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71)
多少年來，黃河一直被我們稱頌為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一想到黃河，耳中就響起黃河大合唱那振奮人心的旋律，眼中浮現的是黃河之水一瀉千裏，奔騰咆哮的壯闊畫麵。“黃河之水天上來，奔騰到海不複回。”李大詩人的千古名句，也已成為黃河最形象化的注解。
盡管不是什麽通古博今的文化人，可我也一直對這條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懷有與文人一樣的激情和向往。
90年代的時候，我利用出差的機會，幾乎走遍了黃河邊上所有的重要城市。每到一個城市我都要特意去黃河邊看看，就是想知道黃河在不同的地方會是什麽樣子。這地球上恐怕惟有黃河才這樣千姿百態，九曲十八灣。也多虧了黃河跨秦嶺而北上，拐了那麽大一個彎才回頭南下又轉東，否則中國西北地區可能隻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更不可能成為中華民族的搖籃，而成就了五千年的華夏文明。
在青海，我發現黃河水並不黃，且也不象是一條大河，簡直與引水渠差不多。那的黃河不能說清澈透底，但確實不渾濁，水流平緩，無波無浪。可是在蘭州，黃河則變的奔騰咆哮，蘭州段的黃河河道不寬，水流湍急，挾泥帶沙，猶如泥石流。在銀川和包頭，黃河雖然河水黃渾，但水勢還是平穩的，河麵也寬闊，在銀川因為河麵寬闊，我竟然沒發現黃河大堤在何處，很寬的淺灘讓我無法靠近河邊。在鄭州、在濟南我看到的黃河是浩蕩和壯闊的，當地人告訴我，這裏的黃河真是天上之水，因為河底都高過城市的地平線了，一但決堤，將勢不可擋。我突然就想起了花園口和那次慘烈的自掘黃河大堤事件。黃河這個炎黃子孫的母親河，可有時又象一個殘酷無情的魔鬼，正如老子所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中華民族五千年，是在她的乳汁養育下長大的，也是在與他的搏鬥中強健了筋骨，昂揚了誌氣。
然而有一年我經過濟南黃河大橋的時候，竟然發現黃河的水不見了，隻在河中間有一條細流在緩緩流動。我驚訝的如同見到滄海桑田的變換。這哪裏還是我們高唱的黃河啊，這分明是一條無名的小溪。不由得讓我撫心自歎，難道在我的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一個萬古英雄的悲悵暮年？
從那之後，我的詞典裏就多了一個詞----黃河斷流。活了四十幾年第一次知道黃河竟也有斷流的時候。後來我在報上看到，從九十年代開始，黃河斷流日益嚴重，最長的一次竟超過200多天。這奔騰了千萬年的黃河竟要在我們這一代成為季節河了。
據專家考證，黃河斷流的主要原因是上遊地區用水浪費和環境破壞。這讓我想起97年的時候去青海和蘭州，看到那裏的黃河兩岸都是一片種菜的大棚，兩省都在搞黃河兩岸經濟區。種菜是很費水的，這也可能是黃河缺水的原因之一吧，專家的數據說，在黃河供水地區，農業灌溉占全部耗水量的92％，也就是說抽取的黃河水，大部分用來種地了。也有專家說，最重要的原因是青海高原的自然生態環境因為發展經濟被嚴重破壞了。沒有森林植被，無法匯水入河。不過我對這種說法也心存疑問，因為同樣發源於青海高原的長江為什麽水量不見減少，而偏偏黃河的水量減少了呢。盡管專家們都有很數據佐證自己的論斷，我可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人口過剩和由於經濟發展當中產業結構的不合理造成的。在春秋戰國時期，整個黃河流域的人口不過500萬，而今天這同樣一條河，卻養育著幾乎一百倍的人口。黃河怎堪其負，如此多的兒女，母親的乳汁能不幹涸嗎？也正因為此，我一看有人攻擊中國的計劃生育政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出生在江河源頭青海省的洛桑靈智多傑對黃河斷流極為關注，幾年前，他組織編寫了《青藏高原的環境與發展》叢書，去年又撰寫了《黃河斷流與青藏高原的環境》一文。他說，黃河斷流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流域生態環境惡化，特別是中上遊地區，生態破壞極為嚴重，造成上遊來水量銳減。令人吃驚的是，1996年和1998年，黃河在她的源頭瑪多境內竟然出現兩次斷流。洛桑靈智多傑家鄉的那條曲乃亥河，60年代河水能推水磨，80年代他再回故鄉時，發現那條河已幹涸了。
缺水已經成為中國災難性的資源和環境問題。中國的所有大城市沒有幾個不缺水的，特別是沿海城市。我28年前在大連上學的時候就過了四年的定量限水生活。盡管後來大連引碧流河水入連，但缺水問題至今仍然沒有得到根本解決。我們的首都北京更是一個缺水的城市。因為北京的水費的昂貴，酒店裏總是提醒客人節約用水。而九十年代內蒙西部地區的三年大旱則造成羊吃羊的曠古奇聞。
缺水不僅是因為水量減少，還有一個更大原因是水的汙染。我的一個在環保所工作的朋友告訴我，中國95%的河流都被已汙染。我理解的意思是，除了西藏以外，可能所有的河流均被汙染。中國已經沒有一條幹淨的江河了。據說黃埔江的水裏麵能發現元素周期表裏所有的元素，也許是誇張性的幽默，但畢竟有現實的根據，不是空穴來風。前幾年淮河的嚴重汙染和鬆花江的汙染都是嚴重的環境災難。如果我們信神的話，這可以說是神給我們中國人的警示，警告我們，如果再不重視環境，就會遭到天懲。
因為缺水，中國西北大部分地區都是沙漠和戈壁。甚至連往日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也逐漸退化為沙漠。97、98兩年我去過兩次呼和浩特，並特意跑到草原牧區去看了看，發現那裏的草原遠不是我想象和電影裏看到的那樣，水草豐美，綠茵如毯，而是遠望一片綠，近看沙土地。後來我又去了遼寧北部的科爾沁草原，情況與西蒙地區差不多。據當地的朋友介紹，內蒙西部地區草原已經嚴重沙漠化。
一直想去呼盟看看，據說隻有那裏的草原還保持著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原始風貌。從照片上看這個被席慕容稱為生命的原鄉，能讓人類安心的大草原真是有一種無以倫比的絕世之美。我一再拖延去這個夢幻般的地方是因為心裏有一絲不安，我擔心一但我去了，那真實的畫麵會讓我內心僅存的一點美好幻想破滅。還是讓我懷著夢想生活吧。
除了缺水之外，過度放牧和不當養殖也是原因之一。有一陣因為山羊絨值錢，內蒙很多地區都養山羊，但山羊啃食草根，嚴重破壞草原環境。據說現在草原地區已經嚴禁養山羊了。寧夏的三寶之一是發菜，其實它沒什麽味，一點也不好吃，就因為名字與發財諧音，就被廣東人當作好東西。可采掘發菜是非常破壞環境的，我去寧夏的時候聽當地人說無論當地政府如何禁止，因為利益的驅使，采掘發菜的歪風還是刹不住。但願現在已經不再采掘發菜了。
表麵上是窮人在破壞環境，因為窮人為生活所迫無法顧及以後的環境問題，因此而亂采亂伐。其實驕奢淫逸的富人才是破壞環境的罪魁禍首，因為富人耗費的資源比窮人大不知多少倍。人都是貪圖享受的，尤其我們這樣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家，對自然沒有敬畏之心，精神生活貧乏。一旦富裕了，物質享受則是瘋狂的和無節製的。真希望中國能開征資源消費稅，超過一定限量的資源消耗都要征收特別資源消耗稅，水、油、煤、電和土地都應如此。中國這樣一個人口大國如果不建立起一個自我約束的節約性社會風尚，那資源和環境問題將會讓中國實現初步現代化的夢想成為泡影。
都說21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還說上帝現在最青睞的是中國。盡管我還不是基督徒，但我還是以我虔誠的心祈求來到中國的上帝，多給中國西部一些雨水吧，讓那裏的沙漠變成綠洲，讓沙漠化的草原重新煥發生機，讓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不再斷流。
中國的大西北是中國的國殤。那裏的一切悲哀和蒼涼都與水有關。和馬丁.路德金一樣，我也有一個夢想，我的夢想是，有一天西藏之水能被引到西北，也許隻有那一天，中國的麵貌才會為之一新。
我看原因與人的窮富無關，而與無知和人心的貪婪有關。世界發達國家的人均資源消耗量比中國高很多，但自然環境還是保持得很好。相反，那些貧窮國家，因為種種人為因素，環境很糟糕。世界上也有些地方，人不富，但環境保護得好，人也單純，好像世外桃園一樣。
記得我小時候，雖然那時候大家都窮，江水、湖水基本是清的。根本還是人，對自然沒有敬畏之心，精神生活貧乏，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