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一瞬間 (2009-03-28 04:07:45)

兒子進入今年的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鋼琴協奏曲決賽，這個比賽每三年一次，加上年齡的限製14-17歲，所以，一個人基本上隻有一次參賽的機會。得勝者有機會和芝加哥交響樂團同台演奏鋼琴協奏曲，那簡直是無尚的光榮。

決賽是公開賽，芝加哥交響樂團的演奏廳對外免費開放。七個孩子抽簽後一一上場。我是沒敢進去看，看兒子比賽絕對不是享受，感覺是在受虐，太緊張了。初賽時，我是跟到了門口，但沒進比賽廳，為了要顯出這個比賽的重要性，連進去比賽都是經過一道道關卡，但是到了門口，我還是決定在門外聽。決賽，我連門口也不想呆，索性在車裏等，手裏玩著手機遊戲，盡量不去想交響樂大廳裏發生的事。

但是，不幸的是，兒子演奏到下半部分時，突然卡殼了，也就在那麽不到一秒的時間，給他伴奏的老師的心情不言而喻，他重新彈了這一句，然後繼續了下去。。。七個孩子演奏完了，三個來自各個音樂學院的評委在後麵打分，一個主持人出來一一采訪參賽者，問些輕鬆的問題和他們的感受。一個小時以後，結果揭曉了。自然，兒子自然沒有贏，他卡了殼，這種比賽，失誤就是意味著出局。

回家的路上，兒子有點失落，我也無心想其它，原因是晚上兒子要參加他一生中第一次的和交響樂團的演奏會，隻是沒有機會和芝加哥交響樂團合作演奏了。我和老公考慮著，如何去取票，如何帶上一些不開車的孩子，如何買花，如何吃晚餐，如何接老師等等等等。演奏會很成功，兒子晚上也挺興奮，有十幾個同學來參加，加上老師和我們的朋友，一共有大約三十人來為兒子捧場。次日又是兒子生日，又是開心的一天。

過了幾天，我接到兒子鋼琴老師的電話，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鋼琴協奏曲比賽的組織者告訴老師，如果兒子那天不失誤，得勝的就一定是他，因為那天他的演奏是音樂感受力最強的一個，隻是，可惜他失誤了，評委無法選他獲勝。

老師自然是在一邊不停地扼腕惋惜，我們離勝利就差那麽一個點滴。我沒有告訴兒子這件事。因為事情已經過去，這是他生命中無法挽回的一個瞬間。記得老公在車裏安慰兒子說，即使你不錯，你也不知道誰贏，這種大賽，人人都很有實力。兒子回答說，那我起碼能知道我還有機會，我一錯，機會都沒了。他是對的。

回過頭去我一一想來，發現我真的做錯不少事。

初賽結束後，一共七個孩子進入決賽。老師跑來對他祝賀後，再三叮囑要好好加點功夫好好練琴，兒子點著頭，也不是十分上心，對他來說，重要的事情多著呢，尤其是百科競賽，他們學校首次進入州裏的比賽。當然，每天一個小時的琴還是練的。一次和另外一位教琴的老師聊天，他說你們也太不當回事了。如果孩子進了這種大賽的決賽，有的孩子是平時的課都請假了，一天練個八小時，我笑說那怎麽可能。更有甚者，比賽在周六下午，周五晚上有和Dupage交響樂團的彩排，周五那天白天要去兩小時以外的城市參加州裏的百科競賽，帶隊老師周四晚上要把他們帶走。我聽了覺得有點問題，周五練琴是不可能的，周四基本也練不上琴，上學回家，吃點點心就要上路。我提議我周五早上趕早把兒子送去比賽，兒子不答應，說是規定如果不跟學校校車來的一律不許參賽，他也不想早晨五點出門。當然他也不答應不參賽。周四的晚上這幫孩子自然沒睡好，四個男生住在一個房間裏，我也懶得問，隻知道是沒睡好。

周五晚上六點多趕到了家裏，趕緊讓他吃飯，然後送他去彩排。周六，我們也是一堆事，還要送小的去排練，一偷懶，讓老師把兒子帶去比賽。其實，跟老師去也是一個錯誤，兒子還是會比較緊張和拘束。然後午飯又成了問題，我隻能做了個他不愛吃的三明治給他，實在不好意思讓老師為他想方設法吃飯吧。還不該的是，我為什麽就不進去鼓勵鼓勵他呢？

就在我拚命自責時老公說，其實他不贏也是件好事，要不，明天突然決定要以彈鋼琴為生，你還不急死？

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一瞬間，有的甚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兒子的這場比賽，讓我想起奧林匹克運動員，練了四年，為幾分鍾甚至是幾秒鍾的比賽，一個失誤，四年的艱辛就泡湯了，如果沒有對這個項目的熱愛，沒有一定的獻身精神，那真是不可想象，也是不可能的。兒子長大了，他在成功中長大，其實更在失敗中成長。