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71)
寫曆史也是需要境界的。我記得曾經有一個很有思想的網友說過，先讀經，後讀史。我理解的意思是，人需要先有正觀正念，讀曆史的時候才不會讀歪。同理，寫曆史首先也是需要三觀正了，才會寫的靠譜。決定人的認識能力和深度的往往不是智商，而是思想境界。就像我們凡人難以理解佛的境界一樣，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可以有很高的智商，但他卻不會理解一個大公無私的人的思想。
我不是說驢兄的三觀就很正，我對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一無所知，我點讚是因為他對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的關係的解釋不是建立在毛澤東那代人的所作所為是出於利己之心的假設上，而是從毛領導的中共是為民族自立和發展的高度去理解和重述那段曆史。雖然不能說驢兄的解釋就是真理，但至少不是人雲亦雲的車軲轆話，而且在我看來貼近曆史事實。
如何理解那段共和國曆史，首先要知道那代人是什麽樣的人。
共產黨的早期創始人和抗日戰爭時期加入中共的知識分子，不說是有菩薩情懷，也是心懷救國救民之心，甘願犧牲自己的那些真正的精英。他們可不是陳勝、吳廣，也不是李自成和朱元璋那些底層造反的人。底層人的造反都是為生存所逼而鋌而走險，舍命一搏的。中共這些早期革命者，並不是因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去革命，而是出於救國救民的情懷，受到新思想的影響才提著腦袋幹革命的。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革命，而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命運而革命。要理解這批人，就不能隻從個人主義的角度去理解，那樣的境界會影響你的認知。
另外，我們也要看中共的思想來源馬克思主義到底是什麽樣的思想。馬克思主義可以說是後工業化的思想，是當時最具現代意識的思想體係。馬克思其實是真正的自由主義者，他關心的是人的解放，反對的是拜物教，他追求的是社會平等和沒有人壓迫人，人剝削人的理想社會。在這樣思想基礎建立起的中共則具有很強的現代性和革命性，這也是中國革命區別以往曆代中國農民起義的重要一點。
如果研究中共曆史沒有忽視這兩個特殊之處，我想就不會輕易得出共產黨革命是曆史上曆次農民起義的現代翻版的結論。
這些年，很多打著曆史真相名義的曆史研究，因為作者的境界和三觀問題，往往是在在曲解曆史，誤導讀者。比如高華的《紅太陽升起的時候》，雖然所列曆史細節都有出處，沒有虛構的，可對曆史的解釋卻是片麵的，到處都是誅心之論。因為在高華的心裏，毛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個人權力意識和一己私利，所以黨內的路線鬥爭就都被他解釋為權力鬥爭的陰謀詭計。同樣一段曆史，因為解讀者的假設不同，得出的曆史解釋則是天壤之別。這說明曆史是曆史，而曆史解說則是曆史解說。後代人敘述曆史就是在講故事，這個故事講的怎樣取決於講故事人的思想境界。一般來說，境界高的，能夠理解境界低的人的想法，而境界低的人卻無法理解境界高的人的想法。
因為假設的錯誤，很多曆史敘事在邏輯上也是站不住腳的，比如：關於黨內政治路線鬥爭，被某些史學家們都解釋成權力鬥爭。好像在那個隨時掉腦袋的嚴酷年代這些黨內精英都在爭誰的腦袋更值錢（當時共產黨領導人的腦袋是按級別定價的）。
曆史有很對詭異之處，有很多永遠不得而知的真相。即使親曆曆史的人仍然活著，也沒法還原真實的曆史。因為曆史屬於過去那一代人的，而不是某個人的。前不久剛讀過《老舍之死口述實錄》，盡管當事人都活著，卻連老舍為啥而自殺都眾說紛紜，沒有定論，甚至連誰最先打撈上老舍的屍體都說不清楚。從這點看，曆史就是個羅生門。然而，我們每個人心中卻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曆史。
看過很多論述中國道路的文章和著作，但所有文章和著作都沒有驢兄這個視角和獨特的解釋。我之所以點讚這篇大作，正是因為他的文章的原創性和邏輯上的自洽性。我與驢兄在一些觀點上並不一致，但並不影響我欣賞他文章的幽默和犀利。至於觀點的對錯，完全取決於個人的看法，基本沒有什麽客觀標準。
也許是看夠了那些自以為是的誅心之論，驢兄的這個係列給我耳目一新之感。就像尤瓦爾所說，曆史敘事不能隻有一個版本。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曆史敘事也應是多元化的。驢兄的這篇精心之作也算是對多元化曆史敘事的一個貢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