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著燈的屋子土豆是不敢去的,一定要人陪著。就是大白天一個人上樓也不行,一個人去另一個屋子也緊張兮兮的。媽媽老被土豆拉差,就支使石頭幫忙。石頭除了打雷閃電天黑下雨,其他時候都是傻大膽,樂得跟在土豆後麵樓上樓下的跑圈。哈哈,所以經常聽到家裏人說,石頭,去陪哥哥幹嘛幹嘛……. 石頭就顛顛地去了。
土豆石頭一生下來就睡自己的小床。土豆的小床在爸爸媽媽的屋隻放了兩個月就被搬到自己屋去了,石頭睡了五個月才搬走。土豆的屋隻有一扇窗,光線暗一點。要說區別,就這麽一點點。
不過土豆一歲半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算是一點點之外的一點。那是一個冬天的後半夜,土豆突然尖聲哭起來,哭聲不同以往。媽媽穿過走道,衝進小屋的時候,土豆正著了狂似在床上扭來扭去,好像在躲什麽。媽媽趕忙把土豆抱起來哄,還是不行。
那一刻土豆真有點歇斯底裏,手腳亂推亂踢,除了咬著牙狂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樣地哭法,把爺爺奶奶和爸爸都驚起來了,燈也打亮了,可誰抱都不行,給奶瓶也不要,反而連踢帶打地哭得更厲害了。隻好把爺爺奶奶都勸回屋去,把土豆抱到爸媽的睡房。
爸爸下樓給土豆倒水去了,媽媽抱著土豆坐在床邊。屋裏開著台燈,土豆稍稍安靜下來。可突然之間,土豆又象被什麽嚇著了,直往媽媽懷裏鑽,恨不得把胳膊腿和腦袋都藏起來的樣子。那一年媽媽還沒練成妖魔不侵的超級神功,被土豆這麽一咋,嘩地一下頭皮發麻,立刻抱著土豆站起來。
怎麽啦?媽媽還故作鎮定。土豆憋著嗓子哭,一手指著媽媽身後,一邊扭著身子往另一邊躲,那兒,那兒。媽媽又是一陣後背發涼,看也不敢看,隻騰出一隻手來空揮了幾下。那一兩分鍾的時間仿佛有幾個小時那麽長,土豆東指西指,象是有十萬妖魔站在左右,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隻知道躲,躲。
媽媽也慌了神兒,腦子裏晃過姥姥曾經親一口土豆額頭再往地上啐一口的鏡頭,也想啐一口唾沫,可口幹舌燥竟連唾沫星子都吐不出來。爸爸端著水進屋的時候,媽媽正在惡狠狠地對著牆說,“去!去!Go Away!”怕洋鬼子聽不懂,還不忘加上英文。要說家裏有個男人就是不一樣,爸爸一進屋,媽媽馬上心裏一正。再哄了一陣又緊緊抱著,土豆也就變成小聲哼哼。這一折騰足有一兩個小時。
第二天大家一商量,孩子肯定是嚇著了。第一個孩子照書養,不過媽媽翻了半天書也找不到應該怎麽辦,隻好打越洋電話給姥姥。姥姥一聽就氣,誰讓你們迷信老米那一套,非讓孩子一個人睡,嚇著了不是!說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奶奶又打電話給奶奶的姑姥姥,據說曾經當過神婆的祖姥姥當天就做了一通法。
隔著萬裏重洋也不知管用不管用,於是奶奶又把教會的神父請來祈禱了一番。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嘛,洋法土法都得試試。爸爸又從哪兒搞來了紙錢線香,大冷的天不好出門燒,就在家門口,點了,嘟囔一番,還讓土豆也磕頭作揖了一番。又後來,媽媽還跟兒科醫生探討了一番,也沒問出更好的主意來,隻說小兒噩夢多有發生。
以後土豆晚上一說害怕,媽媽就想起那件事。後來把土豆屋裏畫得大青馬也刷掉了。當時很費了一些功夫才畫好,可是半夜黑不隆咚的,晃眼看去真好像個什麽東西站在床頭。後來又把土豆和石頭後來搬一個屋睡了,想著讓石頭跟土豆就個伴兒,也許夜裏醒了就不害怕了。
這樣訓練了一兩年,土豆還是一個怕字。現在媽媽幹脆放棄了,怕媽媽就陪著,什麽時候怕什麽時候陪。媽媽要是忙著還有爸爸,不行還有石頭呢。不過最近石頭也有被土豆帶怕的趨勢,晚上熄燈也嚷嚷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