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心刻骨的相愛

“天寒翠袖薄, 日暮倚修竹,”　秋高氣爽, “風急江天過雁哀, 叫得人九回腸,” 雁兒, 你尚有兄弟姐妹, 有一雙翼, 能飛到天涯海角, 我呢? 無父無母無兄無妹, 師父過世, 煢煢孑立, 我幹嘛還活著? 活著受這無窮盡的痛楚. 今日無忌哥哥與趙姑娘成親, 成親, 成親…這兩個如此喜慶的字, 卻象毒水, 灼燒著, 腐蝕著我的心, 痛不可言. 日子過得真快, 去年三月十五日, 殷教主主親, 張道長親筆題著” 佳兒佳婦”, 在那堂上, 無忌哥哥也和我成著親. 那日清晨, 春花爛漫, 雪玲站在後麵伺候我梳頭, 簪上晶瑩圓潤的珠花, 抿上紅紙. 一身大紅的衣裳, 繡著金線鳳凰, 今日, 今日, 我臂上守宮砂殷紅如昔, 他卻在歡天喜地地娶了別人….我怎麽辦, 怎麽辦, 我不能恨他, 不能忘他, 天啊, 老天, 你要我怎樣!?　 我早知道他心裏最愛著她. 趙姑娘狡狤精怪, 和她比起來, 我就如那窗台上的菊花, 淡然乏味, 她便是那山中金萱, 嬌媚辣手. 當日我明知答案, 卻還是忍不住問他, 他心裏愛的, 到底是誰. 我那麽怕, 那麽怕, 卻還是忍不住問. 仿佛知道湖裏有個恐怖的怪物, 盡管努力不回頭去看, 去想, 卻還是無法不麵對. 果然, 他還是說了:” 芷若，我對你一向敬重，但對趙姑娘卻是……卻是銘心刻骨的相愛。” 天啊, 笑話, 我要你愛我, 我要的, 是你象個男人一樣的愛我. 我要你什麽敬重? 多麽無力, 我假裝嫁了別人來氣你, 你不氣, 你知道不知道, 你的恬然比毒藥還剜心刮骨, 比刀子還撕心裂肺? 多麽鞭長莫及的痛苦, 就算我把你拴在我的身邊一生一世, 卻要不到你對我說一句刻骨銘心得相愛? 我能磨碎了自己來遷就你. 如果你肯愛我, 就算你這刻拉著我去死, 我也頭都不回的跟你去. 可是, 可是, 你不肯. 老天, 你為什麽這麽弄人?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的作弄我?為什麽要我打小就見著他? 那時他就要死了, 我還小, 剛剛看見爸爸給人打死, 正傷心. 卻又要看見和自己一般大的一個男孩受了重傷. 當時我心裏難過得緊, 我知道你害怕來著. 不然你幹什麽吃不下飯? 我學著媽媽的樣子, 一口一口的喂你飯吃, 你吃了, 我就開心, 你皺眉, 我就心痛. 當時你傷成那樣, 卻還是很勇敢的要保護著我,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男孩子, 漸漸地, 你的喜怒哀樂, 就成了我的. 後來張道人要送我走, 常叔叔也要帶你走了, 我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我知道這一去, 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然而我不能說. 爹娘常說女孩子要懂事, 不能任性.我知道常叔叔不方便帶著我, 張道人好心要給我找個著落. 我滿心想跟了你去, 卻怕我連累了你不能得到救治. 那日不知道你的生死. 你離開張爺爺, 心裏難過, 不斷的掉淚, 你可知道, 我也在為著要離開你, 每晚哭濕了枕頭? 可是, 我要做個乖女孩, 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每天早上, 我還是要擦幹了眼淚, 微笑著看著你, 鼓勵你, 一口一口, 一口一口, 替你吹涼了菜, 喂給你. 你說你沒有幾天飯好吃了, 我心裏驚惶, 不知道什麽意思. 張道爺爺不說. 我模模糊糊明白了些, 卻不真正知道. 我見你難過, 回去拿了塊帕子給你擦眼淚. 你知道不知道, 那帕子上, 我繡了自己的名字, 盼著你留著它, 看著便不會忘了我?　我那時不知道那叫愛, 我隻知道自己無時不記掛著你. 青燈古寺裏, 師父雖然疼我, 卻那樣嚴厲. 丁師姐恨師父偏心, 總不肯放過我. 爹娘教我要厚道, 所以無論她怎樣說我, 我隻是忍耐. 不想辜負了師父的器重和張道爺的囑咐, 我拚命努力學武. 其實, 我哪裏曾經喜歡過武功? 可笑師姐多心, 我從來也不在乎什麽掌門人的位子. 周圍的人心多深, 我凡事小心, 也不得罪他們. 我不在意任何其他事情,隻因為我的快樂, 就是想著你. 多少年, 這樣想著你, 在安靜的歲月裏想著你, 隻是淡淡的繾綣, 一生這樣過去, 也沒有甚麽. 我也落得逸心適性, 寧靜終老. 卻又為什麽, 要你巴巴得來救我,既然不能愛我, 幹什麽要來招惹我? 你奪了師姐師妹們的劍, 偏偏不斷我的, 又讓蛛兒說, 說你心中很喜歡我. 讓我情根深種, 無法自拔? 老天, 為什麽? 為什麽要安排我們相識, 要我愛上他, 卻又生生把他, 把我的愛, 從我心上剜去? 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離我而去, 我還是放不下他. 我毀了自己, 拚命要得回他, 卻還是鞭長莫及, 鞭長莫及.我怎麽辦? 怎麽辦? “銘心刻骨的相愛，銘心刻骨的相愛。無忌哥哥……你可知道, 我對你可也是銘心刻骨的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