至杭州遠郊大奇山人民公社插隊。時物質匱乏,人民收值羞澀。立發勞作年餘,除糊口外別無積攢。一日,立發於公社新華書店見華羅庚著《0.618法》,愛不釋手。然囊中苦無購買之銀兩,甚憾。良久,忽生一計,兜中取半截鉛筆一支,香煙紙數張,於角落處抄數學公式於煙紙之上,路人店員皆奇之。越二年,立發數學造詣已達大學畢業水準。
共和文革六年,公社招代課教師,立發喜而報名之。時值毛公掀“批林批孔”運動,考官遂以《論語》片斷為題,言能釋者即可錄取之。其題曰: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時考生數百,皆不能答。唯立發坦然答之,曰:“縲,黑索也。絏,攣也。古時獄中以黑索拘攣罪人。此段言孔子說與公冶長:‘汝雖曾入牢獄,非汝之罪,可嫁女與汝。’孔子遂以己女嫁公冶長為妻。”
考官喜,續考數理各科,立發亦對答如流。當日,即聘立發為大奇山中學教師。立發才思敏捷,口才極佳,深得學生愛戴。
共和改革元年,鄧公即位,重啟高考製度。立發欲報名參考之。填表之刻,不期遇昔日學生赤腳大仙,赤腳大仙戲曰:“若吾與王老師同被錄取,稱汝老師乎,同學乎?”
立發冷笑曰:“吾為汝師,尤屈吾才也,安能與汝同學耶?”語畢,棄報名表於地,憤然而去。
越數月,立發聞浙江大學招碩士研究生,大喜。考之,成績冠浙江大學,即入數學係深造。
年餘,立發數學造詣突飛猛漲,著論文數篇,發表於《中國數學雜誌》之上。數學大師華羅庚閱畢長歎:“此子之前途,不可限量也!”遂推薦給美利堅國著名數學大師丘成桐。丘成桐曰:“立發乃百年不遇之才,速送其至哈佛大學。”
共和改革三年,立發入哈佛研究院。越二年,獲博士冠。其博士論文宛如清風皓月行雲流水,閱者無不欽佩有加。立發漸驕,以為其學術造詣已近登峰造極,遂以大師派頭出入於各學術講壇之上。有嫉賢妒能者聞風而起,吹毛求疵於立發之小節,並肆意誇大,煽陰風於學子之耳,點鬼火於教授之心。被蒙蔽者亦加入聲討之列。立發歎曰:“以為科學殿堂潔白無瑕,吾何稚哉!” 怒,憤然離開哈佛研究院,誓此生不再涉及數學研究。後為謀生計,立發執教於美利堅數所大學。
共和澤民4 年,立發至加州三藩市,創電腦公司於矽穀。立發善經營,幾年後公司極具規模。至共和澤民8年,已有億萬身家。立發料及IT泡沫,遂將公司上市,並拋售所持股票,得白銀一億3千萬兩。立發隨即轉入房地產業,哄抬房價,灣區房價因此上升10個百分點。
共和錦濤元年,立發入文學城,披馬甲帖文罐水於文學走廊。立發才思敏捷,筆鋒犀利,文字流暢,構思精巧,有曲徑通幽之妙。 與走廊作家武生,牛奶瓶並稱為浙東三傑。
一日,立發於走廊偶見昔日學生赤腳大仙與大腕作家巴仁嬉鬧,遂陰出一計,挑赤腳大仙文鬥巴仁,欲借巴仁之筆斬赤腳大仙於馬下,以報昔日高考報名遭其奚落之仇。不料赤腳大仙初生牛犢不怕虎,坦然迎戰。後巴仁溫仁謙讓,手下留情,化幹戈為玉帛,致使立發詭計未果。
赤腳大仙亦因昔日之事深愧之。三十載後忽見立發,大喜過望,高呼其為“王老師”。立發則以“王老師”聞名於走廊。
立發一計未成,另生一計。借杭州舊事編撰《新聊齋誌異》一部。文中隱喻赤腳大仙為野狼之前身仙體。野狼者,昔走廊之灌客也。初,野狼不受廊規,數度以尖牙利爪肆傷廊民。 廊民欲餐其肉寢其皮者數十眾。野狼恐,逃離走廊,蟄伏於荒丘野川之上,流浪於偏村僻巷之間。《新聊齋誌異》一出,廊民盡將恨狼之心轉嫁於赤腳大仙。赤腳大仙猶如過街之鼠,惶惶不可終日,乃頓足長慟:“昔一言之戲,今日竟置吾於如此絕境,何其冤哉!”
野狼嚎曰:立發於稚幼之歲,能悟僧言,不謂不察也;於動亂之期,貧困之年,能閉門苦讀,終能成材,不謂不韌也;為一言之戲,遂斷高考之門,不謂不繆也;為誣蔑之語,竟費研究之業,不謂不昏也。夫察者,韌者,繆者,昏者,皆人性也。人非聖賢,孰能全逃人性之網矣。 立發前棄教職轉IT而獲巨利,後退IT投房產以避泡沫,終保基業,蓋審時度勢,悉知進退之功也。世間君子,能如此屈伸者鮮見矣。乃至赤腳大仙一案,為一戲言懷恨三十載,過矣!大仙之冤可聞之於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