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人生

複活節假期。 不用工作， 來到住家附近山坡上的公園，仍舊是上好的陽光、藍天，加上微微拂麵的絲絲涼風……如果還年輕，在這樣的風中，盡可想像為戀人輕柔的指尖，和喃喃絮語。

長椅有些人坐著，我隻好揀人少的一角坐下。另外一頭，是比我還老的白人，他入定般坐著。我打開一本臨出來時隨便找出的一本時代雜誌，從摺了角的一頁開始讀。陽光晃得眼花，隻好抬起頭來。這麽一來，便想到：人的一輩子，不都聚集在眼前嗎？

掃視四周：沙地上，年輕的母親推著嬰兒車，在楊樹下轉悠，嬰兒津津有味地吮著奶嘴。蹣跚學步的男孩在父親的攙扶下， 把樂不可支的剪影鑲在純潔如童心的藍天上。沙池上，草地上做日光浴的人，都是成對的，年紀這麽輕，該是初戀吧？女子枕著男子的腿，看鳥兒撲楞楞飛過樹梢。妙齡姑娘側臥在花被單上，男友用左手替她按摩肩膀，用右手翻擱在雛菊間的精裝書。我不敢凝視，那驚心動魄的髖部曲線。

一肌肉發達的青年男子，繞公園跑步，每跑三圈，就走到場邊的鍛煉器械上，單手做俯地挺身二十五下。一中年女士，牽著小犬慢行。那小不點的寵物愛四處撒歡，卻被主人可作伸縮的繩子管束著，稍跑遠些，就被扯回去。。。。。。。

。。。。。時間。。。。。河水般流動著。。。。。。。

我把視線收回，逐個打量身邊長椅上的人。包括自己在內， 都屬於老得夠火候的了，要麽看書，要麽沉思，要麽茫茫然看被狗叼走的雲影。。。。。

如果一生的編年史是一棵樹，眼前風景就是縱剖麵，華麗、清晰、生動，連各階段的過渡都照顧到了。。。。。

我雖然握著書，但卻獨自發呆， 自家一生中有代表性的分鏡頭倏忽閃過。。。。沒有疑問，眼前畫麵，是我們普通人所向往的理想人生。它當然沒有包含我被放逐的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也沒有我的青春——下鄉知青的柴擔、戰場上塵土滿麵緊張驚惶的臉色和荒山野嶺間黑夜中車燈明珠般的閃光。可是，它覆蓋我部分勞累而不乏奔頭的中年，以及現在堪稱安寧但意義尚未確定的晚年。

這樣的人生，可以“安寧”名之。然而，正如我手中的時代雜誌中的一篇文章中介紹的那樣。 美國第二十六屆總統羅斯福說過： “在曆史上，從來也沒有過一個人，過著安逸的一生，而能夠留下值得懷念的名譽。”那麽，你要什麽？生的安寧還是身後的榮名？何況，不安寧如我的前半生，究竟在今天為我換來何種名譽？

慢慢的， 不覺在無奈的微笑中沉沉睡去。。。。。。
　　

[木爾]

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