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真人
總覺得自己還不老：）
6月17日
父親節
也是我的父親去世26周年的日子.
26年了, 記憶中的父親的麵容已經有些褪色, 但是父親的身影依然時常出現夢境中,也依然影響著我的生活.
記得是80年初, 正在西南地區進行戰後整訓的我突然接到母親的來信,說父親疑患癌症住院. 這對我來說真是晴天霹靂,在我的記憶中, 父親永遠是那樣的強壯, 那樣的樂觀,又剛剛度過了文革十年的艱難, 剛剛回到工作崗位, 正是施展滿懷報國誌願的大好時光, 怎麽會在60歲不到的時候就一病不起了呢?
永遠記得1981年的今天, 那是一個悶熱的早晨, 我按時來到醫院,迎麵遇見了淚流滿麵的媽媽, 一向剛強的母親泣不成聲的對我說, 父親正在急救.他最後說的一句話是”憨三(我的小名)來了嗎?” 父親就這麽走了.沒有來的及給媽媽,給我們姐弟三人留下一句話…………….
一向不曾哭過的我伏在親愛的父親身上放聲大哭, 並第一次感到了孤單……….
26年過去了, 我常在想, 如果父親知道了他生前為之嘔心瀝血的南京市城市規劃, 秦淮河整治,南京地鐵的建設都已經按照他當年的計劃一步步的成為現實,他該有多高興啊. 可是, 他永遠也看不到了.
26年過去了, 一切都變了, 社會也變了, 父親要是能看到今天這些，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們從小由於文革, 由於家庭的分散, 對父親的內心了解的太少太少！他年輕時的理想是什麽，後來的生活裏對社會和生活裏對社會和工作他有多少疑惑，委屈和無奈， 他對自己的妻兒有過怎樣的評價和期待...我們一無所知！ 他去的太早！
那時我們太年輕太不懂事，還不知道往回頭品味人生！很久以來一直遺憾的是,作為兒子, 我永遠沒有了親手為父親點一根煙, 倒一杯酒的機會,也從沒有機會父子倆坐在一起看看電視，下下棋，談論正在被汙染的社會，談論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
父親的一生是顛沛流離的. 自小離開家庭外出求學, 經曆了抗戰時期的大遷移, 從北方一路走到重慶,42年中大土木係畢業後, 又響應國民政府號召, 投筆從戎,參加關鱗征將軍的遠征軍, 在西南和緬甸參加抗戰. 沒曾想到這竟然成了他日後一生需要背負的沉重曆史包袱,49年以後, 成為每次政治運動的對象, 和父親大學同校四年的母親對我們說,青少年時代的父親幽默,寬厚, 樂觀, 多才多藝. 可是49年之後, 父親卻變的寡言, 膽小和忍氣吞聲.….
永遠都記得父親從幹校出來後回到家,在空無一人的家裏給還在上學的我留下的小紙條: 33, 爸爸解放了, 回家了….可是當天晚上,我們家的門口就被貼上了強製下放到蘇北農村的布告. 父親從此更加寡言, 並開始酗酒,埋頭農活……沒人知道他內心的苦衷. 在今天我的夢裏, 還時常出現.他一身破衣, 肩抗農具,向田間走去的背影. 所幸的是, 村裏的那些中國最底層的鄉親們對我們一家十分友好熱情, 也很感歎關注我們的命運. 使得小小的我從此和田野和純樸的鄉親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父親也為生產大隊設計了一座小小的水電站.
父親對我是慈愛的, 但是決不溺愛. 作為唯一的兒子,他一向相信我鼓勵我, 一切都要靠自己出去闖, 記得那年部隊來征兵, 母親一直舍不得我去當兵受苦, 父親卻說,男孩子當兵是鍛煉, 對他一輩子好. 79年自衛還擊戰, 戰前多少父母找關係要自己的兒子不上前線, 父親一不是高官, 二不是黨員, 但是這時卻堅決支持他唯一的兒子報名上前線.表現了一個老知識分子無怨無悔的站在國家利益一邊的高尚情操.
26年過去了, 讓我今晚在海外為您上一注香,安息吧! 親愛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